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墙上,有想象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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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称伪音乐爱好者，从来不在乎听些什么，也无所谓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看看我的柜子里 ，古典流行摇滚民谣等等等等，口味太杂，或者说一点都不挑剔。暂停。因为这篇文章不是 写给音乐栏目的，我要说的是一些地方，有音乐的地方，曾经让我迷恋的地方。

我喜欢的气氛是那样的，巨大的声响把人紧紧包裹起来，小小的空间就是天罗地网。舞台中 间的人有暴烈的歌声，配合激烈的肢体语言，节奏在空气里奔突……有时候，尖利的沉重的 像一把钝刀子一样刺痛又爽快的音乐仿佛要把屋顶掀翻，人群沸腾，兴奋起来大家就不管不 顾地跟着音乐叫啊跳啊，用身体打出节奏来呼应心声。

那么就去看现场的摇滚演出喽！

好点儿的酒吧里常常有些小有名气的乐队演出，大学的礼堂里偶尔也会搞些摇滚演出活动- -那真不赖，台上演出的和台下听着的都是学生，音乐是唯一闪亮的东西，多么纯粹，所有 声音发自内心。还有些地方，始终都是为现场摇滚演出而存在，读书的时候呼朋引伴，一伙 摇滚乐迷（包括我这样的伪音乐爱好者～～）就一同奔赴现场凑凑热闹。

泰康路的"音乐仓"、新天地的ARK，很多有名的乐队都在那儿演过，学生有特价票，我们 不会错过。但去得最多的，是城市东北角的SUS2。那个地方很特别，也许我只是冲着那个环 境去的。

想想那时候真够热情，为了给那些地下乐队捧场，从上海西北郊嘉定的学校换了好几路车（ 还包括高速公路上的）赶到五角场，吃碗拉面或者啃个汉堡就有了支持看完整场激烈演出的 力气。在大路上看到一家门面很小很小的琴行，往前走个十来步，左转，走上一条跟弄堂那 么小的小街，走到底，右手边的工厂就是了。

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很少会到这里来，谁会想到在这小旮旯里会有一个属于摇滚青年的小小" 地盘"呢。所谓"音乐工厂"，是一群爱音乐的人借了工厂的一隅租的两间屋子，平时用来 给一些乐队做排练场，周末的晚上常常会有一些交流性质的演出，有时候是民谣有时候是摇 滚，本地的地下乐队、学生乐队常在此地露面，偶尔也会有外地的乐手来表演。多数观众是 附近一些大学的学生。

这是一座典型的杨浦地区的工厂，走进去，就会被老旧的工业气息包围。走进斑驳生锈的黑 铁门，就可以闻到钢铁的冰凉的腥气和机油混杂着铁锈的味道，我觉得亲切（这算不算一种 怪癖呢）。巨大的沉重的机床堆在一些角落。还有一些废弃多年已经锈蚀的铁筒铁罐。墙角 有茂盛的杂草，车间像是很久不用了的样子，透过蒙了灰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那些巨大的工 业机器。偶尔还有小猫在脚边走过。地面有些坑坑洼洼，泛红的、像旧帆布一样的傍晚的天 空把远处黑的烟囱衬托得有点儿忧郁有点儿寂寞。

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有演出的那间排练室了，连隔壁那间鼓房的红色布头门板上的白漆字 "DRUM"都能看清楚。只是脚下有一片雨后的小小的水塘，得从铺在水里的砖头上走过去， 砖头摇摇摆摆。

在这里常常会遇到认识的人（比如同一个摇滚乐BBS上的朋友），更多的是经常在本城各种 摇滚演出中看到过几眼的人，不认识但已经很眼熟，有些人看起来很招摇。那些男孩女孩如 果回到校园里，他们的装束和神情都和别人不同--另类未必招摇，可是神情即使淡淡的， 也能清晰地把自己和周围的人分开。不过在这儿，十个里头九个是另类所以不另类才是另类 的，嘿嘿，很拗口吧～～

演出的那间排练室地方不大，比学校的教室还小一些，角落里有个小小的吧台，调音台和唯 一的一架空调也都在吧台里头，瘦瘦的MC兼灯光师兼调音师就在这小小空间里忙活着。

窗和墙壁都有好看的颜色，像一种缤纷而凌乱的语言。

然后我们就站在舞台周围，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等待音乐响起。暴烈的节奏从音箱里砸下来 ，感觉心脏的跳动变得很奇妙（很多人会受不了），看看周围的人们，我们不知道他们的经 历，不知道他们的出处，也不知道他们最喜欢的乐队是什么最喜欢的导演是谁最喜欢的小说 是哪一部，只知道他们有和我们一样年轻的面孔和一样热烈的对音乐的喜爱。

台上有人唱Nirvana，模仿得很像很像；还有人热衷于说唱金属，喜欢用自己的声音指挥大 家跳舞；当然还有好多原创，唱完了他们会告诉你排练室门口能买到他们自己录制的CD。

周末的晚上，花两个小时把自己投入到巨大的声响里，走出屋外就呼吸到自由的空气。月光 下有几只小猫在散步（它们常常会走到排练室里去，和大家一起看演出～～），废弃的铁筒 和机器们这时看起来就像一幅安静的图画。

走过一堵灰墙，上面有很小的窗。窗里塞满了音乐塞满了想象，只有少年的我们能够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