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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们村的“犁花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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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乡的春野田园里,经常会看到头戴花环高挽裤管在田里“开犁花儿”的妇女。他们和男人一样,手执犁铧鞭打黄牛有模有样地开犁花儿。那就是我们村的“犁花娘”。

每当三月,春雨在家乡复苏的田园山庄走过的时候,村子里的男人和女人们就会将目光关注到歇了一冬的犁铧上。他们会趁着温暖的气温,湿润的田地,赶着黄牛,开着拖拉机下地翻耕田地。犁铧走过的时候,湿润酥软的田地上就会盛开一种黑黄相间的“花儿”,就会释放一种淡淡的泥土花香。我们老家人把这种新翻的土地叫做“犁花儿”,把犁地叫做“开犁花儿”。“犁花娘”就是家乡耕地妇女的一种美称。

小时候,我常常被父母带到田里看他们开犁花儿。有一次我问父亲:为什么这么不好看的土就叫犁花儿呢?父亲则微笑着指指我手中的白馍馍,说:就是她能结出白馍馍来,白馍馍好吃吗?

“好吃啊!白馍馍又不是好看的花儿呀?”

可是父亲跟我说,地上的花儿很好看,但是结不出能养人的粮食籽儿。犁花儿不好看,可是种啥种子她就结啥。她不但能结出白面馍馍,还能结出玉米、稻谷、白菜、大鱼大肉哩……

父亲的话,我能听懂的只是粮食这一部分,可是犁花为何还能结出大鱼大肉呢!大鱼大肉那时候可是我们过年才能吃到一次的东西,那个香啊。我总以为那只是在猪牛羊鱼身上长出来的,为什么与犁花相关呢?

父亲看我一脸的疑惑,笑着说:“犁花开了,就能种下粮食,有了粮食不但人有吃的,连猪牛羊鱼都会有吃的,有吃的它们才长出肉来啊!你吃的鸡蛋就是犁花里长出的粮食籽儿在鸡肚里变来的啊!你可要记得犁花啊!”

这是父亲在犁花面前给我说的让我一生都不敢忘记的话。

我的老家,有一个时期男人们都被派到了的战场上去炼钢铁了,村子里的庄稼成熟了,一直不见一个男人影儿。后来听奶奶说,妇女队长一急就下令村里的妇女们去当女汉子,赶着牛扛着犁下田里去犁红薯了。刚开始,她们撑不住犁,也不懂得牛语。最后,村里的一位老人出面把这一帮女汉子组织起来,教她们开犁花儿,最终村里的这些当家妇女们就真的成为一把好犁手儿。一村人没饿死,祖宗丢下的土地一直没有荒芜。

后来我们村女人开犁花儿就慢慢地成了一个风尚和规矩,只要是男人不在家,田地就由妇女来执掌。时间长了,这些女汉子们就被叫成了“犁花娘”。这些犁花娘虽然像男人一样下田犁地,然而她们仍然爱美,在田里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妩媚无比。记得有一次妈妈到田里开犁花儿,竟然把田头的一大丛迎春花儿编个花环戴在头上,妈妈一边喝牛开犁,一边哼着我听不懂的歌儿,那个自得和豪迈呀,我到现在也不能忘记。

直到现在,这种妇女撑犁下田开犁花儿的事情一直还在村里保留着。现在男人们又都外出务工挣钱去了。为了不使老祖宗留下的田地荒芜,村里的女汉子们再次扬起了手中的鞭子,掌起了犁铧,开起了拖拉机开犁花儿了。

那一天,我回老家看望母亲,没进村子,田里一声声的女汉喝牛声就传入耳中。我迫不及待地去看她们开犁花儿的样子,只见一大片湿润的田野里,有一帮头戴花环的女汉子们,有的在喝牛开犁花儿,有的则开着脱拉机开犁花儿,个个都意气风发,英姿飒爽。那情景简直就像肥美的土地上突然荡漾起了一支幸福的歌谣,让我不由得热泪盈眶……

犁花娘们,就是我们亲情意义上的亲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