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当前电视剧创作中的平民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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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如今繁荣的电视剧创作中，表现普通大众日常生活和伦理亲情的电视剧一直增势强劲，好的作品往往一开播就成为收视热点，加之国家广电总局的政策扶持，有效促进了电视剧创作中平民叙事的不断发展。事实上，从较早的电视剧《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开始，平民叙事就已经在电视剧市场中显示出了它独特且持久的魅力。近期由陶虹、奚美娟主演的24集电视剧《保姆》在上海、南京、武汉、杭州等地的收视排行榜中均名列前茅。以《保姆》这样一部热播电视剧为代表来深入解析电视剧创作中的平民叙事的叙事策略及艺术特点，显然具有较强的现实意义。

叙事策略：呈现平民日常生存现实。当今中国社会，保姆是城市中一个不可忽视的社会群体。《保姆》将镜头对准的是三个年龄、性格、经历不同的保姆，对她们的生存现实进行了展示，呈现了这些人生活中的矛盾与冲突。这正是平民叙事电视剧的叙事主题：对普通小人物“活着”的状态的自然呈现，反映其日常生活及价值观念。这就是大众文化与现实的“相关性”：如果一个文化资源不能提供切入点，使日常生活的体验得以与之共鸣，那么，它就不会是大众的。

这也就是说，一个真正大众的文本，必须能够在各式各样的社会语境中，对于各式各样的读者具有相关点。正是由于现实社会中保姆数量可观，而保姆与雇主这一社会关系群体所涵盖的社会阶层纷繁复杂，所以《保姆》涉及的人物幅射范围相当大，有退休职工、民营医院院长、警察、律师、职员等等。围绕着马晓慧、陶燕子、赵大妈和她们服务的家庭，普通市民日常生活的场景就以电视剧的方式展现于观众眼前，其情节都是家长里短、琐碎细小的，贯穿其中的恰恰是小人物的小喜小悲。不同于青春偶像剧中主要人物个个都是俊男美女，戏剧情境往往唯美甚至奢华，在平民叙事电视剧中没有美化或者矫情，而是平民日常生活的本真面目的直接呈现。在《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里，张大民一家人在拥挤不堪的小房子里生活的辛酸苦辣伴着张大民的一张贫嘴让人在笑声中体味着心酸与苦涩。而《保姆》则主要围绕着保姆马晓慧的生活，让这样一个善良、朴实的平民女子的爱情、工作、亲情动人地上演，并且采用了观众最熟悉的“戏剧式”结构，叙事中充满了突变、误解、巧合等因素。

全剧一开始就以一个突变开头：马晓慧为人厚道正直，男友张小光一年前就许诺要和她正式结婚，但在一次早餐桌上却翻脸不认账，借口“你就是一个保姆”而将她抛弃。马晓慧为了生计走进了退休职工杨阿秀家，当起了钟点工。而剧中的巧合更是不少：赵大妈利用星期天到莫休那儿去做保姆，证实了莫休恰恰是她离散多年的儿子；张小光后来追求的女人恰好是杨阿秀的大女儿吴建红，因此才有了后来张小光骗走了吴建红的巨款后，吴建红和母亲杨阿秀怀疑马晓慧和张小光是搭档骗钱，对马晓慧兴师问罪、大打出手的误会；赵大妈恰好是马晓慧的养父魏老根离散的妻子……电视剧在对马晓慧情感的表现上，也采用了传统叙事中典型的“田螺姑娘”叙事原型：李大林深夜回到家里，经常看到那位不知名的钟点工留下的即时贴，不仅把家打理得有条有理，还细心地提醒他该注意的事，他对这位钟点工产生了好感，在后来知道这位钟点工就是马晓慧后，二人便展开了恋情。

《保姆》采用观众熟悉的戏剧式结构，融合巧合、误会、突转等技巧展开矛盾冲突，并适当地借用传统叙事原型，应和了普通大众的欣赏习惯，小人物的生存现实也被展示得有滋有味、引人入胜了。而生活在现实中的大众在观看电视剧时，当电视剧自身具备与现实的“相关性”时，总不可避免地将剧中的情节人物与现实生活挂起钩来，多元的切入点正是好的平民叙事电视剧能够吸引大众的关键之一。

平民化视角：身份与情感认同。平民叙事有一个很突出的特点，它的叙事视角是平民化的，而不是采取一种居高临下的精英视角来关注普通小人物的生活。平民叙事电视剧直接以平民化的视角来展示大众的日常生活，贯穿其中的就是对小人物的身份乃至情感的趋近和认同。将小人物的生活观、价值观直接呈现出来，并多角度地展现与其他人物情感、观念的碰撞，由此打通了观众的情感空间。在主人公马晓慧的身上，电视剧着重突出了一个“情”字，表现出一个普通女子在爱情、亲情、友情以及工作中的主雇之情等各个不同层面的感情，也展现了她的人生观、价值观，贯穿其间的基本特征就是“真”。

