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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BANG在中国的火爆最初发生在2012年,他们一首《Fantastic Baby》成为中国街头巷尾的爆款,其后随着韩红、Angelababy等一群明星粉丝的追捧,这个韩国的男子团体成为明星之中的明星。大众层面的热度则爆发在2015年,他们的最新专辑数字版权被引进到国内,累计总销量400万张,和周杰伦数字专辑销量持平。
两分钟
4月25日,周一,高温。第14届北京国际汽车展览会在顺义中国国际展览中心开幕,这届车展最引爆媒体眼球的事件是韩国男子组合BIGBANG的队长G-Dragon(原名权志龙,其所属公司要求其出现在媒体时必须使用“G-Dragon”这个艺名)将会现身北京现代汽车的展台。按规定,开幕当天是媒体开放日,但仍然有年轻的女粉丝从黄牛那里拿到了看“欧巴”(韩语“哥哥”的意思)的入场券。
维尼(化名)早就联系好了熟悉的黄牛,她是G-ONE权志龙中国站的站长,80后,至今没有正式工作,喜欢G-Dragon是她坚持10年的事情――BIGBANG并不是一个全新组合,他们在韩国出道已经10年了,如果硬要给BIGBANG在韩国的地位下个论断,将其称作韩国的周杰伦可能比较合适。“韩国满街上都放他们的歌。”维尼说,“谁都认得,他们就是凤凰传奇。”――车展开幕前一晚,维尼从沈阳赶到北京,住在首都机场旁边的七天酒店,酒店隔音不好,时常有住客进出赶飞机,她几乎一夜未眠。
维尼的右脚脚踝三个月前骨折了,为此她三个月没怎么追G-Dragon在中韩的各场活动。她曾在韩国留学,那时就喜欢上了私下谦虚斯文,一登上舞台就霸气十足的G-Dragon,这次骨折导致她与自己的偶像相隔太久,车展这天,她跛着脚,手机挂在脖子上,背着单反和三脚架,与朋友相互搀扶着早早赶往北京现代所在的E4馆区。
G-Dragon在北京车展的现代展台一共出现了两分钟――开车门,微笑挥手,与领导合影,下台。黄牛票500元一张,现场最高炒到1500元。
三小时后,《人物》记者重见维尼,“两分钟”,维尼揉着自己并未完全复原的脚踝气恼地说,“我们等了两小时,他就出来了两分钟。”维尼的朋友,也是G-Dragon粉丝的艾老师(化名)给《人物》记者看她们一大早赶去首都机场T2航站楼接机时拍的视频,镜头显示,机场为G-Dragon特辟的一大块特别出口在其真人出现后两秒钟内迅速被粉丝们挤满。带着口罩,略显疲惫的G-Dragon在艾老师的镜头中出现不到五秒。“我看不下去了。”维尼更沮丧了,她说,以前G-Dragon在机场完全不是这样,伴随着BIGBANG在中国近一年的名声大噪,这个组合由原来几乎没什么韩粉以外的人知道,变成了现在“变态了已经”,维尼形容。“是啊,我感觉人们都疯了,真变态了。”艾老师附和。
艾老师也是80后,在武汉一所高中担任语文老师。她记得自己是在2012年喜欢上BIGBANG的,那年,她带高三班,校长下了很多硬指标,巨大压力下,她暴瘦到七十几斤,这时她与BIGBANG超级high的音乐相遇了。“一听就高兴,跟打了鸡血似的。”一晃四年,艾老师变成G-Dragon的忠实粉丝。这次为了与偶像的距离更近一些,她抛下学校的职评会,飞来北京参加G-Dragon的车展活动。
北京车展的第二天,G-Dragon出席其代言的意大利服装品牌的百年盛典,他现场唱了三首歌,黄牛票1800元起价。一些有经验的黄牛对G-Dragon的现场表演魅力了如指掌,他们极尽所能煽动聚集在星光视界中心楼下的待开场的粉丝们,“正规保安带你们进去,给我报个数吧,绝对值。”一人1800元,现款先付,“看了之后就有感觉了,那感觉,立马不一样了。”黄牛大声喊着。
BIGBANG及其队长G-Dragon在中国的火爆程度可用一串人名佐证:Angelababy、TFboys、韩红、舒淇、张震、李宇春、李易峰、容祖儿、阿SA、张智霖、邓紫棋、李小璐、陈伟霆、杜海涛……以上这些明星都曾在不同场合表示自己是BIGBANG或G-Dragon的粉丝。
