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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匪夷所思的遐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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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期)

突然我眼前一黑,我强自站定。一辆自行车从我脚背上轧了过去。车歪了,车上两人稳稳下地。

“小妞你的脚背好高啊,把我哥们的车都掀翻了!”一个橘红色头发的男生懒洋洋地说。

我回头看了他俩一眼,虚弱地笑起来:“哟,攀枝花!”

潘月铭倒是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橘红色头发的男生突然跳起来,喊道:“哇,我们轧的是你的脚背,怎么流血的是额头啊?好神奇呀,你让我再轧一次!”

那本该死的大词典。

潘月铭有些慌张,他不能确定我伤势究竟如何,说:“去我家,我给你包扎一下。”

橘红色头发的男生不怀好意地吹了声口哨。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红日如同我最近的印堂,在发黑。

潘月铭的家很大,家具却很少,显得空阔寂寥。他柔声问:“你觉得怎么样了?”

他包扎的方法还是那么简明扼要:卫生纸和透明胶。

我没有什么别的感觉,怕他赶我走,我便蔫蔫地靠在沙发上说:“我头晕。”

他自作主张地下诊断书:“你肯定是饿了,我给你煮碗海鲜面。”

那是一碗方便面,里面放了四个鸡蛋,这说明他还是比较好客的。吃着吃着,我突然想起来:“你不是说海鲜面吗?”

他脸一红:“你没吃出来里面有虾米?”

碗里的泡面,卷曲饱满,像极了被我抽下来的那根毛线。潘月铭,你信不信,我们之间的缘分,也这么抽丝剥茧般细水长流?

因为,现在除了你,我找不到其他可以依靠的力量。我被一个只会吃喝拉撒睡的“肉丸子”抢走了一切。

天渐渐黑了,他的家人还没有回来。我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那台黑白电视机,半天才问:“你们现在,都干些什么?”我把“勾当”两个字生生咽了下去。

他笑了笑:“差点走上不归路,真的。那天真要抢的是钱,我们是没有勇气还回去的。以后,我就会被我爸追一辈子。”

我知道,潘月铭的父亲是刑警,母亲有个私营超市,晚上几乎不回来。他从小就一个人在家里过夜,可以看一整夜的电视。听他讲,那台黑白电视机,看鬼片一点效果都没有,那万千惨状的女鬼,在黑白电视里就像一个小丑,如同喜剧片一样。

而那件被我扯成一根线的毛衣,还是他父亲的前妻织了送给他的,要知道用一根毛线从头织到尾,这是需要很高的技巧的。甚至他和那帮朋友们一起去做飞车党,他家人也浑然不觉。

他很羡慕那些有兄弟姐妹的人。没错,很多独生子女都希望有个哥哥或者姐姐来照顾自己,可是父母无论怎么努力,只能添个弟弟或者妹妹来分担父母的爱和注意力,因此,恶毒的孩子会说,那样还不如流产算了。

他哀号一声:“我好想有个姐姐呀。最好参加了工作,还有个慷慨大方的姐夫,这样可以再多一份零花钱。”

我不安好心地说:“假如你有个秀峰那样的姐姐……”

他猛地摇头:“不要。不要。”然后问:“她现在还那样吗?”

还那么爱整蛊害人吗?还那么成绩优秀?还那么漂亮?是啊,这么鲜明的女孩子,每个认识她的人,一生都没法忘掉。

我狠心摇头:“她现在,为情所困,多愁善感……攀枝花,你乘虚而入吧,说不定可以找个机会报仇,一雪前耻。”

他哈哈大笑:“石秀峰你也有今天!”

我疑惑:“你不为她伤感一下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答非所问:“你16岁了吧?”

算吧,实岁15岁又四分之三。

“等你18岁的时候,我再来找你吧。”他用筷子搅了一下我碗里的鸡蛋说:“你一碗面吃了一两个小时,快点!”

那天晚上,他把我送回了学校。在路上,他说:“如果你爸妈真不要你就好了,让他们把你十块钱转手给我吧!”

真好,你不像其他人那样劝我。尽管我自己也清楚,自己毫无道理可言,如果你说一句让我回去的话,在我心情激动的那个时候,势必与你为敌。

后来秀峰以看我的名义来看他的心上人文劲,我鼓起勇气说:“前些时候,我碰到潘月铭了。”

她叹了口气:“看来他没有遵守约定啊。你还不到18岁,我告诉过他不许打你的主意,否则……现在山高皇帝远,我鞭长莫及呀。”

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嘛,也许我愿意被他打主意呢?

18岁,请你快些来吧。

我不愿意闻到一屋子奶腥和尿臊味,每当放月假,我都视归如死,在几个伯父家里度过。因为那个小婴孩的原因,我差不多有一年没有回家,我是个记仇的人。所以,别得罪我,否则,你们跪在地上、抱着我的小腿求我,我也不见得原谅你们!

高二开学后,那个小东西很快就要过一岁了。秀峰对那个小家伙特别感兴趣,每个月都会去看“它”一回。别说我恶毒,英语里也是管婴孩叫“it”。

很久没有回家,一回来发现保姆住我房间,便发了一通火。

秀峰抱着那个肉团子,大呼小叫:“律子,和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啊!”

瞎说,我哪有那么丑,再说你只比我大九个月,你记得个芝麻!

突然地板上有滴答声,秀峰惨叫:“他尿了——”

哈哈,这就是传中的BABY“无齿下流”。

我妈让我去洗尿布,我把那玩意从阳台上扔了下去。爸爸大声训斥:“石律子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懂事呢?”

