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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相互妥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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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她不喜欢我

因为她的缘故,我连婚纱都没有穿成,领了证就成了人家的媳妇。

如果不是爱她的儿子,我才不会受她的气。真是没想到她那么顽固,之前无论用怎样的方式,她都不同意我们结婚。现在结婚快一个月了,她还没有去过我们的新家。硬着头皮跟着安克回去,她始终冷着脸。第一次叫了一声妈,应都没应。

她不喜欢我的理由很简单,我不是她想要的那种类型。我性格不够温顺,许多家务做不好,样子也不够淑女。第一次去安克家,她在厨房忙活,我站在旁边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去安克屋里打游戏,结果打到忘形,饭摆好了还忘记出来……

从那时,她就将我全盘否定了。她要的儿媳妇,绝对不是我这样的。据安克说,她早就给自己的儿子选好了人,中间蹦出我来,她连儿子都怪着了。

但到底儿子是她的,恨也恨不了几天,所以她便将怨怒转嫁给我。安克深觉对不起我,说,她这两年正是更年期,偏执一些,过段时间会好的。我笑笑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想,原本我也不认识她,又没有什么感情,有自己的妈爱我就够了,不来往,倒是省心。

但事实上,如何会不计较。结了婚的女人聚在一起,除了老公孩子,也就婆家的家长里短,婆媳关系如何如何,而我只能拿安克当挡箭牌,说多了,人家听得都烦。

可我的脾气也不是不倔犟,做到不计较已经不容易,让我想办法上门讨回她的好脸色,我做不来,也不愿意。

就这样耗着。

2.对那个男人,她爱得更好一些

那天中午,下班早,我突发奇想地决定去找安克一同吃午饭,于是打车跑过去,想着给他一个惊喜。

到了他办公楼下刚要打电话,却忽然看到她正从楼厅走出来。我想躲开已经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怕叫一声妈她不答应又是尴尬,干脆不叫,说,您来找安克啊。

看到是我,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只哼了一声,侧侧身从我旁边走过去。我也索性快步朝里走。可没想到她又在后面说,你看看小克现在瘦的,哪有媳妇不给丈夫做饭吃的?

我脚步一顿,转过身刚要申辩两句,她却加快步子走了。

这个不讲理的老太太,真是“欲加其罪”,我是没有厨艺,可在营养上从没缺过安克,他前两天刚刚称过,还重了两斤呢!

气哼哼地上了楼,轻车熟路地推开安克办公室的门,却没看到人在。喊了一声,他冷不丁答应一声站起来,嘴角上,还沾着两颗米粒。看到我,他有点吃惊。我板着脸走过去,看到他面前的红烧排骨米饭,已经吃掉大半。

本是想责备他,却忽然有些难过,偶尔我们也在家里吃,还不曾见他这个样子吃东西,是不可口的缘故吧。口上却还是不肯放松,说,有那么好吃吗?

他嘿嘿地笑,要不,你尝尝?说着他夹起一块排骨递到我口中,想拒绝,可香味直直冲过来,一下就觉得肚子饿得不行。结果,那天,剩余的排骨米饭被我果了腹。

果然可口。心里想,难怪安克胖了一点,难怪她责备我。原来对这个男人,她爱得是比我爱得更好一些。因此我也计算清楚了,既然都爱这个男人,我是他妻,她是他妈,谁也不可能脱离他,相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是晚辈,低一下头算了。

3.红烧排骨事件

周末买了排骨和一堆菜过去她家。进门,安克就喊,妈,小诺来跟你学做饭了。

她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头都没抬,我可教不了她。

安克怕我生气,紧张地拉拉我的手。我有思想准备,所以并不还击,把菜拿进厨房,一样样清洗起来。

好半天,她终于还是忍耐不住,走了过来。安克讨好地笑笑,她的脸一直板着,菜都不会买还做?这样的排骨红烧不成,炖汤吧。说完卷起袖子走过来,拿起排骨噼里啪啦放进了大锅里,完全当我不存在,重新把菜收拾了一遍。

排骨,当真炖了汤,味道并非不可口,只我吃得索然。想想也真是,做人家媳妇又不是欠债,还需要看脸色。怨气不由又上来,加快速度吃完,给安克使个眼色,走人。

回去,还是气鼓鼓的,红烧排骨而已,我打开电脑上网,三分钟,做法找到好几百条。再打电话咨询我妈,这点事,难得住我?

别搞得跟斗争似的。安克笑我。

斗争,那也是她逼的。我想。

4.我说,她是我妈

开始学习做饭,不要她拿了那点手艺打倒我。

自然先从买菜开始。难怪那次被她鄙夷,菜和菜也的确是不一样的,排骨很多种,适合不同做法。我有天赋,学得极快。

家附近有个大菜市场,蔬菜又便宜又新鲜。下午下班,便顺路过去带一些。

那天决定学做“鱼头豆腐汤”,于是到偌大的菜市场里兜兜转转,转到一户卖肉的摊位前,传来吵闹声,许多人在围观。本想绕个弯子走,却冷不丁听到很熟悉的声音说,明明是不够秤,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心里一惊,怎么像她的声音?又想不太可能,她到这里买菜,要走好远路呢。

可再听,还是觉得像,顾不了许多,提着袋子挤进去。

果然是她,正不知为什么跟肉贩争执。那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一看脾气就不好,一手拿刀一手拿磨刀棍,一边嚷着,一边习惯地磨得刀子嚓嚓响。

