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孜孜以求,不断进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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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次想采访张取明老师,都没能如愿。

第一次是2007年10月,第四届中国国际钢琴比赛在厦门举行,那届获奖的第一名是张吴辰,第二名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前者的老师是但昭义与格拉夫曼,后者的老师是阿里・瓦迪,皆为名师高徒:而第三名阁韵清的老师就是张取明。在上海音乐学院附中的时候,她比我高三届,是我的学姐了。我自然很想了解,几十年来张取明是怎样自强不息、辛勤育才的,向她提议采访,但是被她婉言谢绝了。

第二次是隔年的10月,我们又在上海音乐学院的第五届国际钢琴大师班上相遇,那次有了更多的接触,我再次提议采访,她还是没有答应。她的理由挺简单:“大家对于像我这样纯粹是刻苦学习的例子不会感兴趣的。现在的人都喜欢一些夺人眼球的东西,我哪儿有啊!没有骄人的学历、没有闪光的经历、没有戏剧性的故事、没有许多耀眼的学生!我只有辛勤耕耘的过程,会让大家失望的吧?”我相信她的婉拒不是出于矫饰,而是由衷的谦虚与低调,就不再勉强。

没有想到这次受《钢琴艺术》编辑部的委托,我第三次向她提议采访后,她竟然同意了。因为她说再拒绝的话,连她的丈夫都认为她!不礼貌了”。但是,“谈什么呢?”她问道,仿佛她真的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想,在张老师说的“辛勤耕耘的过程”中,必定有一些值得与大家分享的经验,无论它们是具体到对一部作品的诠释,还是抽象到对艺术人生、教学生涯的感悟。问题的关键在于能否触发对话者的谈兴,打开其“话匣子”。因此,我选择了跳过那些按部就班式的提问,直接用以下这样一个话题作为切入点……

朱贤杰(以下简称朱):张取明老师,你的学生周韵清在厦门这样高水平的赛事中取得了好成绩,给人们留下很深的印象。就像赛后意大利评委伯纳塔对我说的那样:“中国选手。特别是年轻选手的出色表现,令人印象深刻,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老师是谁,但是,可以想象,每一位优秀选手的背后,必定有他的中国老师辛勤教育的影子。”周韵清的比赛曲目不但难度很高,比如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还包括了一些相当现代的作品,例如梅西安的《二十首圣婴默想之“欢乐精灵”》与利盖蒂的练习曲等等,而且他演奏得很精彩。请问你是出于何种考虑给一个附中的学生布置这样的曲目,又是如何辅导的?

张取明(以下简称张):我知道你问话的意思(笑),你一定是觉得这些现代曲目国内很少有人弹,我们自己当年在学校里肯定没弹过,怎么想起留这样的曲子?

首先,我这个人从小就有强烈的求知欲,喜欢了解自己不懂的东西。(记得上世纪60年代我在上海音乐学院附中读书时,图书馆是我最喜欢去的地方,每来一本新书我都要先睹为快。)由于父亲的“历史问题”我没能念大学,工作以后,很多东西对我来说都是新的课题(比如一开始我在文工团工作,要作曲、配器、指挥),我都是边学边干的,尤其是到沈阳音乐学院后,遇到了更多的新问题。记得有一年,沈音举办了“李斯特国际音乐节”。在这个音乐节里,来自美、德、奥的很多钢琴家来开音乐会、讲学、上大师课。他们演奏的很多现代曲目都是我们从来没有听过弹过的。我们从小基本学的都是古典和浪漫时期的作品,当时连德彪西都被批判了,现代作品就更不可能接触了。这个音乐节对我的震动很大!我觉得我们已经被封闭了太久,太落后了!可是那时已进入到20世纪末了,我们难道还只能用我们当年学过的东西教我们的学生吗?时代在前进,国家也开放了。如果我们的下一代还那么封闭,那么责任就在我们这些教师了。所以我下决心要补课,学习我没学过的东西,我不想留下太多的遗憾。

