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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师道杂记文章法浅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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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陈师道杂记文,章法谨严,富于变化,脉理清晰,语词简明,深得古人关键,在北宋文坛占有一席之地。

关键词:陈师道 杂记 章法 特色

北宋文学名家陈师道为人持道自重,清贫自守,不慕荣利。其散文风格与其人品相一致,可称文如其人,文行合一。师道作文学曾巩,作诗学黄庭坚,讲究法度。黄庭坚对他的诗文评价很高,他在《答王子飞书》中说:“陈履常正字,天下士也。读书如禹之治水,知天下之络脉,有开有塞,而至于九州岛岛涤源、四海会同者也。其作诗渊源,得老杜句法,今之诗人,不能当也。至于作文,深知古人之关键,其论事,救首救尾,如常山之蛇,时辈未见其比。公有意于学者。不可不往扫斯人之门。古人云:‘读书十年,不如一诣习主簿,’端有此理。若见,为问讯,千万。”[1]467书中建议王子飞问学于师道,并表问候之意。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对陈师道之文的评价是:“其古文在当日殊不擅名,然简严密栗,实不在李翱、孙樵下。殆为欧苏曾王盛名所掩,故世不甚推。弃短取长,固不失为北宋巨手也。”[2]568可见师道之文在北宋文坛自占一席之地。

陈师道散文作品近两百篇(据《全宋文》收文统计)。其中,杂记文计有十余篇,颇具特色。

陈师道的杂记文,除了《佛指记》《观音院修满净佛殿记》《面壁庵记》《白鹤观记》涉及佛道题材与思想之外,其它十四篇都是关乎文治、民生、道德等现实人生的基本问题,内容上是儒家基本思想的发挥,表达的是儒家社会的群体意识,涉及的大多是社会事件、政教主题,如关乎政教的《徐州学记》《彭城移狱记》《彭城县令题名记》,关系民生的如《水新渠记》,关乎文治的如《忘归亭记》《思白亭记》《披云楼记》,等等,即如《思亭记》这样出以个体的思亲题材,也是一种基本的共有的人情的表达。这一点与张耒的杂记文有相似之处。而陈师道的杂记文在形式上更严整,没有如张耒《粥记赠老》之生活化的短章。可见得陈师道之于杂记文的文章观念更为传统。

宋人在文体方面颇多创新,破体为文,如张耒的杂记文多是以论为记。相对而言,陈师道的杂记文在传统作法与宋文主理的风习之间达到了一种平衡。所谓记的传统,就是记事以备忘。陈师道的杂记文以记事记言为主,记以垂后,明理开物。

他的杂记文通常围绕一主意展开行文,立一“文眼”,在关键处说道理。章法严密,文章关节转换一丝不苟,伏笔照应,纹丝不乱,有开有阖,首尾兼顾,得古人关键。

如其《忘归亭记》(熙宁七年)抓住“思归”与“忘归”做文章。其文主意是说登忘归亭可以缓解君子处异域的思归之情,先表金州自然条件恶劣,极写外物环境对人的侵凌,所谓物胜人者,故而居之使人“怅然怀归”:

西城治汉上游,庐舍弊陋,市肆落莫,名虽为州,实不如秦、楚下县。山林四塞,行数百千里。水道阻险,转缘山间,悬流逆折,触石破舟,回平渊,深昧不测,射工、水蛭,中人多死。陆行凭陵,因山梯石,悬栈过险,修林丛竹,悍蛇鸷兽,卒出杀人。家有蛊厉,乘间行毒,邻里无过从,行路不敢饮食。拥掩荫郁,日月隐蔽,夜长昼短,暄寒无时。又多雾雨,疾易作,土疏河润,地气发泄,多病脚弱。废丘故宫,颓城败冢,达于四境。狐鸣鸟声,日夜间作,使人怅然怀归,凄然发叹,挥然出涕。[3]

接以笔锋调转,说到登亭休作,领略风物之美,则郁气顿消,志意平和,则“超然而忘归”也。两相对照,切合文意。文尾更将忘归亭的存在提升到“公以治人,私以养生,古之政也”的高度,显是治世不可或缺。

此文脉理清晰,言辞简明,立一“归”字做文眼,登亭之前是怅然怀归,登亭之后是超然忘归,则忘归亭之于处异乡的君子,聊以销忧的作用不言而喻。所谓“以居而忘怀,其志壮哉”,文意其实留有余地,而附着在忘归亭上的深层含意也于文外隐见。

值得一提的是,此文以赋比描叙外物,其幽深荫郁之气弥于行间,详于写忧,略于写乐,在文势的平衡上,忘归亭的存在无疑是结构中重要的一笔。此外,在行文笔法上,描写多用四字句,状物传神,有骚赋、柳记之余韵。

《思白堂记》在章法上也颇见长处。若说《忘归亭记》是放眼远观,以超越眼前的处境,其意在“忘”;则《思白堂记》则是沉潜,怀想,内省,其意在“思”。不同的方向(向外与向内)正切合亭与堂这两种建筑物的特点。亭是通透的,筑于高处,既可纵目观览,又可供休憩,舒解心胸。而堂则是闭合的,处于其中,人与外界隔离,宜于静思。