即刻听清原委,她买了两斤里脊,拿出去称,只一斤七两,回来找,对方不认账,还说难听的话。我挤进去时,男人正说,你偷吃了也说不定。

我登时来气,不管怎样她是安克的妈,都快六十的年纪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我挤到案板前,把那块肉拎起来又啪地摔到他面前,你给我吃三两看看。你吃得下,这账我们认了。

她看到是我,亦是有些意外,但那样的形势下,自然是要站到一起,说,这人真不讲理,做生意也不老实。

男人瞪着眼,我卖十几年肉了,还没谁敢说我少斤短两呢!说着噌地把刀剁在案板上。

她似乎怕我吃亏,拉了拉我的衣服,说,别跟他吵了,咱走,不跟这种人计较。

一看就知道是个欺行霸市的,我指着他,别以为谁都好欺负?肉我们不要,钱退还!

他说,退,不可能。

我摸出手机打电话,市场上面的条幅挂着市场管理部门的号码。

男人不干起来,伸手过来跟我撕扯。我怕碰到她,将她推到身后,随后便打110。法制社会,我才不怕他。

事情就真闹大了。工商管理的,110的,全都赶了来。结果男人退钱,还被罚款。当然,还要道歉。

男人愤愤地,不服气又无奈地瞪着我,怎么那么爱管闲事?

什么叫管闲事?我也瞪他,她是我妈!

说完,我和她都愣住了。

5.她的话,真像我妈说的

那天,她终于第一次去了我们家。一路上,我提着菜在前面走,她跟在后面无话。进门去,她看到我袋子里的鱼头,问,做什么用的?

鱼头豆腐汤。我说。

不是用这种鱼头的。她把袋子接过来,这种,还是蒸了味道好一点。然后提着进了厨房。我站在那里愣怔好半天,无奈地摇头,在她那里,我真是没有对过。

安克回来,看到厨房里两个人,嘴巴张得半天没合上。我先说,我买菜,碰到妈,就一起过来了。

她也不说发生的事,吃饭的时候,却开始教育我,以后在外面要尽量地息事宁人,这样的情况下,最好吃点亏算了,一个女人家的,动起手来是要吃亏的,哪能天不怕地不怕的……我趁她没注意吐吐舌头,这样的话,可真像我妈说的。

没想关系就这样缓和了一步,趁热打铁地,周末再同安克回去吃饭,我虚心学习,她也耐心教授。只是仍然没有太多的话,毕竟曾经那么冷落过。所以彼此尽可能客客气气,倒有点相敬如宾的感觉。

6.让我们从相互妥协开始

结婚第二年,我怀孕了。先是告诉了我妈,她又高兴又着急,知道我不太会照顾自己,便决定要来。

我自然不能答应,那么远,爸爸还要她照顾。我需要她,也不能那么自私。

安克说,要不,让我妈来吧。反正也不远,我每天接她来再送她回去。

我想了想,还是否决了,每天在一起,要真正像一家人那样才好,客客气气的,又都心存芥蒂,彼此可能都会委屈。所以我说,我自己可以。

没想到她却自己上门来了。我想推托,说,我行的。

她说,行什么行?就你做的那饭,孩子能吃到什么营养?

她说话一直就冲,我也无法反驳,反正白天要上班,她想留,就留吧。

那些天,她换着花样做饭,只顾及营养,有些不合我胃口,又不好说,忍着少吃两口。

那天下班回来,厨房里的排骨味远远传来。要放以前,我早就奔过去了,可彼时妊娠反应正厉害,闻到那种香,立刻想吐,更别说吃。

她却非让我吃。说,吐了继续吃,吐一段就好了,不吃,孩子怎么办?哪有那么娇气的……

本来这时候心情就焦躁,听急了,不说话,放下筷子捂着嘴巴就进了卧室。

她也不高兴起来,跟安克絮叨,我也不是为了她,要不是为了孩子,这些心干吗?

可生气归生气,第二天早上,她还是一大早拎着新鲜的蔬菜过来了。她的口头禅是,不是为你,是为我孙子。

是这样的吧,我和她的关系,虽然因为那次菜市场事件有所缓和,但并没有真正亲近起来。可是即使如此,我能有什么可说的呢?她为孙子也好,孙女也好,都是我的孩子。而对这个即将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她的确倾注着所有的爱。六十岁的老太太,竟跑去音像店讨教适合胎儿的音乐,买回来,循环着放;还去挑选色泽柔和的床罩、窗帘,包括沙发罩,过些天就换换;饭菜更是翻着花样地做……慢慢,我也开始做出妥协,会按照她的话,定时喝牛奶,挺着大肚子出去散步;即使再想也不吃辣的东西;和安克分床……有些事,我不愿意,只是为了不违背她。

这样的相处中,我终于明白了我和她之间的关系,虽然我叫她妈,她也应着,可是因为没有血缘,不是生来注定,这个称呼,更多的意义只是一个形式。可是因为我和她中间,有我们共同深爱的人,比如安克,比如我的孩子,所以,这一生,我和她不可能脱离干系。那么在这样的相处中相互妥协,也是爱的一种方式吧。而在以后漫长的光阴里,也因为我和她共同爱着的人,我不怀疑,这种相互的妥协,总有一天,会变成心无芥蒂的爱,纵然之间会有摩擦有分歧,都将成为一家人之间的爱和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