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9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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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皮手套
身体的每一件饰物，都有它的归属
――这双黑皮手套
黑暗褪尽。慢慢降下来的体温
妄想，和风中奔跑的事物
最后把影子摔在地上。冬天过完了
她的手抽走、泄漏；她的气味
和身体一起消失。像我再次离开
我们掏空了黑暗，还想
把昨晚的夜色停在指尖……松开
被剩下的日子，还可以
用一只手的形状，从身体的外面
与你厮守
在笔尖上等着
停滞。笔尖上的寂静
一点一点堆高、庞大，像屋外的落雪
越来越具体。直到装满屋子
一滴墨水，像一个没有出生的词、句子
像我，在悬崖上的眺望
在笔尖上等着。坠落，又没有去向
一张纸
现在就是一座空谷。一滴，两滴
或者更多。隐身在笔尖
在胸口。不会被冬天冻住。蓄谋已久的
等和一张纸相遇。只要你不再坚持
随时都会陨落、消失；甚至
让白天搬空。借着梦里的光线
我已起身。昨夜默许的词句，在雪地
等你显现
空荡荡的
这是一个起点。
直到身影消失，他也没能收回
自己。空荡荡的站台
没有头绪的光线，在交换位置
他看到一个影子撇下肉体
停在跟前，喊――
他伸出手，它也伸出手。他什么
也没有抓到。空荡荡的
九棵树
一个人，可以带走地名、口音
甚至年轮。却带不走一个树阴
那些知了、蜻蜓和虫鸣，还有叶子
花瓣和瓦松，它们叽叽喳喳
穿过老屋和夏天。它们许下的凉意
在秋风中敞开――一个人的一生
有多远？没有人洞悉，两只手
之间的距离。只有时间
撇下我们，在某个黄昏或者夜晚
慢下来。让漂泊停止；让一个地名
寻找另一个地名；
让我卸下你的黝黑――就像今晚
你在九棵树下，为另一棵树
失眠
下午。滑过去的音节，被一条
短信息结束。我在打量，别处的意义
是否有用。这些在场的理由
把我推开――我没有等到你来。暮色
正在回收，天空的痕迹。我用你忘记
判断，再用你喘息；然后，在你的
外面静止。忙碌的街灯，正卸去宠物
身上的花衣。我与远方，握了又握
声音消失。湖水在石头里静默、忍受
晚风一阵狡猾，被黑暗漏掉的星星
不会撒谎。此刻，只是我无意破译
晚安。我只能留下脚步声，去湖面打听
你今晚的下落。被一个影子照亮、
重复，需要多少距离？镜子里的容颜
除了自己没人虚度。等月亮亮出刀子
我早已离场
下弦月
擦去时间的痕迹。
你的肌肤，你内心的冰川
多么干净。
一段弧线。细致、微弱
布满灰尘和黑暗。
你不会放弃
我不该坠落。被时间沉默、忍受
一屋子空虚
又被那段弧线描写。我要。我要
再用一个夜晚的黑暗
重复你――
一口空井
――写给母亲
一块旧瓦片，一口空井
就交出了，我全部的河流和天空。
一个晴朗的午后
在楼顶。一朵朵纸花
开在了细雨里。那些眺望，那些蜿蜒
骤然停止。那口井是空的
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有一朵浪花
能带给你安慰。时间，让众人受伤
让最后一个人灰心。陷在一口空井里
你不知道远方。不知道
就算你把自己全部变成了水
把井填满
我怀里的天涯，仍只有白茫茫一片
我只能，在秋风中，寻找
你的波纹；用我的身体，寻找
你的声音和形状；再用一颗颗石子
打听你的下落……
逸景园纪事
逸景园。一处逃匿喧嚣和嘈杂的小景致
城市旁边的一个峡谷和拐弯
潮湿，幽暗。阳光，总是被树阴
和一把伞隔开。循石阶侧身下去
是谁家的府邸，抑或艺术家的一个顿悟
美，从内心的花园里蜿蜒
腹地，被一条河水贯穿；两岸杨柳扶风
似在软硬兼施，等日子来了又去
春天已解甲归隐，石头仍在成为水
阴凉和苔藓的容器。
植被和水声盖过了我们的呼吸。在一个
树阴下落座，把酒临风，与人纠缠
酒酣，席散……醉仙桥下
小雅、梅花、阿莲，在水中酣然嬉戏
几只凫水的鹭鸶，只是试了试深浅
俨然没有了她们的雄心，原地打了个转
就上了岸。田处、谢兄、博文和我
在烟雾中听河水诵读《断章》
谁是谁的风景，已不重要。冰客和山风
一样神色慌张来去匆匆；墨弟
借一块石壁和小爱隐身；晨曦姗姗来迟
仍然一脸矜持、含蓄。直到我们离开
这里仍然阴凉幽暗
给儿子――
我在石头上收集。它的折射
光和音节；它的重量。
我想让夏天缓慢；让时间没有尺度
被你。被你蔓延
被你逃走。握在手里的天空
你已经很远。仍然没有
很多白天和梦境。我在水边，等满池塘的睡莲
把灯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