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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暗恋 草色遥看近却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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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没事?”

“没事。”

面对一脸坏笑、满腹疑窦的我,黎颖的回答没有任何悬念。

黎颖是我的同学,现在回学校进修,为期半年。当然,进修没什么好说,有意思的事,黎颖这次回来,我以为是因为王博士。

王博士是我们大三时的写作老师,从上海电台借调而来,北大中文系毕业,才情饱满,言语果断,虽然当时只是个本科生,可是水平比我们这些还在校学习的,可高太多了。尤其是上课时对我们作业的即时点评,三言两语便让作者哑口无言,心下只剩佩服的份,连最傲气的男生都不得不低头。因此当时班上我等十几个小丫头,几乎同声赞叹:真男人!

可惜“真男人”早已心有所属,这次从上海到北京的借调,就是为了与女朋友在一起。获悉这一情况后,我们这帮懵懵懂懂还没来得及有感觉的小丫头,便很自然地把赞叹固定在景仰的位置上,除了上课全勤认真听讲外,再无其他杂念。不过黎颖除外。

黎颖对“真男人”到底有多爱,我是毕业的时候才知道的。原来黎颖与“真男人”的相识,比我们早两天。黎颖在她的“爱F随记”中说,她第一次见到“真男人”,是在一个公交车站,当时有一位农村的老人拎了很多行李,根本就挤不上过度拥挤的汽车,本来可以轻松上车的“真男人”见状,站到老人后面,用力将老人和行李推了上去,而自己却只能再等下一班。那时北京郊区的车一刻钟半小时才能来一次,因此每次车来大家都是力争上游的,有身手矫健的,甚至会从小小的车窗户钻进去――谁还有耐心等下一辆呢。

因此“真男人”那天的行为让黎颖心中大有好感,转天在学校门口再次遇到,她已经觉得很熟悉了,于是微笑着与对面而来的他打招呼,可是这招呼对于“真男人”来讲太过意外,面对熟人似的招呼一时竟愣在了那儿。黎颖见状,才意识到原来他们还是陌生人呢!于是难为情地跑开了。

有了这样良好的开端,黎颖对“真男人”的好印象,便很快随着全班女生由衷的钦佩,越发膨胀开来,等到知道“真男人”是有女友的,黎颖已经确定自己爱上他了。

黎颖的爱虽然无望,却不能克制,又不好意思同别人讲,便写有一厚本“爱F随记”,里面记述着她如何深夜去望他窗口的灯光、如何早早到食堂等候他进食堂的身影、如何装作等车想在车站再次偶遇、如何口袋里装了好吃的在他经过的路边散步、如何在上课时,为了避免让他看到自己鼻翼边的几颗淡淡雀斑,而从来不敢坐在教室的前三排・・・

总之,黎颖爱“真男人”,已经到了尽管只是为了救起他的一根头发,都会奋不顾身往水塘里跳的地步。天!很严重的!

黎颖是在毕业前夕,将那本“爱F随记”拿给我看的,她说拿给我看了,就全当这爱有了去处,从此可以告一段落了。而黎颖所以给我看,我想:一是因为我们关系还好,而更重要的原因,虽然黎颖没有说,我猜应该是我也留校,以后有很多的机会与“真男人”碰面吧。那么她是希望我多多少少,将她的爱说给他了。

我没有辜负黎颖无言的托付,找了一个合适的时间,讲了黎颖的爱情故事,最后申明男主角是他。“真男人”听后很感动,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黎颖的心思,可是只当她是小女孩。

十年过去了,回到福建的黎颖,有过两年不愉快的婚姻,而“真男人”的妻子,也因执意移民海外,与“真男人”缘尽情断。如此的两个人,今天再次聚首,谁不期待他们有些什么呢?

可是竟然没有!

黎颖说,她心目中的“真男人”似乎一直是站在五米之外的,而她已经习惯了在这个距离,注视他。虽然十年过去了,她已经足够大,再不是以前仓皇的小女孩,可是在他面前,依然是不能自如的。换句话讲,就是,她不能单独与他在一起,因此这次的会面,她是临时抓了一个同学壮胆的――还能有什么?

黎颖说着这些,知道连自己都难以相信,毕竟与今后的幸福相比,暂时的不自在是微不足道的,等两个人真正成为了情侣,还能有多少不自在呢?

这只占一半的原因,还有一半原因是,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象她爱的那样。

原来大凡的暗恋,都是站在一定距离的,前面的身影很模糊,只是某种想象的介体而已。它不象真正的恋爱,自己对对方的认知是经过检验的,而彼此的同或不同,也是经过切实的比较和摩擦的。换一句话讲,就是彼此清楚对方的为人。

而黎颖对“真男人”的印象,除了他在课堂上的才华横溢以及对女朋友的一往情深是切实的,其他都无从谈起。

而两个人是否能够相处,黎颖知道除了最重要的价值观相同外,还要认可对方的行为方式、兴趣爱好以及生活习惯等等。她和“真男人”从没有共同作过一件事,或者探讨过任何问题,他的价值观是怎样的,她不清楚。而他的行为方式中有一个问题她发现了,并且是本色自然的她不能接受的:“真男人”偶尔的激情很文艺,有时动作夸张得像是在舞台上!

她怕这样的东西多了,将心中那个完美的他蚕食掉。毕竟,那个她曾经用命去爱的人,已经在她心目中被精心呵护了十几年,是她大学时代的纪念,是她青春的内容,是她年轻时最值得回味的记忆。

因此,今天的黎颖决定,她要收藏她对“真男人”的爱,而不是去拥有它。

这就好比一件精美的瓷器,如果想让自己永远都抱有憧憬,最好放在大博物馆钢化玻璃内的展位上,再配以合适的灯光。如果真的把玩在手里,今天发现一块斑点,明天发现一处裂片,后天发现颜色还可以更匀整些,而最后知道它骨子里不过是个泥胎罢了,到那时还有多少珍重的心情?

而一个人,是需要这个世界,用美好的东西让她牵挂的,既然她十年前已经有了,她今天要继续维护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