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戈多》的对话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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オ[摘 要] 塞缪尔•贝克特的代表作《等待戈多》以反传统的戏剧手法和鞭辟入里的表现形式,再现了现实存在的荒诞性。该剧最主要的特点集中于人物对话。本文探讨了其对话的主要特征:简单、大量的停顿和沉默、碎片化以及重复,并通过对这些特征的探讨揭示出该剧反映的荒诞社会存在。

[关键词] 《等待戈多》;沉默;停顿;重复;荒诞

おヒ弧⑴灼传统

ト缪尔•贝克特,爱尔兰籍小说家和剧作家,是20世纪“荒诞派”戏剧的代表人物,因“他具有新奇形式的小说和戏剧作品使现代人从精神贫困中得到振奋”,以及“他的戏剧具有希腊悲剧的净化作用”而被授予1969年诺贝尔文学奖[1]。他一反传统的戏剧创作模式,抛弃了亚里士多德在其《诗学》里为戏剧规定的“情节、性格、言词、思想、形象和歌曲”六要素[2],另辟蹊径追求一种新的再现现实的戏剧表现形式。贝克特曾说他所追求的艺术表现形式要求能适应“混乱”的现实,同时又不与“混乱”的现实混淆,“追求一种与混乱相适应的形式,正是艺术家的职责所在。”[3]74

ァ兜却戈多》是贝克特戏剧的代表作,也是他最有影响力的“荒诞”剧。贝克特在此剧中的独创之处在于他质疑了传统剧作家所恪守的戏剧形式,抛弃了契诃夫、易普生和斯特林堡为代表的心理现实主义,以及阿尔托支持的剧本的纯戏剧性的观点,在不受其他模式限制的情况下再现了存在的荒诞和无序。他说:“还在我写《瓦特》的时候,我就感到有必要营造一个更小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我可以对人物所处地位或其活动的范围有所控制,尤其重要的是从某一个角度。于是我创作了《等待戈多》。”[3]68-69《等待戈多》中戏剧诸要素被降低到最低限度,没有对行动的模仿,亦无对情节的安排、人物性格的塑造,对话成了该剧的核心。

ザ、荒诞的普遍性

ァ坝镅阅茏龌蛘卟荒茏鍪裁础笔恰兜却戈多》提出的中心问题。[3]68整个剧中,对话失去了它的根本意义,它不再是思想交流的载体或籍此窥视人物内心活动的屏幕。对话的目的和作用降格为确定对话双方存在的一种方式,他们通过相互问答确定彼此的存在:“啊,你(埃斯特拉贡)又在这里。”[4]在日复一日无聊而漫长的等待过程中,语言成了埃斯特拉贡与弗拉迪米尔这一对孤独者打发时间的有效方式。

ゼ虻ナ恰兜却戈多》的人物对话最显著的特征之一。剧中所有对话都是极其简单的日常生活用语。人物谈论的话题从上帝、耶稣基督到穿鞋、吃饭等日常琐事,无所不包。对话中没有涉及具体的时间和地点。该特征使得剧中人物对话因而具有了普遍适用性。剧中人物的名称也强化了这种普遍性:埃斯特拉贡是法国名字,弗拉迪米尔是俄国名字,波佐是法国、意大利和西班牙名字,幸运儿是英国名字。这样的对话可能发生在任何时空,从而折射出荒诞在现实社会中的普遍存在。

ト、交流无法维系

ゾ缰腥宋锏亩曰肮程中常常出现大量的沉默与停顿,使得交谈无法正常而持续地进行。这从侧面折射出荒诞现实中的人被严重异化,孤独感成了他们挥之不去的梦魇。他们渴望通过交流来驱散内心的孤独,而在交谈中,对话又不时被停顿和沉默打断,从而使得交流变得不再可能。

ゾ绫镜11页的对话便是极好的例证。此处的对话明显地体现出了弗拉迪米尔感到孤独,因为埃斯特拉贡没有和他说话,但当埃斯特拉贡给他讲述梦时,他又不愿意听,不愿意和对方交谈,埃斯特拉贡的说话也因停顿变得断断续续,无法完整地表达他的想法,短短的五句话中就出现了四处停顿。由于对话失去了其思想感情交流的作用,对话完全降格到了为谈话而谈话的地步,缺少了实质性的内容,缺少了连贯性,这又反过来促进了停顿和沉默的频繁出现。