它是你们弄出来的,你们自己处理。我用目光和他抗衡。一年前,我是准备让他儿子的生日变成女儿的忌日的,这样他们每次给儿子吹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时,就会想起当初就是这样掐灭女儿生命的灯芯的。

但是,我再次遇上了潘月铭,有他在,我才有温暖的勇气和力量。而且他答应过我了,会好好学习,走上正路,因为他想有一个和我有关的明天。

我是被无数的亲戚劝回来的,而且我只会待一天。

这时候门铃响了,我从猫眼里看到了潘月铭的脸——你果然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了!

我打开门,不由分说向他扑了上去。

他吓了一跳,显然没有防备,没来得及躲开,就被我拦腰抱住。我斜眼向内看父母的反应,看到没有,我就是要在你们面前光明正大地谈恋爱,这就是你们忽视青春期女儿的下场,私奔、嗑药、堕胎,你们就哭着去派出所领人吧!

潘月铭呼吸紊乱,脸红如炭,好久才能正常说话。突然他推开我,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说:“可能蹭到你身上了。”

什么东西?我靠,是刚才被我扔下去的石天赐的尿布!

换好衣服出来,发现攀枝花被我爸叫到他书房里去了。

你小子一定要有骨气点啊,一定要撑住,不要丢我的脸。我爸就算拿鱼竿抽你,你也不能妥协,这是你对我爱的体现。如果你有丝毫动摇,我一定会好好收拾你,不要以为我不是秀峰就好欺负。

这时候,我妈给了我一个东西,我一看是件毛衣。在她怀孕期间,母爱泛滥,织就了无数件毛衣,那件被我抽成一根丝的也还原成了一件毛衣。

我看着石天赐,他笑起来很猖狂,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他的。他不认生,朝我挥手。我第一次抱起他,看在毛衣的分上。他撕扯着我的头发,疼得我龇牙咧嘴。我很庆幸我妈没生双胞胎。

秀峰小声问:“你猜你爸和攀枝花说了什么?我觉得四叔会说:我把律子交给你了,好好保管!”

我不敢想,这话一谈就是个把小时,两个男人在那里交流什么呢?你俩有共同语言吗?我爸不是个严肃的人,难道生完儿子后转性了?

我心烦意乱,忍受着石天赐把我的人头当玩具,抓着我的耳朵当遥控。我身体像一个木偶任他摆布,心早就丢掉了。

在我吹灭18岁的蜡烛之后,攀枝花却再也没有出现。

无论他在我面前说出来的话是如何动听,他对秀峰的初心,永远没有变过。诚然如他所言,秀峰那样的人,有强大精神力和行动力的人,是怯懦的他无法驾驭的。

他试着走近我的生活,也许围绕我,他可以理所当然找一个话题。何况,我长得和秀峰那么像,一样的个头,鼻梁上一样的雀斑,一样的长睫毛,很多人都分不清我们。

可是,他再次出现在我生命里的时候,我一无所有,他是我的救命稻草,我必须告诉自己,我还可以拥有他。

他为什么会在升入高中后堕落?没有秀峰无形地约束,他也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有指望吧!

那个关于18岁的约定,真是太美好了。

在那天回到自己家里后,我对石天赐再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排斥感。他掰我的眼皮,他扯我的头发,他吃我的指头,我都会笑着纵容。

我会按时回家,给石天赐买拇指饼,父母很欣慰我的转变。

有一天吃过晚饭,爸爸把我叫到书房里,盘问我在学校的学习情况,最后问到了潘月铭。

我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

那天,我父亲告诉他,如果我在外面找不到援助的话,会乖乖回来,回到这个家庭里,乖乖扮演一个女儿和姐姐的角色。

没错,潘月铭,只要有你小小的支持,哪怕世界背叛了我,我依然还能力量十足地反击。一旦你离开,我就如同被抽离主心骨一样,顿时无力反抗,乖乖缴械投降。

我的双亲对我太了解了,我只是一只纸老虎,我没有离经叛道的勇气。可能当时会痛苦,煎熬之后,就风清月明了。可是,因为潘月铭的出现,我的回归,迟到了一年。

回到自己房间,我把脸埋在枕头里哭。爸啊,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难道你要我那段时间自己挺过来吗?这就是所谓的不经历风雨,没法见彩虹吗?

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我如果真的在那天一时冲动,会发生怎样的事?要知道,我当时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报复父母的。

在那一刻见到潘月铭,千年暗室,一灯即明。他于我的意义,与父母无关,和堂姐无关。在那一刻,他是切实属于我的潘月铭。

在我高考完后,潘月铭要我的志愿表,他说要接着复制一份。

我这才知道,他重新念了一个高二,所以和我同一时间高考。

看到他的时候,我站在那里几乎不会动。他说:“这样的话,我们才会有将来啊。”

但此刻的我,突然激动起来,没法领情:“我不是堂姐的替身。”

他哭笑不得:“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说过吧,你和你姐姐是不一样的。你那么笨手笨脚,天壤之别好不好!我是对她又敬又怕啊!”

这话听着真不顺耳。

他却继续笑着:“你爸让我离开你,说你需要独自成长的力量。我不会因为他这话就妥协的,我只是想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说实话,我不怕你爸爸,但是我怕你姐姐。好不容易等你长大了……”

行了,如果是我爸的话,我对他的想法也很不满意。苦难是最好的老师,我呸!如果狂风暴雨能让人成长,我愿意一辈子都是稚子。

在我成长的这一段路上,潘月铭,你虽然只是插了一脚,但是因为恰到好处,所以,你将牢牢站在我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