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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夜幕下的幽灵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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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凶狠异常的大型猛禽,一种令许多小动物闻风丧胆的神秘掠食动物。对于敌人,它会在无声无息中发动致命一击。然而事实上,我们几乎很难见到它的庐山真面目……

这是一种凶狠异常的大型猛禽,一种令许多小动物闻风丧胆的神秘掠食动物,然而我们几乎很难见到它的庐山真面目:白天,它会选一处很安静的林子,躲在粗大的枝杈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哲人一样在冥思苦想。然而一旦有人走近,或遇见惊扰,它会猛地睁开那双金黄色的大眼睛,目光如电,令人不寒而栗。然后它一展宽大的翅膀,悄然飞走,片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一块棕褐色的布片被风吹走一样,除了一闪而过的影子,没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然而一到夜晚,它们就像来到了自己的天堂。还是黄昏时,它们已亢奋起来,从白天隐身的地方飞出来,鬼魅一样滑过它们足有百平方公里领地的上空,随时准备给胆敢出现的老鼠、野雉、野兔、刺猬等以致命一击。它们足有4厘米长的强壮利爪,几乎整夜都粘着猎物温热的鲜血。在东北一些地区,这种大鸟是地道的夜空巨无霸。

这个在夜幕下神出鬼没的幽灵杀手有一个响亮的名字――雕。

杀手的恋曲

若在平时,雕很少成双成对出现,总像孤独而阴郁的侠客,独来独往,但每年的3、4月间却是例外。这时,每当黄昏降临,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一幕由冷血杀手担纲主角的恋曲开始上演了。

夕阳染红的天际出现了成双成对的轻灵身影,它们互相在空中追逐嬉戏着。一只倏地落到一棵树上,另一只也随即落在近处的树上,作为鸟类显得过于庞大的身躯把树梢压得摇摇晃晃。像电影中的侠士一样,它们飘飞在树梢和树梢之间,飘逸而灵巧。稍作停顿之后,它们开始合奏起自己的情歌,一唱一和地鸣叫着,犹如一对热情而深沉的歌手,用它们独特、原生态的歌声,表达着各自的爱情。

巢中的母雕在警觉地向外张望。雕为中国体型最大的类,一般体长56-89厘米,体重可达3公斤。

这种热恋一直要持续3~5天,然后,它们会选择在某个黄昏时分开始步入神圣的婚姻殿堂。

到了东北的3月中旬,爱情的结晶顺利诞生,雌雕产下第一枚卵。3天后,天空下了一场雪,到傍晚才渐渐止住。雪很厚,超过20厘米。在巢的前部,雪紧贴着雕的身体,被风吹成了一个高40多厘米的雪墙,完全挡住了雕向远处张望的视线,但雌雕仍然一动不动,静静地趴在巢里。风继续吹着,不断有雪花吹进巢中,落到雌雕身上,又慢慢地化掉了。此时雌雕紧闭双眼,更像一座雕塑,而不是一只活着的大型猛禽。不论多饿多冷,它也不能离开,否则,身下的卵会在这种低温下被冻坏。

天光渐渐暗下来,西南侧的天空中露出一小块蓝天,周边的云朵被阳光染成了粉红色。气温很快降低,约有零下6度。在这种温度下,不远处的小河有些静水的河面开始缓缓地结冰,好像被寒气冻住了,流水声越来越低缓。天色越来越暗,刚才那一小块的粉红色很快就褪尽了。

在这灰蒙蒙的天光中,雄雕准时出现了。它黄褐色的身体和早春山坡的土黄色很难分开,除了飞翔时偶尔亮出的翅傍内侧的白色羽毛,很难有人能看清正有一只大鸟贴近山体向巢飞去。