其次,我也比较喜欢挑战自己。周韵清弹梅西安的作品,不是为比赛留的,2006年末我就有意尝试研究梅西安了。正好我在上海的同学有这个谱子,就借来复印了。恰巧周也是个喜欢新东西、喜欢挑战的人,师生俩一拍即合!当时手头没有相关的资料,对梅西安很不了解,多亏有朋友带给我~些国外和台湾同行研究的资料。比如梅西安自己写的《我的音乐语言技巧》,还有其他人对《二十个对圣婴耶稣的凝视》的研究。老实说,我看这些书非常吃力。首先是我对宗教很不在行,而这个作品就涉及了宗教。为此我特意请教过我的一个在美国大学任历史系教授的朋友,给我讲解了欧洲宗教发展史和梅西安的宗教情结。再有他用的调式(有限移位调式)、和声(附加音、特殊和弦)、节奏(不可逆行节奏)都是非常专业的、高深的作曲技巧。他的音乐语言对我来说真是非常陌生。可如果我弄不明白,怎么去教学生呢?那些书我看了好长时间,在谱子上划来划去的,好一顿琢磨。记得我把有关的书籍拿给周看时,他吓了一大跳!放在他那儿很久也没敢看。他说:“老师,太难懂了!”我们俩就在一起拿着谱子边看边研究,之后他说:“嘿,真不是那么复杂的啊,挺清晰的。”

再者,我们运气很好。在周韵清练习这首曲子的时候,正好有一位美国青年钢琴家来我们学校讲学。我就请他给周上课。当周弹完这首作品后,他说:“你们非常幸运,我在法国巴黎就是跟梅西安的夫人学的这首曲子。”太好了!当时我高兴得差点儿跳起来。还有一次,法国音乐学院一位教授来讲学,我们也去请教了她,专门给我们传授了法国钢琴作品的踏板运用技巧。经过她的点拨,果然声音就不一样了。踏板功夫,这是法国钢琴学派的特色啊!看来心诚则灵啊。

朱:很佩服你敢于创新而且不断地探索铜琴曲目中新的领域,这种进取精神让人很受鼓舞。这部作品被认为是现代钢琴音乐中最艰深的,其结构与层次是难以言说的复杂,看看谱面就知道有多么难弹,一般人不要说背谱了,即使弹下来也非常不容易,更不用说洞察谱面背后的音乐内涵了。

张:当然,对谱子和作品相关手法背景的认真研究只是第一步,我们在解决了技术问题后面临一个如何演释它的问题。因为这是宗教题材,首先要表现对上帝的崇敬,要庄严肃穆一些。但是梅西安作为20世纪西方知识分子的精英,他作品中的信仰、理性和浪漫情结往往是纠结在一起的。正如梅西安自己写的:“天主所成就的一切,总是令我感到无比的幸福――这难以言喻且一直在基督的圣灵里的喜乐,是一种升华、一种怡然陶醉、一种濒临极限的狂热!”(1947年),在《欢乐的圣灵》标题下有一行小字:热烈的舞蹈,微醺的号角声,圣灵的激昂,耶稣基督为天主带来了真福的喜乐!为了衬托那种近乎狂欢的心境,他采用了很多手法:(来自于匈牙利的)东方的舞蹈节奏与素歌风格般的主题;模仿号角、铃鼓、竖琴、长笛、弦乐以及金属般洪亮尖锐的钹声;之后加入了如军乐性格的喜乐的主题和上帝的主题,还有猎歌等主题;然后把这些元素交织在一起运用他特有的作曲技巧进行发展整合,其气势之宏伟、色彩之斑斓是空前的!这种信仰、理性和浪漫的多重结合所 产生的令人陶醉和震撼的效果让人久久不能平静!这也是中世纪的赞美诗所望尘莫及的。综合各方面的研究结果后。我们确立了表演风格在表现喜庆、欢乐、激昂的同时也特别注意表现庄严肃穆的崇敬、仁慈的父爱和充满人性的歌唱,再加上一些神秘感。

所有这些内容我是经过长时间艰苦地学习才有所领悟的,所幸学生悟性很好,热爱这个曲子且极有表演才能,师生合作非常愉快。因此,当他决定要参加国际比赛并需要用现代作品时,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地说:梅西安,就这么定了!(现在回头看,当时的演奏还是留有遗憾的,人的认识总是要不断地进步嘛。)

朱:钢琴音乐的曲目实在是太广泛了,我们不可能自己全都演奏过。我知道西方有些老师,在给学生布置新作品,尤其是现代作品的时候,会坦率地告诉学生,他自己也没有弹过,然后他愿意与学生一起来学习。但是他之所以能指导学生,在于他的经验使他不但能够触类旁通,而且可以举一反三。你的话再次证明了“教学相长”的道理。现在来谈谈周韵清在比赛中的所谓“常规曲目”好吗?比如,那次比赛的第一轮与第二轮,包括他在内,共有五名选手选择了贝多芬奏鸣曲作品110,对于当时是18岁的他,你是怎样帮助去理解与体会这部作曲家晚期的奏鸣曲的呢?

