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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西兰放飞的一只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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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H.劳伦斯称赞她的作品是“天才之作”;徐志摩评价她的创作为“纯粹的文学,真正的艺术”;弗吉尼亚・伍尔芙曾在日记中写道,她的小说是“我唯一感到嫉妒的作品”。她就是被誉为“英语界的契诃夫”的短篇小说女王凯瑟琳,曼斯菲尔德。

曼斯菲尔德是20世纪初蜚声英国乃至世界文坛的一位才华卓越的女作家。在短短十余年的创作生涯中,她用细腻、诗意的笔触,为世人写下了88篇经典短篇小说。她所生活的时代是现代派文学蓬勃发展的时代,她与劳伦斯、伍尔芙、乔伊斯一道开创了英国文学史上的新纪元,英国现代短篇小说奠基人的身份她当之无愧。然而,在这一个个耀眼光环笼罩下的是一颗少女般脆弱的心。经历过疏离的亲情、波折的爱情,以及遍布坎坷的写作事业,拖着被肺结核折磨得痛苦不堪的躯体,她一路走来收获的尽是疲惫和孤独。青春年少时,她为了逐梦而匆匆离开故土,只身在繁华的伦敦闯出了名堂。突如其来的众多荣誉使她的作家国籍定位产生了争议,但凡是懂得曼斯菲尔德的读者都心知肚明,新西兰才是她无穷的创作源泉,她在作品中会不觉透露些许“追寻家园”的乡愁。她是新西兰放飞一只风筝,无论飞得多高、多远,她身上所系无形丝线的另一头牵引着的永远是那美丽的家乡新西兰。

悠悠序曲:年少逐梦

凯瑟琳・曼斯菲尔德原名凯瑟琳・比切姆,1888年10月14日出生于新西兰首都惠灵顿。她的父亲哈罗德・比切姆是一位富有的银行家,后来被授予了爵士爵位。母亲安妮,比切姆是一个娇弱的妻子,对丈夫热情体贴,却不太会照料婴儿。因此,孩子从一开始就是由他们的祖母戴尔太太照看的。凯瑟琳显然非常敬爱这位长辈,她后来的笔名就源自祖母的姓名戴尔・曼斯菲尔德。凯瑟琳是家中第三个孩子,她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曾有一个妹妹因身染霍乱而夭折)。其中,她和小弟莱斯利的感情特别好。她年满五岁时,全家从惠灵顿闹市区亭纳科里街搬到了郊区卡罗里,那里的田园风光为孩子们的童年带来了无限乐趣,她的短篇小说《洋娃娃的房子》便是以此为背景创作的。小凯瑟琳十分喜爱读书,她的文学潜质很早就有所展露。八岁时,她在学校获得过英语作文比赛奖。卡罗里小学教过她的老师还依稀记得,这个胖乎乎、冷静沉着的小姑娘“写作起来仿佛受某种力量驱使”,她“一开始把思想付诸文字,简直就停不下笔来”,他们不得不加以限制,让她把句子写短些,以符合小学生作文的标准。当然也有教师不欣赏她的风格,认为她往作文里“放进了太多的自己”。