今年3月,BIGBANG在中国8座城市进行大规模巡演,票面价格最高1480元,最低580元。实际上,经黄牛转手的票价,看台在1000―5000元不等――这次巡演的天价票价噱头之一是组合成员将从2016年起相继入伍,各种粉丝论坛弥漫着一种论调,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想要再次看到BIGBANG五人整齐的回归就要等到2021年――于是很多内场票被炒到万元以上。
3月17日BIGBANG在郑州演唱会当晚,以开演唱会的体育场为核心,“危险”四周辐射,警方从下午开始不断接到被骗门票钱的报案电话,最后不得不把接警记录截图发到网上,提醒天真的粉丝们要小心。“最好等天黑一点,找个特勤少的,粉丝聚集起来,一块往里冲,人越多越好,这样他们就会害怕发生安全问题。”一位没有买到演出票的粉丝告诉《人物》记者,他们当晚计划翻墙进入体育场冲开演唱会的大门。最夸张的情况要属深圳,第一排中间的座位,两张票,12万起,不讲价。
“我们会一直陪伴你们很久,不舍得,也不会提前放手,你们放心,尽管往前走,我们哪儿也不去,也不想去。”演唱会现场,BIGBANG适时地在大屏幕上打出这样一段话,就像即将上战场的少年向心爱的姑娘许下永恒的承诺,女孩们又哭又笑,仿佛只要欧巴们能一直站在舞台中央,青春就圆满了。
一声大爆炸
出身于韩国YG娱乐有限公司的组合BIGBANG于2006年出道,那时K-pop(韩国式说唱)市场被SM娱乐旗下的男子组合东方神起和Super Junior占据半壁江山。
SM是最早嗅到中国市场的诱人气息的韩国公司,Super Junior13名成员中就有一个中国人,韩庚。根据大多数BIGBANG资深粉丝的说法,BIGBANG在韩国刚出道时完全是一个非主流团体。这个主打嘻哈音乐的团体从颜值、造型到歌曲风格都与当时流行的高富帅舞曲团不同。组合里,五位成员长相平平,甚至一度被称为“最丑男团”。
2012年以前,BIGBANG的发展集中在韩国和日本,从未来过中国,这也造成了BIGBANG在中国的粉丝的独特现象:大部分资历老的粉丝都有过一段或长或短在韩国生活的经历,维尼就是在韩国认识了另外一个粉丝CC(化名),两人一拍即合开了G-ONE权志龙个人粉丝站。那时,BIGBANG的中国粉丝很少,CC和维尼三天两头频繁出现在G-Dragon出席的场合,有一次她们买了与G-Dragon同一班的机票。临近登机时,G-Dragon走错了方向,她们追上去提醒他,自那以后,G-Dragon记住了这两个中国小姑娘。
BIGBANG火爆的苗头在2012年。他们发起了ALIVE世界巡演,同年发行的《Fantastic Baby》传唱度非常高。一夜之间,BIGBANG粉丝“圈地自萌”(指不在公众平台过分宣扬自己非大众的爱好)的情况完全变了,那年,BIGBANG首次来到北上广开演唱会,维尼在场外看到上千名没买到票的粉丝聚在门口高声应援,她觉得特别惊讶,身为一个资深粉丝站站长,她对这些面孔生生的粉丝是什么时候、从哪儿冒出来的根本摸不着头脑。
有几个节点或许能解释BIGBANG在中国知名度大增的原因。一是2015年1月10日Angelababy(以下简称AB)在《奔跑吧兄弟》中不停地向自己的偶像G-Dragon示爱,她在节目中大唱《Fantastic Baby》“boom shaka laka”的旋律,这首歌俨然成为她所代表的蓝队的主题曲。“跑男”这样国民性的综艺节目覆盖的广泛收视群体,再加上AB本身的知名度造成的叠加传播效应,自此,大街小巷《Fantastic Baby》开始被频繁播放,以至于在黄晓明和AB的世纪婚礼上,黄晓明送给新婚妻子的礼物就是装扮成G-Dragon的样子献上热舞。