张:应该说在贝多芬诸多的奏鸣曲中我比较偏爱这首奏鸣曲。作为一个德国人,贝多芬尊重康德的理性思维模式,同时他又生活在法国大革命时代,疯狂的法国大革命冲淡了以康德为代表的理性思维,受其影响,他认为纯理性思维掩盖了感情(爱和恨),他要表达自己强烈的感情,对命运的不屈服、对个性自由的追求、对英雄的呼唤等等个人情感。所以他的奏鸣曲充满了理性和感情的矛盾冲突和终极的统一。而到了晚年,在经受了无数挫折后,他重新审视自己的一生,作品110表现出来的是回忆、回归和浴火重生。回忆他一生的理想、彷徨、挫折、挣扎、成功、辉煌和憧憬,回归理性和宗教。同时贝多芬又是倔强和不甘心的,在绝望的边缘他又复活了!因为他的理想还没实现,他还要追求,最后他的理想只能在音乐中实现。因此贝多芬的音乐世界是复杂的、丰富的。作品110的演奏者必须找到理性和感情之间的平衡点,同时一定要从内心出发,真诚,不能做作。

朱:听说后来周韵清幸运地考上了他非常向往的柯蒂斯音乐学院。在考试时他演奏的贝多芬奏鸣曲作品110,使评委受到了很大的震动。他们觉得一个高中生能把贝多芬晚期作品演奏得如此有理性又如此深刻感人,非常难得。

张:是的,周韵清对这首作品是有共鸣的。他的求学道路曲折又艰难,其中不乏眼泪和痛苦,当然也有成功的喜悦。他可以用自己的经历来借鉴对乐曲的理解和表现,所以他能把如此复杂的作品用真情表现出来,确实超过了他的年龄范围。有时我觉得挫折、痛苦在人的一生中也是一种财富。一帆风顺的人恐怕很难理解贝多芬的晚期作品。

朱:那次比赛的决赛结束之后,我正好坐在你旁边。还记得,在宣布名次之前与名次公布之后,你的激动0情可说是溢于言表。尽管不可“以成败论英雄”,但无论如何,这是沈阳音乐学院附中钢琴在国际比赛中的一次突破吧?如今几年过去了,你怎么看待比赛,以及所谓的成功?

张:对于“成功”各人的理解也许不同。有人认为得奖了、成演奏家了就是成功,或者有名有利就是成功。当然那也确实是成功。而对大多数人来说,我比较认可“你自始至终尽力了,你的人生就是成功的”这句话。

一个人的事业能否成功首先取决于外部环境。过去我们那么封闭,什么都听不到,如果不是特殊培养,你即使再有才也会被埋没的。20世纪80年代至今,改革开放了,很多国际一流的音乐家来华演出,网络也很发达,各种音乐会、比赛的视频传到国内也很快。你如果想学习,条件都有,就看你自己的努力了。其次就是你的努力与付出。鲁迅说过一句话,他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来创作了。我知道傅聪练琴练得有多苦,郎朗也是没有时间疯玩的。可见天才在于勤奋,既然天才都要勤奋,何况我们一般人呢?我这个人做人没有远大目标,(包括学生出去比赛,从来不下达任务,只要他们尽力了就OK!)我奉行“一步一个脚印”的态度,认认真真把每件事情都做好,把前进中每个脚印都踩实了,积累起来就是万里长征,也许奇迹就会发生。再者不打无准备之仗,只要你想去应战,就必须下大工夫。我们经常听到有些学生、家长或老师说,某某比赛有黑幕不公平,谁得奖了就是走后门了等等。在现今的社会里,无论国际国内比赛中,不公正、黑幕肯定是会有的,如果你看出来了,就抵制它不去参加!但还是有比较公正的比赛的。也许是我孤陋寡闻,相对其他专业,钢琴老师真的还算公平的了。当然你去比赛最好不要先给自己定个目标,非要拿第一名什么的。此外你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把你要比赛的曲子研究明白,练好。还有别忘了,参加比赛是极好的学习机会,你能看到很多平时想看而没机会看到的选手和评委。比赛的大师班更是绝好的学习机会!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心情就平稳了,比赛也就不紧张了。我的学生刘祖豪几次参加国内国际比赛,我们都是以这种心态去的。在德国艾特林根和韩国柴科夫斯基青年钢琴比赛虽然都获了奖,回来他首先兴奋地说自己学到了什么,我觉得这比获奖更让我高兴。

朱:回忆你的教学经历,有哪些体会?