1903年,凯瑟琳和两个姐姐由姨妈陪同,进入英国伦敦皇家学院就读。父母期望把女儿们培养成受过高等教育的名媛淑女,以便将来能够缔结一桩门当户对的婚姻。因为维多利亚时期中产阶级出身的年轻小姐面临的选择只有两种:一种是成为社会地位卑微的家庭教师;另一种就是从事那时妇女唯一适合的职业,走入婚姻的殿堂。尽管学校的气氛非常严肃,但也不乏有趣的老师,他们把易卜生、奥斯卡,王尔德、保罗・瓦来里和理查・德梅尔等新兴作家的作品介绍给学生,大大扩展了她们的视野。在那里,凯瑟琳专心致志地学习德语、现代史、英国文学、天文学,练习拉大提琴,还不时给校刊投稿。同年10月份,校刊上刊载了她一篇名为《松树、麻雀、你与我》的儿童故事,赢得了一些称赞,这个故事展现了她温暖、开朗的一面。然而,就在两个月前,她在笔记本中悄悄写下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感情极为阴暗的东西:一个故事或幻觉,标题为《他的理想》。死亡愿望的主题第一次出现在她的作品里,那时的凯瑟琳只有15岁。后来,她甚至还根据自己初恋的亲身体验开始尝试写一部题为《朱丽叶》的长篇创作。1906年,凯瑟琳很不情愿地听从父母安排,回到了那个面积不大、人口稀少的故乡。但已经见过世面、胸怀抱负的她,无法忍受每天只局限于森林野餐、军营舞会,再加上美满婚姻的生活。她觉得新西兰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世界,而她需要自己喜欢的人和环境,发挥她的写作才能。于是,经过一番争吵,1908年7月,年仅19岁的凯瑟琳毅然只身从利特尔顿乘船前往伦敦,开始了她的写作生涯。

激荡高潮:梦回故里

同年8月24日,在海上漂泊了数周的凯瑟琳终于回到了她理想的“创作园地”伦敦。与闭塞的新西兰相比,这里为她提供了更多的时间和空间体验人生。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一股浓烈的思乡之情油然而生,她觉得自己毕竟是一个来自殖民地的异乡客,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无法被身旁的英国人所接受。每当她漫步在伦敦花园的小径,只能匆匆看一眼,不敢久久流连。如果她在草地上躺下来,别人就会对她叫喊:“瞧她,躺在别人的草地上,还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好像她才是草地的主人,好像这就是她的花园,好像那幢后墙上开着窗、挂着彩色窗帘的气派房子就是她的家。”周围异样的目光让凯瑟琳感到深深的不安和彷徨,其实,她只不过是莽莽撞撞来到伦敦的一个做着美梦的可怜小姑娘。

1909年3月,凯瑟琳同一位小提琴手结了婚,不是出于爱情,而是因为她迫切需要一个自己的家,以摆脱父母对自己的控制。在婚姻登记处填写表格时,她称自己为无业未婚妇女,新郎也采取了同样随便的态度,简单地称自己是歌唱家。这是一次不幸的婚姻,凯瑟琳于婚礼当晚就不辞而别。之后,她辗转各处以各种不同的方式谋生,她担任过巡回演出剧团的大提琴手,当过杂志的自由撰稿人,其间也陆续经历过几段逢场作戏的恋情。一连串生活的打击为她出版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在德国公寓里》提供了足够多的辛酸的写作素材。经历了人生沧桑的凯瑟琳不禁会回忆起儿时新西兰简单、快乐的生活。短篇小说《诞生之日》与《在德国公寓里》集中其它作品忧郁、哀伤的情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篇纯净的小故事正是以她幼年生活的那幢宅邸为背景写作的。曾经,她是那样固执地要离开新西兰。而此时,她在小说中对那里的物、事、人的追忆,却深刻地表达了她对故乡的想念和眷恋。

1911年12月,凯瑟琳因某种理由对她经常投稿的《新时代》杂志感到恼火,于是她把一篇名为《店里的女人》的故事转投给了一家新的杂志《韵律》,并由此结识了这家杂志的主编约翰・米德尔顿・默里。默里刚从牛津大学毕业不久,当时他是同时主持着两家杂志的青年文学批评家。从一开始遇见凯瑟琳,默里就把她理想化了,“她一举一动都很朴实可爱。自始至终凯瑟琳在我眼里都是极其优雅的人物,我从没想过要去批评她”。他十分欣赏她的才华,也同情她的遭遇。应凯瑟琳之邀,默里搬进了她位于伦敦的寓所。两人的关系很快从友谊发展为爱情,凯瑟琳第一次深深体会到被真爱包围的温暖。与此同时,她所钟爱的写作事业也有了长足的发展,她也因此结交了大量文学界的同仁。伯兰特・罗素、D.H.劳伦斯、弗吉尼亚,伍尔芙都是她的朋友,劳伦斯还把她作为自己的小说《恋爱中的女人》中女主角戈珍的原型。然而,爱情的甜蜜和事业的成 功并不能填补她对家乡思念的空白,她开始有意识地用笔墨回忆那片生养她的土地,她曾在日记中饱含深情地写道:“我要写我自己的国家,直到储藏在我心中的记忆完全枯竭。不仅因为这是我应该偿还给我国家的一笔‘神圣债务’,也不仅因为我在那里降生,而且也因为那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我的心从未离开过那里。我渴望用我的笔赋予它新的生命。啊,还有那些我们在那里爱过的人们,我也要写。”

