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病梅”的一场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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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梅馆记》一课的教学已近尾声，我正准备引导学生分析其托物言志的写法。这时，学生甲站起来说：“老师，我不同意龚自珍关于病梅的说法。他所说的病梅其实是一种盆景艺术，我爷爷就是一位老园艺师。”我一听很高兴，心想这正是一个讨论其手法、体味其感情、了解其思想的好机会，就赶紧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学生甲说：“我爷爷退休前在扬州工作，搞了一辈子的盆景艺术，对扬州派盆景很有研究，还写过《盆景十美》《盆景十德》《盆景十得》等文章。他曾告诉我，盆景艺术不是摧残，而是矫正。那些含有野性的花木，经过他的设计、培养、调教，最终成为可以引起人们美感的艺术品。这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啊！所以，我认为盆景是艺术，不是摧残。”

学生乙说：“我不同意他的话。我觉得龚自珍说得不错，确实是在摧残梅花。曾有一位美国年轻的女学者到杭州看盆景，看到一棵树被弯来扭去地拧成那个样子，她觉得不可想象。一位园艺师跟她说，这棵树我们用了200多年时间，几代人用铁丝弯它，让它按我们的意志长，才长成今天这个样子。没想到她听后忽然大哭起来，说它太痛苦了，200多年它一直按照别人的意志生长，没有自己生命成长的快乐。如果是我在场，我也会哭起来，这太残忍了，把好好的天然花木摧残、扭曲成这个样子。”

一向爱好美学的学生丙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说：“盆景艺术是一种美。园艺师们要去精心设计，让它这边繁、那边简，让这一处枯荣、那一处藏拙，让这一块苍老、那一块柔软，对立统一，相得益彰，这就是美。”

学生丁不以为然地说：“我想起丰子恺先生的一幅画，画中人物用大剪刀修剪灌木，将高矮不平、错落有致的修剪得一样整齐。我还想起长城上的每一块砖，都是一样尺寸大小。梅花也是如此，我认为龚自珍是在暗示中国读书人的宿命，逃脱不了被体制修剪的命运。”

课堂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畅所欲言，各抒己见，热闹非常。

我一看，时机已经成熟，就让大家静下来，说道：“刚才四位说的都有道理，只是角度不同而已。其实，龚自珍作为一位思想家和文学家，有着很深的艺术造诣，并非不知道盆景是一种艺术，但他看到了清朝统治者一次次大兴文字狱，看到了科举制度的弊端、专制对英才的扼杀，强烈地感到了八股取士以一种僵化模式将天下人才一网打尽的痛苦。于是，他巧妙地以小见大，以梅议政，借题发挥，抨击统治者的滔天罪行，表达摆脱专制主义的束缚，变革政治，追求个性自由和思想解放的强烈愿望。这种写法，我们以前也学过，叫……”

学生异口同声地说：“托物言志。”

我说：“对！”

最后，师生齐声朗诵龚自珍《己亥杂诗》：

九州生气恃风雷，

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

不拘一格降人才。

（作者单位：姜堰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