ト绻将谈话中的沉默和停顿具体到弗拉迪米尔和埃斯特拉贡,他们谈话中大量的沉默和停顿则可以理解为现实生活中人的灵魂和肉体结合的困难。弗拉迪米尔(又名迪迪)和埃斯特拉贡(又名戈戈)代表了两种价值取向,两种对立同时又相互依存的追求。戈戈和弟弟表面上是两个人物,但“与其说是两个个性化的人物,不如说是一个人物的两个分裂人格”,“他们其实代表了一个人的肉体和心灵两部分。”[5]剧中的对话,绝大部分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他们一直在不停地找话题,不停的闲扯、谩骂,而其中频繁出现的长时间的沉默及停顿,正反映出他们交流的失败。在第一幕,代表灵魂追求的迪迪不停地给代表肉体的戈戈讲述上帝和《圣经》,而戈戈的反映常常是沉默。面对沉默,迪迪的精神对话也不得不停顿。他们交流的失败可以看做是灵魂与肉体结合的失败。人在严重异化和物化的现实存在中,原本结合在一起的灵魂和肉体被割裂开来,二者无法再统一、沟通。灵魂与肉体的分离,正是荒诞现实导致的必然结果。

ゴ送,停顿还反映出剧中人物记忆的衰退。第一幕里弗拉迪米尔常常忘记圣经故事里的情节,或是不知道如何选用合适的词语表达自己心中所想,因而使得对话处处存在停顿。不仅如此,他们经常忘记自己要说什么而不得不用沉默和停顿来填补谈话的空隙。在第二幕里,表现得更为明显。弗拉迪米尔谈到他们过去在一起为人摘葡萄时,他不住的停顿,他忘记了葡萄园主人的名字,而他又竭力想要回忆起,他每说两个单词就要停顿。埃斯特拉贡在对话中也是如此。他常问的一个问题就是“我们在这里干什么?”在他们确定昨天是不是来过这里,是不是讲过波佐和幸运儿时,频繁出现的沉默及停顿表示了他们的不确定。可以看出,他们忘却了自己的信仰,忘却了自己的过去,也无法确定现在,他们认为“没有什么是确定的”,他们完全处在一种迷失的状态了,过去、现在以及将来都变得模糊,没有目的,惟一能确定他们存在于当下的就只有这充满沉默和停顿的、支离破碎的、毫无意义的对话。这是一种何等可悲的处境啊。

ニ摹⒙无目的的闲扯

ビ捎诰缰卸曰安辉倬弑复递信息和交流思想感情的功能,已降格为打发时间的工具,确定谈话双方存在的方式。对话内容已无关紧要,只要对话还在进行中,无论以何种形式。而对话一旦失去了实质内容,它便获得了绝对的自由,不受任何限制,能自由地游走。这导致的必然结果便是:对话失去逻辑联系而变得混乱,整个对话就是一堆碎片化的词语堆砌,无意义的闲扯。无逻辑、碎片化正是该剧对话的另一特色。

ゾ缰姓个的对话都无实质内容可言,全是无聊的闲扯,毫无意义。在闲扯中他们把一切相关的和不相关的都牵涉其中,但凡他们能想到的,全都塞进对话中。他们第一天猜测戈多见了他们会说什么时,淋漓尽致地展示了他们闲扯的本领。

ジダ迪米尔:他必须要考虑。

グK固乩贡:在家里安静的环境下。

ジダ迪米尔:向他的家人求教。

グK固乩贡:他的朋友。

ジダ迪米尔:他的机构。

グK固乩贡:他的记者。

ジダ迪米尔:他的书籍。

グK固乩贡:他的银行账户。

ジダ迪米尔:在他做决定之前。(p13)

ブ钊绱死嗟南谐,剧本中可谓随处可见。他们抓住任何说话的机会,大量堆砌词汇使对话延长。极度无聊中他们彼此谩骂,罗列出他们所能想到的词汇彼此攻击。他们见到波佐和幸运儿时,也是想方设法地和他们闲扯。在说话中,他们能暂时忘却自己处境的无聊与荒诞,融入当下对话的存在里。