华丽落幕:客死异乡

1915年夏天,凯瑟琳和默里搬进在伦敦圣约翰林的阿卡莎路5号。她的小弟莱斯利作为一名军人来到伦敦,和她共度了一个假期后便动身去了法国。姐弟俩对童年的亲切回忆成为了她的《龙舌兰》《起风了》等小说的写作素材。然而,就在几个月后,莱斯利在一次军事演习中牺牲了。战争的炮火从根本上动摇了她对欧洲“文明”的一往情深,她甚至公开宣称伦敦是她“所憎恨的可怕而黑暗的城市”。这件悲伤的事情彻底改变了凯瑟琳的生活,她的痛苦完全转变了她玩世不恭的态度,因而释放了她的创作能量。对父母的爱、对童年的怀念、对新西兰的向往,多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在她的头脑中激荡萦回。当她能够理清头绪,把这些复杂的感情诉诸笔墨时,她修改了早期作品《龙舌兰》,并定名为《序曲》,寓意一个崭新的开始。《序曲》的完成可以说是凯瑟琳创作道路上的一个转折点,她在小说中创造了“序曲体”的叙事方法,这是只属于凯瑟琳・曼斯菲尔德的写作方式。

失去至亲的巨大创伤和长期颠沛流离的生活,使年轻的凯瑟琳积劳成疾,1918年她被确诊患上了肺结核。但在与疾病斗争的岁月里,她仍然笔耕不辍。拖着沉重的病体,她写下了《月光下》《阳阳和亮亮》和《一个已婚男子的自白》等优秀短篇小说。她从内心深处热爱写作,她曾在日记中写道:“我要的是这样的生活……我要一间花园,一间小舍……在这一切之上,我最想要的是写作。(也许我要写的是一个出租车司机,那也无妨)”在她生命最后的两年中,她仿佛已经预感到自己的时日不多,她拼命地与时间赛跑,倾尽心血不停地写,写她的回忆,写她的新西兰?当《理想家庭》《陌生人》《她的第一次舞会》《六便士》《苍蝇》《金丝雀》等一篇又一篇精彩短篇佳作呈现在读者面前时,她的生命之火也随之燃烧殆尽。

1922年7月中旬的一个夜晚,中国诗人徐志摩有幸与这位病魔缠身的文坛女杰进行了一次长约20分钟的会面。才一见面,凯瑟琳清秀的外貌和优雅的举止就深深吸引了他。在接下来的交谈中,他又被她充满智慧的见解所折服。两人虽只匆匆见了一面,却成了知音。谁也没料到仅仅半年后,凯瑟琳就在法国的枫丹白露香消玉殒了。徐志摩得知后悲痛万分,遂写下一首哀诗《哀曼殊斐尔》,以寄托怀念之情。后来,曼斯菲尔德的许多短篇小说也是最先经由她这位东方知己翻译,介绍给中国读者的。

凯瑟琳去世时年仅35岁,或许是上天不愿这位美丽的天使在人间再受苦难,所以才让她短暂而精彩的戏剧人生早早落下帷幕。新西兰人民为了纪念这位民族作家,专门设立了“曼斯菲尔德文学创作奖”;新西兰政府还把她的手稿和其它遗物收集起来,存放在国家图书馆中。其实,曼斯菲尔德并不曾走远,她的短篇小说就是她生命的延续,向世界的读者讲述着她用尽一生去追寻的心灵家园――新西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