何必“推敲”(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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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史留名的作家，无不有影响时代的扛鼎之作。而唐朝诗人贾岛，浩瀚唐诗中难觅其闪光之作，被后人津津乐道的，却因为“推敲”二字。

故事是大家熟知的。贾岛初赴京师。一日于驴上得句云：“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又欲“推”字，炼之未定，于驴上吟哦，引手作“推敲”之势，观者讶之。时韩愈任京兆尹，车骑方出，岛不觉冲入，尚为手势未已。俄为左右拥止尹前。岛具对所得诗句，“推”字与“敲”字未定，神游象外，不知回避。愈立马久之，谓岛曰：“敲”字佳。遂并辔而归，共论诗道，留连累日，因与岛为布衣之交。这段文字缘传为古今美谈也成就了贾岛之名。

这首诗名为《题李凝幽居》，作品着重描写了居所之幽静。老僧临门，究竟应该“推”和“敲”呢？孤僧步月归寺，月光如水，鸟宿池边树上，清夜冷寂。门原来是自己虚掩的，足见寺里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和尚。兴致步月，兴尽而返，有如王子猷何必见戴的胸襟气度。推，门枢“吱”的一声，孤影惊鸿一闪，夜仍沉睡，万籁俱寂。此时如果一敲，纵然声音极小，声音也需让别人听到吧？人来语声，脚步嘈杂，惊起宿鸟，打破岑寂。由此看来，“推”似比“敲”更有意境。从诗的内容看，有三种可能：幽居主人即老僧，老僧步月归家；作者以局外人身份观老僧归家之景；诗人（即老僧）去拜访朋友。前两种情况“推”字佳。若是第三种情况，去拜访朋友当然是应当敲门的，也无需在“推敲”上下功夫了（或者诗人是主人的挚友，深夜有约，无需敲门）。

俗语说，长考出臭棋。中国文字浩茫、语言丰富，同一意思，可替代文字无穷无尽，这样“推敲”起来，未免会挑花眼的。胡适在力推白话文时，有学生质疑：文言“无能为力”一词，多么精辟、简练，若用白话得多少字啊？胡适先生说，白话更简练，只需三个字，“干不了”。可见汉语言炼字永无止境。宋代陆象山说，“读书且平平读，未晓处且放过，不必太滞”。死抠一字，因大失小。诸葛亮与徐庶等三人一道读书，“三人务于精读，而亮独观其大略”。诸葛亮知识面更广。陶渊明说，“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苏轼的“大江东去”，李白的“千金散尽”，想必是情至感生，朝气勃发，一气呵成，断不会千“推”万“敲”。以致大量恢宏磅礴之作流传千古。

我们的贾岛先师是个死抠字眼的人，“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这效率可真够低的！和孟郊终成“郊寒岛瘦”的苦吟诗人，把自己吟得形影相吊，瘦骨嶙峋。且现在看来，吟得并不一定最贴切。这样的“推敲”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