它飞到巢所在的山崖上,站了很久。尽管它知道此时雌雕饥饿难耐,它也非常想把嘴里叼着的老鼠送到巢中去,但它仍然不敢大意,因为这处巢的周边环境实在称不上安全。在这处断崖下一块稍能避风雪的岩石下,这对雕夫妻稍稍向下挖了挖土,就建成了它们的巢。巢下方是60多米的淌石陡坡,陡坡的坡脚下是一条小河,小河对面是一条热闹的公路,此时正有一辆载重汽车驶过,明亮的车灯几次在转弯时扫到了山崖上。从巢的位置向南500米就是一座村庄,村子里的狗叫和孩子们的吵闹不时传来。

今夜,母雕已是第二次向巢中递送猎物了。为了嗷嗷待哺的孩子,父母总是不吝异自己的汗水。

多来以来,由于人类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对雕来说真正意义的山野已经很少,适合它们营巢的环境也越来越少,很多雕都不得不选择与人类近距离生活在一起。好在这种身高0.8米、翼展达2米的大型猛禽是夜行客,它们只在天黑的时候出来觅食,与人类白天活动相反,还可以勉强躲过人类的干扰,藏在暗夜里过它们喜欢的生活。

和它们的同类一样,这对雕夫妻不得不将巢选在这样的位置。对于这样的环境,多年来,它们已经适应了。夜间汽车的灯光、近距离的人声都不能打断它们“恨狐……恨狐……”的低沉鸣叫,使它们惊飞。

分工明确的夫妻

雄雕在崖上不断变换着停落的位置,一次比一次更低,也更接近巢的位置。在这样一番试探之后,这个机敏的家伙终于向下一个俯冲,飞落到巢边的厚雪上,用爪几下就将雪扒开了,将老鼠扔给雌雕的同时,一转身向山坡下一跳,借着向下滑行的冲力,轻松地飞起来,飞过小河,消失在远处大片田野的暗影中。整整一天了,雌雕才第一次睁开眼睛,稍稍挪挪身子站起来,大大的勾嘴一下子叼住老鼠的头,猛地一仰头,已将老鼠吞下一半,再往下一顿,那只老鼠只剩下半条尾巴了。吞下老鼠后,它很惬意地抖抖了翅膀,又慢慢地闭上眼睛,缓缓地趴到卵上。也许是夜间趴在巢里过于寂寞了,在夜半时,它轻轻地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鸣叫,隔了足有10多分钟,它又发出了类似的一声鸣叫。也许是害怕暴露营巢位置,此后整夜它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它知道,这样的苦日子它还要坚持30多天。

此后又下了3场雪,到4月下旬野杏开花的时候,雪花和杏花一起飘飞,很是好看。就在这个时候,雌雕期盼已久的喜事终于来了,它的儿女们一个接一个出生了,一时间多了3张吃食的嘴,夫妻俩在高兴之余,却要开始为全家的生计忙得天昏地暗。

刚刚出生的幼只有10多厘米长,长着灰白色的绒羽,身体的绝大部分着粉红色的肌肤,胖乎乎的,绝大部分时间都闭着眼睛。偶尔有风吹过那处断崖,它们就冷得不行,叽叽叫着往雌雕身下厚厚的绒羽中钻。这时,雌雕就会迎着它们俯下身子,把它们紧紧地搂抱在自己的怀中。此时的幼还不能从老鼠身上撕下肉来,只能靠雌雕一口一口地喂食。这时,雄雕除了忙碌着外出捕猎,还要在雌雕搂着幼鸟睡觉的时候,在巢附近的松林里担任警戒。一旦有人接近巢穴,或有其他的危险,它就会从隐身的地方猛地飞出来,或者悄无声息地发起攻击,用它强健的翅膀将对手一下击倒在山坡上;或者飞到对手附近的一棵树梢上,在树梢的摇摇晃晃中,冲着对手发出“嘎嘎”一连串的示威声,期望以这种声威将对手吓跑。看起来,夫妻间的分工明确,很有章法。