フ因为对话没有实质内容,谈话方式也显得随意。人物说话也不管自己在问什么,对方在回答什么,他们常常是答非所问,只是自顾自地喋喋不休。第一幕里,埃斯特拉贡多次问到同一个问题:“他(幸运儿)为什么不把包袱放下来?”波佐也不予回答,只顾着自己说话,直到不耐烦才勉强地回答。但是,埃斯特拉贡充耳不闻,只是不停地问。而另一问题,“你要把他处理掉吗?”埃斯特拉贡问的目的不在于得到答案,他仅仅想借此机会多说话,打发这无所事事的无聊;波佐也根本不理睬这一问题,不停地说,直到该问题第六次被问及时,才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ァ兜却戈多》对话碎片性的另一体现是人物说话节奏的混乱无序,速度快慢随意,无根无据。幸运儿在剧中只说了一次话,而他的话,与其说是谈话,不如说是梦中呓语。他长达三页的梦呓中,没有停顿,一气呵成,直到最后他再也说不出话为止。整个的话既谈不上句式,亦无语法规则,只是一堆词汇散乱的拼贴,毫无意义可言。与这快速言说相对的则是其他人物时断时续的对话,这种特色各异的对话杂糅在一起,本身就体现出一种凌乱、不协调之感。这些多方面的因素,使得该剧的整个对话犹如散落在人间荒原上的碎石,见证这现实的荒诞无序、凌乱,正像叶芝在《第二次圣临》所描述的无序现实一样,“万物瓦解;中心难再维系。”[6]

ノ濉⒚靠鲇下的重复

ァ兜却戈多》共两幕,但是第二幕基本上是对第一幕的重复,两幕无论是场景安排还是戏剧内容上都没有太大差别。而剧中人物的对话也是在不停的重复中进行,既有对自己曾说过的话的重复,也有对他人所说的重复。两幕中,他们谈论的话题和内容(如果有话题和内容的话)都没有改变,就像第二幕开始时弗拉迪米尔所唱的关于狗的歌谣那样,在重复中进行。今天的闲扯是对昨天的重复,明天又将重复今天,他们的这种重复的闲扯已经“持续了半个世纪。”(P42)每日谈话的内容都是问他们在这里干什么,彼此不停地谩骂,谈论幸运儿,然后就是问戈多派来的小孩同样无聊的问题。第一幕中,“他为什么不放下包袱?”埃斯特拉贡重复了三次,“你想把他处理掉吗?”重复了六次。在第二幕中,他们提议离开但是又不能离开的对话重复了四次。

グK固乩贡:我们走吧。

ジダ迪米尔:我们不能走。

グK固乩贡:为什么不能?

ジダ迪米尔:我们在等待戈多。

ニ不同的是,到了第二幕,他们重复的对话越来越难以维持下去,他们的记忆力与日俱下,对话中长时间的沉默和停顿愈发恶化了他们的处境,使原本靠无聊闲扯还能感受到的存在变得更加难以琢磨。对荒诞对话的无休止的重复,正体现了现实存在的极度荒谬。尽管无意义,却又不得不每日重复,并在这荒谬的重复中,耗尽我们的生命。

お[参考文献]

[1]毛信德,等编.诺贝尔文学奖颁奖演说集[M].南昌:百花洲出版社,1995:544.

[2][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诗学[M].罗念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20-21.

[3]Morton•Michael.“Waiting for Godot and Endgame:theatre as text”[A].In John Pilling(ed.).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Beckett[C].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0.

[4]Beckett•Samuel.Waiting for Godot[Z].New York:Grove Press,1965:7.(本文有关该剧的引文不再一一列出,只在文内标上页码)

[5]蓝仁哲.感受荒诞人生,见证凡喜剧手法[J].外国文学评论,2004(03).

[6]Wang Zuoliang,ed.An anthology of English verse[M].Shanghai:Shanghai Translation Publishing House,2003:684.

お[作者简介] 梁本彬(1982― ),男,重庆大足人,硕士研究生,重庆教育学院外语系教师,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