自Angelababy始,一众明星在各个社交平台和采访中表露出对BIGBANG的欣赏,尤为强烈的是韩红,作为中国老牌正统歌手,韩红多次表达自己对G-Dragon才华的钦佩,她在《我是歌手》第四季巅峰对决之夜,甚至唱起了BIGBANG的新歌《IF YOU》。
专业乐评人邓柯向《人物》说明,韩红为了唱BIGBANG的歌已经完全改掉了原本的唱法。“韩红最有利的是她的嗓音,她从中音区冲向高音区这个大跨度里保持音色的良好,演唱有冲击力。但这些东西在BIGBANG这种音乐体系里没有施展的空间。”大批明星粉丝的集中出现代表了BIGBANG得到了专业层面的认可,因为明星自己的公众形象本身就是资源之一,大部分都很慎用。“人家去捧场是要给钱的,但自己心甘情愿去捧这场,那就证明他们真的喜欢。”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音乐品位是社交名片。“我把这个偶像作为我的音乐名片,我觉得不丢人”,邓柯分析这里面隐藏着鄙视链,人人都想加入鄙视链的顶层,当明星将BIGBANG视为自己的偶像,而这些明星粉丝之间并无强互动关系,音乐社交效应也就迅速加速,“高潮了就”,“他们粉,我粉,我很光荣,我是很有音乐品位的。”于是,牢固的群体意识就此形成。
BIGBANG第二个火爆点是QQ音乐于2015年引进了他们的专辑《M.A.D.E》正版数字版权,用户可以通过网络购买正版音乐。QQ音乐数字版权的相关负责人(QQ音乐方要求隐去姓名)向《人物》记者介绍,BIGBANG是他们发行数字专辑的第二次尝试,第一次是周杰伦。版权引进时,QQ音乐在香港召开会,请了北京五大报纸的老牌媒体人,几乎没人能认清楚BIGBANG组合里谁是谁。“但是说《Fantastic Baby》,大家都知道,就是属于歌红,但人还没有在国内很红。”
这里必须简单交代一下音乐产业发展的大背景:一度,网络的发展让传统音乐的产业藩篱被打破,原本音乐产业以卖唱片为核心,但经历了数字化变革,一张唱片可以不断被复制,于是互联网上大部分音乐都是免费的,全球音乐行业产值连续12年下跌,2012年的产值是1999年的一半。“腰斩,全世界一个行业性的腰斩,等于唱片工业就没了。”邓柯形容。2012年后,伴随全球数字版权的发展完善,唱片解体的痛感减弱了,演唱因为拥有无法复制的个人体验成为了音乐产业链中最重要的收入来源,音乐变成了“为演唱会服务,为塑造一个歌手的人格服务。”
BIGBANG在2015年发行的《M.A.D.E》就是QQ音乐在数字化版权方面的尝试。这张专辑分成《M》、《A》、《D》、《E》四张单曲发行,每月初放出两首歌。为了配合宣传的节奏,QQ音乐在自己平台上进行过许多推广。
2015年5月,第一张单曲《M》销量还停留在三四十万的数量级上,两个月后,第三张专辑《D》已破了百万。“那就是说5、6、7三个月的时间,通过口碑传播,线上推广确实造成了传播效应。”QQ音乐相关负责人说。卖到第四张的时候,原先只有三四十万销量的前几张,通通冲向百万。从用户购买行为分析,并不是集中几个账号大批量购买刷榜,“都是买一张、两张,一定是专辑买了不错再送人,路人转粉的量很大。”
最终,《M.A.D.E》四张数字专辑累计总销量400万张,和周杰伦的数字专辑销量持平。“这时候我们确信,‘中了’,他们的作品的确是‘中了’。”QQ音乐方说。
以专业的音乐角度分析,BIGBANG“中了”的作品所属电子音乐门类,与中国听众以往熟悉的抒情歌曲在整体构建逻辑上有根本分歧。中式的抒情歌曲靠旋律取胜,主要靠推进旋律形态以及和声,西方音乐讲究律动和节奏感,而BIGBANG代表的新兴电子音乐和这两种都不太一样,它讲究的是成块成块的音乐段落间的推进,靠各种效果器达成音色变化,制作段落层次推进音乐。