爱情是个永恒的叙事主题，马晓慧的爱情之路走得艰辛，与张小光、李大林这两个男人的感情经历曲折，马晓慧却自始至终表现出了朴实、真挚的情感特征。张小光抛弃马晓慧之后，马晓慧虽然对他感到失望、伤心，但并没有因为他的狠心而放弃了自己善良、正直的本性，她因为张小光对妞妞不管不问而主动去找张小光，希望这个男人能对妞妞负责任；得知吴建红受骗后，马晓慧又借机劝说张小光还吴建红的钱；当张小光生病住院后，马晓慧先后为了医疗费去找吴建红、，后来自己留在医院照顾张小光，养父魏老根对此极不理解，发怒说从此分开，马晓慧哭诉道：“你的过去我不是也没计较，善待一个人有什么错！”马晓慧的这句话非常令人感动，一个朴实的女子的真性情全然流露其中。张小光知道了自己即将走到生命尽头，这个男人对马晓慧说，他从来没真心对待吴建红等女人，现在人家不肯帮忙是天经地义，只有马晓慧例外，“什么是真诚”，他终于懂了。对一个曾经狠心抛弃自己的男人如此善待，马晓慧凭的正是“真诚”。而在与李大林的恋爱上，这份爱情更多地与马晓慧的“保姆”身份产生了碰撞，电视剧的平民化视角显现得更为鲜明。李大林和李小河由马晓慧的“保姆”身份产生的观念冲突与对抗，恰恰反映了当今社会在对待不同职业人的态度上仍然存在的等级观念，以及由此延伸到爱情婚姻问题上等级观念与真诚爱情的对抗，代表了大众心中两种不同的价值观、爱情观。

在亲情这一同样属于人类基本情感的叙事主题中，马晓慧身上同样表现出至孝、至爱的情感特点。马晓慧八年前在一个桥洞遇到重病的魏老根，把他救回家，两人相依为命，结为父女；对张小光的女儿妞妞，她一直关心并最终收养。马晓慧无论是对重病的张小光，还是对雇主杨阿秀，以及对杨阿秀的女儿，都以纯真善良之心真诚相待。对马晓慧身份与情感的认同，正是《保姆》平民化视角的鲜明显现。而电视剧中其他人物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也无刻意拔高或贬损之嫌，而是将平民大众的生活观、价值观多角度、多层次地加以表现。

对人类基本情感结构的真诚感性直观体现，以平民化视角对小人物的身份和情感趋近及认同，无疑是平民叙事电视剧具有深广亲和力的重要原因之一。

人文关怀及其他。平民叙事电视剧敏锐地以平民化视角把握了小人物的日常生活现实，展现了平民的情感与生活，其社会影响力十分巨大。在相关的媒体报道中，都提及了保姆看得泪光涟涟、雇主也深受感动的观剧热潮。事实上，电视剧能与观众的情感产生极大的共鸣，还在于电视剧给观众提供了一个看待人生、认识世界与人物的视点，反映了观众的心声，体现了人心所向，表现出了基于平民化视角基础上的人文关怀。

真实亲切、自然质朴一直以来都是平民叙事电视剧的格调，因此其间体现出来的人文关怀同样也是质朴无华的。马晓慧的语言中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但她的一举一动都展现了“真诚”的美好与力量，展现了为人处世应有的宽容与大度，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尊重和理解。不仅仅是在马晓慧的身上，剧中的人物都在自觉不自觉地强调为人处世的态度。赵大妈主动帮一向刁难自己的陶燕子揽下了过失，陶燕子觉得奇怪，询问赵大妈为什么这样做，赵大妈的回答是“燕子，做人，还是与人为善的好。”杨阿秀最初对马晓慧十分挑剔，给马晓慧规定了苛刻的“纪律”，甚至故意试探马晓慧，后来因为女儿吴建红的事情甚至对马晓慧大打出手，迫使马晓慧离开了她家。但是当新请的保姆也不如意之后，马晓慧不计前嫌再次来到她家做了保姆。杨阿秀最后对自己的女儿说，要她们好好向马晓慧学习，“学习怎么做人。”马晓慧的回答是“那我做的，不都是我该做的事吗？”中国千百年来儒家伦理观念所强调的与人为善、宽容大度等精神具有超越时代和阶层的感染力，正是这些为人处世的基本道理使得观众在观看电视剧时潜移默化地与剧中人物的思想情感产生了共鸣，也不知不觉地接受了一次精神的洗涤与净化。这种基于平民化视角基础上的人文关怀由日常生活中的琐细小事有感而发，不是不着边际的空谈或是口号，而是与百姓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能够因人及己、心心相通，从而更增加了电视剧的持久性魅力。

当然，《保姆》一剧也表现出了当前平民叙事电视剧创作的某些问题。例如，有人就认为，这部电视剧感人肺腑，但马晓慧这样一个人物形象过于完美；另外，还有一些情节设置上令人觉得超乎寻常，巧合过多……在当前的电视剧创作中，来自主流意识形态的政策指引特别强调要加强现实题材电视剧的创作，认为电视剧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这对于平民叙事电视剧的创作无疑是很好的发展契机。如何在良好的政策扶持之下实现主流、大众的良性融合，创作出能深刻把握普通大众生存状态、情感心理，并反映时代精神、深受欢迎的平民叙事电视剧，也是当前电视剧创作者应当深入思考的问题。

（作者单位：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

栏目责编：曾 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