张:我觉得首先知识和艺术是无止境的。你无论处在什么境地都可以尽可能地学习提高自己。我确实是一个不满足现状、不愿意故步自封的人,每年我都会回头看看自己这一年是否还在原地踏步。其次,想学习,办法总是有的。我学习的途径很多,除了看书研究谱子,去国内音乐学院和国际大师班听课,听唱片、音乐会,观摩比赛,和同行聊天,其实我向我的学生也学习了很多。比如1998年出国的学生黄楚芳在美国跟好多非常棒的教授学习过,她回国后会毫无保留地给我传授这些宝贵的心得。这些年我的学生遍布世界各地,包括好多其他老师的学生从美、德、俄、日、意、法回来,我都会向他们讨教我不明白的问题。在我心目中没有什么师道尊严、宗派藩篱,能者为师嘛。

我的成长离不开别人的帮助。我一开始研究钢琴教学时就受到当年的同学范大雷的启发,他说的“没有一成不变的教学模式”使我开窍。国内好些教授在我刚起步时就鼓励我“不要自卑,你能行!”那些当时在国内外已经很有名气的教授,对一个新人不但没有歧视而且给予极大的精神支持,使我非常感谢他们。还有在我刚进入“沈音”教学时,学校的老教师对我的帮助极大。说一件难忘的事吧。记得上世纪90年代初,我第一次带学生去西安参加全国少年钢琴邀请赛,非常好笑!那个学生也是第一次参加全国比赛,第二轮的贝多芬奏鸣曲他一紧张出了一个很明显的错 音。学生下来后问我:“老师,我要不要去练练第三轮的协奏曲啊?”我没好气地说:“还练什么啊?你自己弹了那么明显的错音还不知道?肯定没戏了!”当时就把学生和家长一起说哭了。我还在一边生气呢,带队的老教师批评我:“有你这么当老师的吗?不管学生出什么错,这时候你自己必须镇静!赶紧练协奏曲去。”我如梦初醒,带着学生就去练琴了,结果还真的进了决赛,最后得了奖。

回想那时头脑非常简单,对于应该如何准备比赛和参与比赛、教师责任、演奏标准都似懂非懂。有了这次教训,我就认真对待每次比赛,要让学生做到的自己首先要做到。出了问题先检查自己,不给学生压力。对比赛的结果也不那么看重而把学习放在第一位了。我非常感谢我们学院的老教师,几乎所有老先生的课我都去听过,他们也非常爱护我,并且也会不客气地批评我指点我,这才有我今天的成长。如今我也是老教师了,我不会忘记自己当年的幼稚可笑,对青年教师也应该持爱护的态度。

朱:与国内其他音乐学院一样,你们沈阳音乐学院近年来也有不少“海归”加入教师行列吧?你们的教学团队是怎样一种情形?

张:由于政策好,近来“沈音”从美、德、俄等国回来了很多“海归”,我也从这些“海归”那儿学到了很多。这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从美国回来的韦丹文先生。他在美国留学工作20年,不仅练就一身演奏的硬功夫,还有着不掺杂“社会习气”的“纯艺术家”气质。他那种在舞台上叱咤风云的大家风范给师生们带来全新的感受!同时他对学生的热情鼓励,从不吝啬对学生才能的赞扬,也极大的激励和感染了同学们。附中很多有才能的学生都接受过他的热心指教,周韵清也是其中2_--,使他有了质的飞跃!当然个人的进步离不开周围的环境。我觉得我们学校的钢琴团队是个“老中青”三结合的很好的集体。平时老师们经常在一起听大师课,切磋技艺,探讨教学。在周韵清参加厦门比赛时,学科头头、老师同学们团结一心给予我们精神上最大的支持,并且提供了最好的、全面的帮助。我真切地感到我们不是孤军奋战,在我们背后有一支强大的队伍作后盾。

朱:你最近刚刚去了美国,访问与参观了不少音乐学校,有什么值得一谈的感受吗?