一般来说,电子乐对耳朵的照顾要比原生乐器更到位,但有些电子乐仍然多少会顾及人们传统的审美观念,比如旋律要优美、节奏感要强烈,而BIGBANG作品的特点在于,放大了感官刺激,具体表现在把声音的每个频段都填满了。“BIGBANG能把这个拆解得更过瘾,审美上更高级,更抽象一些”,邓柯拿韩国歌手黄致列在第四季《我是歌手》上表演的BIGBANG的《BANG BANG BANG》举例,他评价黄的版本根本无法超越原曲,“因为《我歌》上大部分优秀的改编都是在原曲基础上增加了新的线索、画风、表达方式,而《BANG BANG BANG》的结构太复杂,信息量太大。”
BIGBANG的音乐在中国流行的另一个大背景是,中国听众的消费力增长带来的心态改变。“以前我花10块钱买盘磁带,要把歌听熟,词背熟,还抄歌词,然后去卡拉OK把这歌唱出来,我要把这10块钱用到用无可用。”邓柯分析以他为代表的80后过往的音乐消费习惯,而现在音乐消费的主力群体90后和00后的父母是60后和70后,“过日子过得还不错”,这批人的子女长大后不再倚重音乐作为情感寄托,音乐的主要功能不再是慰藉,而更倾向于纯粹的娱乐,“燥”起来了。“为什么电音和club文化在七八十年代在全世界兴起,因为那时候西方社会都有钱了,就玩儿呗,我们比得是谁玩儿得更high,更开,谁玩儿得更新鲜。”
在强烈的都市压力下,需要强制自己“嗨”起来的场景太多了,但这仍不能完全解释BIGBANG的异军突起。
队长G-Dragon是这个组合的异数。2015年《M.A.D.E》打歌同期,SM旗下人气正旺的EXO男团也在宣传新歌,G-Dragon在接受韩国电视台JTBC的采访中谈到BIGBANG和EXO的差别,“我们自己做自己的音乐”。他从小就对自己写歌自己表演这样的想法根深蒂固,他曾说,如果唱别人作的曲,他就不会有自信。“(EXO的粉丝)也可能会生气,但这是事实啊,没办法……因为我们创作。”
在这次采访中,主持人问,现在竞争很激烈,不担心9月发歌的时候人们已经忘了6月的歌了吗?“我有自信。”G-Dragon毫不犹豫地回答。
“(自信)有根据吗?”
“根据吗?那倒是没有。但是我有自信。”
“G-Dragon像个意外”,邓柯说,无论是在K-pop体系还是BIGBANG所属的YG公司的音乐风格体系中,都找不到第二个接近G-Dragon的创作歌手, “这不是YG的功劳,或者说绝对不仅仅是YG的功劳。”
作为意外的
流行音乐一向由受众主导,服务公众,而古典音乐由艺术家主导,两者之间时常处于冲突对立状态。在邓柯看来G-Dragon的作品能很好的兼顾公众性和艺术性,“天天憋着写口水歌的人一定是倒推,公众喜欢什么他就倒推……G-Drago的写作方式是一种高姿态,如果考虑别人的意见,(他)是不会这么写的。”
邓柯认为,当代艺术的发展趋势也是一个从写实走向抽象的过程,类比看来,电子音乐的创作手法很像波普艺术,后者投射在视觉层面上的重复与重复间形成美感。G-Dragon并不是第一个达成审美突破的创作人,“但是是第一个在主流的娱乐平台里在做这个事情,并且做得还比较成功,这是他的意义”。“大家都是脑残粉,但我觉得还是脑残BIGBANG好点,你从艺术形态上还更先进点。”
时光倒回1996年,权志龙,8岁,小小的一个人,在舞台上两手抱住话筒说,“我叫权志龙,今年八岁,想做Rap说得好的人。”
5年之后,13岁的权志龙有了自己的单曲《我的年龄十三岁》,正式成为一名rapper,也有了G-Dragon这个艺名。那时,他已经在韩国最大的娱乐公司SM度过了几年非正式的练习生生涯。MV里的他虽然脸庞稚嫩,但说起Rapper傲慢的样子、穿衣服独特的时尚感都证明这个男孩无疑具有某种天赋,也正是这首处女单曲让他被另外一家娱乐公司YG看中,这家公司与SM比起来有些默默无闻,但社长梁铉锡却是韩国历史上最著名的男子团体之一“徐太志和孩子们”的组员。如果你现在去采访70后的韩国人“1996年的大韩民国发生了什么”,大多数可能首先想到“徐太志退隐了”,然后才是金融危机前疯涨的股市。1996年韩国的各大新闻电台曾对“徐太志和孩子们”的解散进行过直播。
“徐太志和孩子们”是韩国历史上第一个带来轰动效应的男子团体,那时,韩国还没有正经的娱乐公司,几个男孩全凭玩闹一举成为大韩民国的神曲播放机。