《思白堂记》既写白居易为人感念之处,又记林侯文学行治之能,一笔双写,文情练达。文章安排颇见匠心。先以林侯之喜思白堂逗引悬念,引出作者去实地一观,以证想象。果然风物佳美,“宜侯之甚爱而不忘也”。接以叙白居易之事,言其风声传于后,正在其“进则效其忠,退则存其身,仁以成政,文以成言”,[3]代表了士大夫立身行事的理想。而白居易在杭州的治绩,“筑塘浚井,其利至今”,自然普通民众感怀有之。其后再说到行事与言传的关系,说明记言记事的合理性与必要性,回到作记的初衷,并联系林侯之事,以达其传声颂美之意,文意延伸无尽。文章笔墨曲折周密,从山川风物说到主体立身与济世,记言记事与明理融为一体。

黄庭坚说陈师道作文如“常山之蛇”,“救首救尾”,在章法上就是严整而不局促,放得开,又收得拢。如其《水新渠记》《披云楼记》皆是。《》记引证《水经》《水经注》《汉书・地理志》《河渠书》《竹书纪年》等文献,考辨水源流,直如一篇考据文章。再说水从隋到宋的水运变化,说到由于水道浅狭,水患频仍,“民以为病”,引入当地县令张兴水利、除水患之举,照应题旨。说到作记以纪于石,师道奇怪张其居善守,良有治绩,开渠治水只是一端,何以民众独有见于此“末者”,师道发挥议论,盖因“夫善为治者,人知其善而已,至其所善,盖莫得而言也。渠之兴作有迹,其效在今,此邑人之所欲书也”[3],感慨系之。《披云楼记》在章法上有类于此,以考据开篇,序事以带入题旨,因之阐说一段道理。脉络延伸,思理贯通,谋篇布局开阔而有章法可循。这类文章,从桐城派文论观之,即义理、考据、词章兼美者。

师道杂记文中以记言为主的《是是亭记》也较有特色。这篇记以记言说理,实是有激而言,有感而发。刘道原父子以道行事,不苟合取容,与世多忤。关于刘氏父子事迹,苏门弟子多有文章记之,如前所及张耒《冰玉堂记》,晁补之的《冰玉堂辞》《是是堂赋》,以及陈师道此文。此文就是是、非非之理展开,先以刘道原之子承谨严家风,名“是是亭”以明志,接以客之言、晁子之言对刘子的辨正,再加以陈子自己的辨理,层演层进,层进层深。

其中,刘子所谓“是其所是而不非其非”有取权之意,客言“不幸而过,宁讪毋谄”,有随世俯仰之意,而晁子“尝与子问津于无可无不可之涂,而弭节乎两忘之圃,夫安知吾是之所在?”[3]则有庄子的味道,陈子并言二子之失,引孟子之言以明理,所谓是非存乎心,进退之间则有所择焉。不在其位不任其事,以免招致祸端,类似的观点,陈师道在《上苏公书》中也表达过,可见是饱经世故之后的一种人生经验的沉淀。

此文在章法上不同于前两记之由事及理,此记则由记言说理到叙人事,再以理归结。把刘子家风放在数子言论后面补叙,相当于一种悬置、留白的补足,对应刘道原父子的个性与际遇,联系刘子行事对其祖其父作风的承转,则前文数子之言论交锋,都有了现实的呼应,文气盘旋而沉潜,则陈子之理显是经现实之考虑,殊为可取。

《思亭记》在章法上又是一变。此文先说事,再说理。从思之理展开,分析思与心、物之间的关系,联系甄君之事,说“思亲”亭之名理。思亲在人情为必有,然则关系有远近,于情则有亲疏之别,故而思与忘之间有其必然。此亭之作则在思亲以记忘也。行文至此,文意在思与之忘间已经打一来回,于思理似已说尽。此处作一翻转,设想子孙后代有贤不肖之别,或有“望其木思以为材,视其榛棘思以为薪,登其丘墓思发其所藏者乎?”[3]有如杂剧打诨,出一波折,使前文积累的思亲哀情陡一中断,文章的氛围也随之改变,可说是将无作有,空中盘旋,文意又翻出一层,再回到作亭作记的初衷,以明劝美戒恶之旨。行文章法的变化带来文情的变化,使文气跌宕起伏,情味更加丰富,所论之思亲之理也更为明晰透彻。

简而言之,陈师道的杂记文,章法谨严,富于变化,脉理清晰,语词简明,深得古人关键,在北宋文坛占有一席之地。

注 释

[1](宋)黄庭坚撰,刘琳,李勇先,王蓉贵校点.黄庭坚全集[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1.

[2]傅璇琮.黄庭坚和江西派资料汇编[M].北京:中华书局,2006.

[3]四川大学古籍所.全宋文[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6.

(作者介绍:朱晓青,江汉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讲师,文学博士,研究方向:古代文学;宗丽,江汉大学人文学院讲师,语言学博士,研究方向: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