张:我这次赴美游览了美国的许多地方,参观访问了好些音乐学院,也与一些著名的教授交谈过,从中有所感悟。

首先我很惊讶地听说:曾经,中国的“小神童”以其超乎年龄的演奏技巧大受美国各大音乐学院的欢迎,他们收了不少中国孩子。这反过来又催生了更多的小神童来赶考这些音乐学院。而今,有些教授却表示,不希望再收年纪小的技巧高手了。他们说,这些孩子虽然有很好的弹奏技术,却因为文化知识的缺失和语言的隔阂,基本听不懂老师讲课(因为他们上课要求学生基本都是从文化层面开始的),加上在国内都有家长陪练,离开家长后不会独立练琴,几年以后就销声匿迹了,我们只听到郎朗、张昊辰、王羽佳等人的成功,其实成功者的比例并不高。看来,西方世界已经意识到:太小的年龄就在演奏技巧单方面的过度发展,会抑制学生在音乐内容方面的思考和情感上的表达。而这时候出国又受到语言和文化水平的限制,他们中的一部分就会停止发展,最后不了了之。回头联想国内仍有些一味地拔程度,追求“高、大、难”的现象,很值得警惕I毕竟音乐不是体育,需要去挑战人类的极限。音乐是文化艺术,需要相关的很多历史文化和艺术知识的积累、沉淀。美国教授们在这方面是很敏感的。

其次,演奏钢琴除了有精湛的技巧外还必须有很深的文化底蕴。这不仅需要上学念书,更需要知识积累。你必须了解你所演奏的作品的整体结构、作曲手法、他生活的时代(动荡的还是安定的)、当时知识分子的思潮,甚至作曲家的民族对他的创作也会起很大作用。比如肖邦,他是东欧的作曲家,他的祖国不安定、总是受到外来侵略,他的作品里就有强烈的民族意识(这一点跟德国作曲家大不相同)。当波兰被俄、德瓜分后,他念念不忘祖国,所以“波兰情结”就成为他好些作品的主旨,这也是一种必须了解的文化现象。正如弹中国古曲就要了解中国古代历史和文化一样。而我们的一些学生不仅不重视这些文化底蕴,有的人甚至长期每天练十个小时钢琴而根本不学文化课、不看书,很难想象,他们如何表现作品的内涵,今后怎么学下去?

朱: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看来这次美国的访问对你很有触动,在音乐视野与思考的层面上都更为开阔了。

张:这次从美国回来,我一直在思考我们搞艺术的,对大自然、对音乐应该持什么态度。有些学生和家长把学音乐当做取得名利的手段。他们演奏时想的是表现自己,为谁争光,可以说他们爱的不是音乐而是自己。当我远离城市到森林、到海边,面对波涛汹涌的大海、面对气壮山河的深崖绝壁时,会深深地被大自然所吸引、所震惊。我忽然明白了:当年作曲家们就是生活在这样的大自然中,他们从欣赏赞叹自然,到从自然中汲取灵感和力量再到敬畏自然,很多旷世之作就是这样产生的!因此他们的作品是伟大的,有着跟大自然一样的博怀。对这些艺术精品我们也应抱有敬畏之心。演奏他们的音乐怎么能心胸狭隘呢!为了名利、为了表现自己就完全违背了作曲家的初衷!所以我动员我的学生有机会一定要到大自然中去,更好地理解他们所演奏的音乐。从某种角度来说,音乐表演事业是由伟大的作品和有思想的指挥家、演奏家构成的,并且由伟大的教师和天才好学的学生继承发展下去的!

我非常庆幸当年在年少不懂事时便选择了音乐,音乐既能给人美的享受又能给人以力量,在学习音乐的同时还能学到历史、文学、美术等人类创造的灿烂文化瑰宝。能从事音乐,此生幸哉!

朱:张老师,虽然在你的谈话当中,没有提及你为了教学所做出的牺牲,也没有提及家人,但是,在你全心投入到教育事业之中的时候,没有他们在背后的一份理解与支持,是不可想象的。谢谢你敞开心扉,给我们谈了你对于音乐教学方面的感悟。我想,这些话对于《钢琴艺术》的广大读者会有很多的启迪。在此衷心地祝愿你在教育事业上更上一层楼!

虽然两次错失了与张老师面对面的交谈,然而,拜现代通讯科技之便,我们的访谈可以用电邮与越洋电话结合的方式来进行。多伦多与沈阳的时差13个小时,可它们的纬度基本相同,春节前都是寒冬腊月,但是张老师的话语之间,却充盈着火热的激情。

兴许正是这种对于事业的激情,使得她在几十年的教学道路上,孜孜以求而不气馁。由于种种历史造成的原因,她与我们这一代的许多人一样,失去了在最好的年华继续深造的机会,然而她却并不因此而自怨自艾或消沉颓唐,而是在逆境中自学不辍、充实提高。这种不断进取的精神,使她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了今天。对于我们,这种精神也是极好的鼓励与鞭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