在韩国K-pop传统的划分之中,SM娱乐是最大的,其次是JYP和 YG,这些公司扮演着经理人、人和赞助方的角色,控制偶像在各方面的工作:销售纪录、音乐会、出版、广告代言、电视露面。SM和JYP在首尔的江南,河对岸的YG拥有更豪华的设施、最先进的录音棚及每间屋子配16个全职的制作人。
虽然SM公司因为发明了娱乐工厂体系而备受称赞,但它旗下的偶像团体的诞生之路被外界诟病为僵硬死板,精致乖巧的男孩女孩,千人一面的歌曲台风。YG虽然比SM小很多,但因为它能够包容PSY(朴载相,也就是我们熟悉的“鸟叔”)这样其貌不扬的歌手,并为他们提供创作的自由,而成为韩国一家拥有好名声的娱乐公司,“我们的作用只是帮助孩子们,帮他们做到最好。”YG社长梁铉锡曾说。
G-Dragon成名后曾在一段访谈中提到在SM的经历,他自称“当时脸上满是淘气,跳舞还行,唱歌一般般,是个公司很难把握发展方向的角色。”SM社长李秀满也并不重视这个当时不太出众的小男孩,但梁铉锡当时已经非常看好G-Dragon的潜力,他亲自出面邀请13岁的G-Dragon加入YG。
“如果你喜欢一件事,比别人开始的越早就越容易成功。”梁铉锡后来在一次面向大学生的演讲中这样总结成功培养新人的经验。他要求13岁的G-Dragon每周交一首新歌当做作业,这也养成了G-Dragon持续的创作习惯,出道至今,G-Dragon坚持创作已有十余年,在韩国被列为十大作曲家,仅歌曲版权收入一项就有惊人的数字。
在接受韩国电视台JTBC的采访中,G-Dragon曾回顾从出道至今的心路历程,他说刚出道想着一定要拿第一,过了中间时期后,拿不拿第一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用音乐改变世界,传递给人们一种音乐文化。
除了G-Dragon以外,梁铉锡还选拔了四位练习生加入了BIGBANG,“我不像徐太志会作曲,我反而比较擅长的是排列组合,知道怎样选择成员的构成。”梁铉锡曾说,他的野心是将BIGBANG培养成“徐太志和孩子们”那样的国民组合,并希望这个团体能长寿,“韩国的idol大部分都是以四五年为期,我想做个能一起走过很长时间的团体,就像国外的那样。”
在韩国的K-pop体系中,能走过中间期的歌手和组合少之又少,五年是个节点,组合成立前五年,大部分时间用来稳固人设,建立风格,而五年后,刚刚累积起的人气往往会面临解散的问题,比如兵役和艺人的合约纠纷。
《韩国日报》曾在一篇报道中写道:韩国团体频繁面临成员退团问题的主要原因之一是,韩国的娱乐公司大多不是按照歌手的个性或者各自的可能性组织团体,而是按照自己的要求和口味拼凑组合。某个歌手接受《韩国日报》的采访时也说,自己是因为想跳舞而来这个公司,公司却让他做乐队。“对于年纪比较小的练习生而言,因为出道愿望太强烈就会接受公司的安排。这样开始的歌手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完全不能确定。”
大多数组合专注舞曲也是K-pop 偶像短命的原因,因为舞曲过于依赖整齐划一的群舞呈现,出道的保鲜期很短,缺失一人满盘皆散。
克服这一缺点最重要的方法是找到团体和个人特有的风格。YG公司的努力大概能带给产业一些启迪。再次以其旗下的“鸟叔“为例,这是第一个在美国爆发的韩国流行明星,鸟叔在韩国的第一张专辑被谴责为“不合时宜”,第二张专辑对19岁以下的人禁播。其间,这个胖子还因吸食大麻被逮捕罚款,然后在强制服兵役期间,忽视职守,必须入伍两次。他是韩国工业体系外的异数,他著名的歌曲《江南style》就是讽刺在韩国首尔江南区域的SM僵硬的工业流水线。
《纽约客》曾在一篇文章里评价“鸟叔”:最起码在大多数出色包装的偶像团体并未意识到文化技术只能让你到此为止的环境下,一个矮胖男人用一种滑稽的舞蹈获得了成功。
BIGBANG也在延续着鸟叔的路线,他们自身的嘻哈风格并不从众,常年坚持创作,至今出道10年,还在稳稳占据韩国国民组合位置的前列。