如果夜间的捕猎很有成效,就完全可以满足一家的食用,这时雄雕就会抽出一段时间来亮亮歌喉。它的歌声很低沉,在近处听并不很响亮,走出半公里听起来却又很清晰,一声像梦呓一样的"恨狐……"过后,隔10秒钟才会又发出一声"恨狐……"的叫声。有时在这棵树上叫两声,又跑到稍远一点的那棵树上叫一声,远远近近,时断时续,时强时弱,整座山都是它表演的舞台。它的歌唱使暗夜里的大山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神秘色彩。

悄无声息的致命攻击

4月下旬,一个有月亮的夜晚。一位农民由于忙着山上田里的活计,想借着月光多干些活,下山时已是晚上9点钟。他下山的路正好从雕巢所在断崖顶部的松林中穿过。他刚迈出松林时,觉得眼前一亮,月光把下山的路照得很清楚,就在这时,他忽觉脑后一阵劲风扫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好像有一个棒子重重地打在他的后背上,突然的打击使他站立不稳,几乎是一下子摔倒在一丛带刺的灌木上,手上扎满了小刺。他顾不得疼痛,猛地转过身来。这时,从对面的高树下飞下一个巨大的阴影,像电影中的蝙蝠侠一般悄无声息,猛地向他扑来。他急忙蹲下来,那个巨大的阴影“嚓”地一下,掠过他身后的灌木丛。在将被击中的瞬间,他闪过了这凶猛的一扑。

这位农民蹲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动不动,他不知道这个从天而降、鬼魅般飞行的家伙是什么怪物。他的心一阵狂跳,让他慌得手脚发凉。稍稍镇定一会后,他才渐渐明白,以前他的邻居也遭遇过刚才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猛击,是一种他们叫"恨狐"的大鸟干的。一旦确认刚才攻击他的是"恨狐",他开始借着四周灌木的遮蔽,向周围的树上观察。他知道,如果这只大鸟不离开,他肯定还会再次受到攻击,刚才的一击已经使他心有余悸。

他观察了好长一段时间,也不敢确定那只大鸟是否走了。就在他尝试着从那丛灌木后面站起来时,前方路旁一棵稍矮的松树上突然发出一连串“嘎嘎”的雕示威声,他慌忙重新蹲下。定神细看,他这时才看清,那只大鸟就站那棵树梢上,只是那棵树后还有一排更高的树,那些高树的暗影使他即使在这样好的月光下也没有发现站在近处的雕。

那天晚上,他借着树和灌木丛的掩护,一路蹲着小跑,从一丛灌木挪到另一丛灌木,200米的山路几乎走了一个多小时。而那只雕却不依不饶,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一直注视那位农民爬着离开它的领地,才又飞到山顶唱它那首百唱不厌的老歌"恨狐……"

虽然小雕练习飞行的动作有些笨拙,但至少态度非常认真。

那只攻击人的雕就是在巢附近担任警戒的雄雕,它发现有人已进入到距巢不足50米的地方,就毫不犹豫地发起了攻击。在夜间,有人一旦误入雕的“军事”,就要遭受它的无情驱赶。

春天是老鼠活动的高峰期,有月光的晚上它们尤其活跃,它们开始大量从村落里向食物越来越丰富的田野迁移,这给了哺育幼鸟的雕难得的捕食机会。它们纵身飞下断崖,几乎贴近地面飞过巢前方那片开阔的田野。雕的飞行一点声音也没有,这不能不说是造化的一个奇迹。因为它有可以消音的特殊羽毛形态,所以每次从田野飞过,静得像一个鬼魅,即使反应机敏的老鼠也无法察觉。相反,对于老鼠在地上觅食的细小声音,就算在数10米外或更远的距离,雕也能凭着高超的声音定位能力,精确地确认攻击目标。目标一旦确定,它们就快速而悄无声息地贴近地面飞向目标。还没等老鼠搞清怎么回事,雕那钢针一样的利爪已经刺透了它的身体,老鼠的生命也在瞬间终止。整个捕猎动作好像我们从地上抓取一件放置的物品一样,轻松而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