10年间,G-Dragon也攀爬成为了亚洲的超级偶像。4月在中国的那场意大利服装品牌的百年庆典活动,一个V型舞台深入观众席。刚上台的G-Dragon斜45度角侧对观众站着,抱臂,要么背手,听到主持人的夸赞和底下粉丝们的欢呼时,他一脸羞涩,时而不自在地摸摸脸。等到换好衣服上台表演时,他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一个显然在自己创作的作品里无所畏惧的歌手,他穿着黑裤白袜,身段自由舒展,举手投足略带迈克尔・杰克逊的风采。三首歌之间,来自品牌方意大利总部的中年高管们忍不住站了起来兴奋地律动。
韩流升级
今年3月,YG在韩国的市价总额达到7100亿韩元(约41亿人民币),一举超过了SM的6300亿韩元,成为韩国价值最高的上市娱乐公司。2015年的Mnet Asian Music Awards(Mnet亚洲音乐大奖,由韩国Mnet电视台举办,是韩国最大规模的音乐颁奖盛典),YG一家的艺人占据了43分35秒的表演时间,是整个表演时间的40.36%,位列二三的SM和JYP的表演时间加起来也没有超过YG的份额。
在美国,如今YouTube视频中几乎完全是韩国流行音乐。《纽约客》发表过一篇名叫《工厂女孩》的文章,专门描述了这股最新的韩流文化:当记者在5月一个星期日的下午5点,来到加利福尼亚的阿纳海姆时,他目睹了成千上万的韩流粉丝涌入本田中心外的混凝土滩,等待两个小时后在这里表演的韩国最大的流行音乐团体SHINee、f(x)、Super Junior、EXO、东方神起和少女时代。一个叫乔恩・托特的29岁的白人男性开了12小时车从新墨西哥赶来,他是一个计算机科学家,也是少女时代的粉丝,他在学习韩语,为了理解歌词,同时还在看韩国电视节目,开始烹饪韩国食品。
“‘听着,少年,’Tiffany在《Gee》里说,‘这是我的初恋。’然后翘起头侧闪她的眼睛,嘴角精确地微笑。”托特描述听少女时代歌曲的感觉,“为什么在看《Mr. Taxi》会有这种纯粹的视听?为什么我的身体在椅子上感觉变轻了?这不仅仅是音乐本身的效果―明亮,糖果般甜蜜的声音,我像听到了萤光―少女像在对你说着什么。”
托特前不久曾为了追星去过首尔,这次经历令他终身难忘,“你以为你爱她们,但你看到秀英(少女时代的成员之一)望着你的眼睛,用英语说,‘谢谢你能来’时,我可能并不知道我有多么爱这些女孩。”
如今的首尔就像一个熠熠发光的韩国偶像梦广场:街头的广告牌和展示位不断出现偶像的身影,与真人比例相同的偶像在大商场入口处迎接你,地铁里,你与偶像不期而遇。SM公司专门开设了一个大型的MALL,摆放旗下各种偶像组合的周边。
K-pop也已经成为从韩国到全亚洲流行音乐排行榜上的固定曲目,其中包括日本―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音乐市场,和台湾、新加坡、菲律宾、香港、泰国、越南、马来西亚。
韩流这个词,英文译为Korean Fever,自偶像组合HOT开始,这股潮流以亚洲为中心流行近二十年。
韩流观察者庞小香向《人物》记者指出,2013年前后,韩流以K-pop、综艺、韩剧、韩影以及韩国食品和化妆品等开始了新一轮大规模扩张,这次总量极大,推陈出新的速度也很快。加上国内电视引进《爸爸去哪儿》、《奔跑吧兄弟》、《我是歌手》等韩国原版综艺节目,“不管什么饭,进了韩圈之后都很容易互相转化,粉欧巴之后开始看综艺,综艺粉也听K-pop,韩剧不看了看韩影。总归还是韩国娱乐圈。”庞小香说。
韩国媒体对此的划分是:上世纪90年代后期以《冬季恋歌》等苦情韩剧在亚洲地区的流行为1.0时代―根据流行文化学者Sung Sang-yeon的分析,韩国电视生产商在90年代末的亚洲经济危机期间建立了成本低于日本和香港但质量高于其他大多数亚洲国家的生产体系。《大长今》及以K-pop为主流的韩国文化在美国和亚洲等地的传播是韩流2.0,之后经过了一段蛰伏,2013年12月18日《来自星星的你》的热播再次强势上扬―韩流3.0来临了,这次的目标是让韩流发展成不限于特定国家、产品和年龄的全世界可以一起共享的文化―韩流国际化,以BIGBANG所属的电子音乐类型为例,最开始的企划就淡化了歌词,以此适应国际化的口味。
也正因如此,韩国,一个人口不到五千万的国家的大众文化产品的出口规模令人咋舌般增加着。根据韩国文化产业振兴院(Korea creative content agency)的数据,2014年韩国文化产品出口规模为1.9629亿美元,与《来自星星的你》的时代相比,增加了3倍以上。
另一面对比是近几年中国的音乐市场和本土歌手的疲软。庞小香说,她虽然不是BIGBANG的粉丝,但是对这个组合“有好感,歌好听,演唱会品质高。作为一笔娱乐支出我还是愿意出的,因为值”,“毕竟这年头能值得看的演唱会也不多了……总不能每次都五月天、周杰伦吧。”
然而K-pop发展到今天,在嘻哈文化的主战场美国,亚裔面孔仍旧不能够被完全兼容。在今年的纽约翠贝卡电影节上,一部关于亚裔说唱歌手的纪录片引起广泛关注。该片讲述了四名在美国长大的第二代亚裔移民由于自己的肤色,始终无法成为受美国本土文化圈认同的说唱歌手。世界级说唱天王Snoop Doggy Dogg曾在2015年与鸟叔合作,转头却在综艺节目上与50cent等黑人说唱歌手一起讽刺韩国Rap不知所云,风格类似,毫无创意。
BIGBANG现在被视为有机会突围的韩国组合。唱片制作人、美国著名说唱歌手Swizz Beatz在接受音乐杂志《The Fader》的采访时透露,他未来的计划是通过促进美国和韩国流行歌手的合作弥合东西方流行文化的鸿沟。在采访中,Beatz高度肯定了BIGBANG的音乐高度,“他们有首歌《Blue》,我很喜欢。所有人都应该知道这首歌,这不应只是一条K-pop新闻,这该成为每个人的新闻……他们应该得到应有的尊敬。”他想促成BIGBANG与类似Chris Brown这样的国际巨星的合作,以此让BIGBANG更加国际化。“协同合作能让有创造力的新事物在常规界限外发生。它能让人们更打开自己,而这就是艺术和音乐应有的样子。”
五年前,BIGBANG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获得MTV欧洲音乐大奖“Worldwide Act”的亚洲组合,同年竞争者有布兰妮和周杰伦。2013年趁着韩流的热风,他们登上美国格莱美官方网页,成为首个被格莱美介绍的韩国歌手。“虽然还远达不到人家正经地来面对你……起码在那个圈子里,大家都不把他们当那种怪物来看了。”乐评人邓柯告诉《人物》。
陪BIGBANG走过10年的中国孩子们从不怀疑她们的欧巴会越来越好。欧巴从未让她们失望过,而她们会继续陪他们走下去,就像每一次BIGBANG出席的活动,她们从机场追到酒店,从酒店追到体育馆,
4月在北京的这场车展活动结束后,武汉来的艾老师,沈阳来的维尼,首尔来的CC,宁波来的荔枝(化名)几个资深粉丝聚在快捷酒店,每个人都能随口说出身边的土豪小朋友跟遍BIGBANG中国巡演的故事。“我知道一个小孩,特别有钱,每场花一万买票,一场不落。”荔枝说,她是初中老师,BIGBANG是她和她班上十四五岁的初中生共同的偶像。
脚受伤的维尼回到自己的房间,循环播放的是王力宏的歌。“听他们(BIGBANG)的歌要high,现在high不动。”在王力宏的歌声下,她专心致志地打量着自己肿得老高的脚踝,在思考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窗外,一群女孩们没有办法很快从见到偶像后的兴奋感中走出,深夜的路灯下,她们春风满面,一天恍若刚刚开始,她们回忆着偶像的笑容,嘴角的微笑像恋爱一般甜蜜。夜静更深,她们才钻进宾馆浴室,冲洗,敷面膜,重新化好妆,拖着行李箱,奔去与欧巴一起踏上下一段旅程。
(感谢李智恩在韩国的资料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