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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也纳的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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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的夏天,我在波恩大学做了三个月的研究工作。其间妻子和儿子从北京过来,我们当然也要去罗马、威尼斯和维也纳。儿子在大学学了四年的意大利语言和文学,我们需要让他实地体验一下他常常挂在嘴边的西塞罗、但丁的故乡。而维也纳则是我特别想去的地方。

有一些地方很美,但你去过一次也就够了。而另外一些很美的地方,却让你魂牵梦绕,比如维也纳。从在德国留学开始,维也纳我去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不觉得多余。当飞机从威尼斯飞抵维也纳后,儿子说我们又找到了秩序。维也纳的风格真的是在意大利的浪漫中融合了德意志的井然有序。放下行李后的第一件事,是前往市中心的咖啡馆,点上一杯Melange(一种特别的牛奶咖啡)或Einsp?nner(不放糖的牛奶咖啡),好好放松一下。

维也纳有自己的性格。多年前她曾是奥匈帝国的首都,那是何等的尊贵和荣耀!随着岁月的流逝,今日的维也纳尽管已经失去了其往日的政治地位,但作为大都市的气派、风度依然如故。正像这里的葡萄酒和咖啡一样,愈久弥香,愈来愈有味道。鳞次栉比的咖啡馆,让人想到当时帝国首都有闲阶层的舒绅缓带。我想,德文中的Gemütlichkeit(闲适、惬意)用来说明维也纳人的心境是再恰当不过的了。维也纳既不像哥伦比亚那样盛产咖啡,也不如瑞士以加工咖啡而著称,但它却将喝咖啡变成了文学、哲学乃至艺术。初到维也纳的日子,你会感到仿佛整个城市飘荡着浓郁的咖啡味道,真正在那里生活几天之后,你才会明白空气中所弥漫的实际上是维也纳的洒脱和闲雅。在这一点上,没有欧洲的哪个城市能跟维也纳媲美。

维也纳真是“浓郁扑地随处闻”的地方。你只需点一杯咖啡,就可以在咖啡馆里待上几个小时,读那里为你预备的各种报刊。那里的报纸被夹在木制的报夹中――直到上世纪80年代末我工作的时候,国内各个单位的会议室还都有。19世纪下半叶到20世纪早期,当时奥国的文人雅士很多都聚集在咖啡馆中,咖啡馆不仅是他们交流思想的场所,更是他们写作的地点。所以当时有所谓的“咖啡馆文学”(Kaffeehausliteratur)一说。

咖啡馆造就了很多的文学家、艺术家。斯蒂芬・茨威格(Stefan Zweig, 1881-1942)回忆他早年在咖啡馆里度过的美好时光时写道:

这一特别的公共机构是世界上任何类似的机构都无法比拟的。这从本质上来讲是一种民主的、每个人都可以得到一杯便宜咖啡的俱乐部,每位客人只需要花一点点钱,就可以几个小时坐在那边,讨论、写作、玩牌、收邮件,特别是能够消费无数的报纸和杂志。我们每天在那边坐上几个小时,没有漏掉任何的事情。

1900年出版的《插图本维也纳及周边指南》(Illustrierte Wegweiser durch Wien und Umgebungen,1900)对维也纳咖啡馆的功用做过说明:“对于维也纳人的社交生活和部分人的商务生活来讲,咖啡馆可谓意义重大!尤其是下午的时候,咖啡馆中热闹非凡,老顾客们在他们固定的咖啡馆中会面。”可见,当时咖啡馆对于许多有闲阶层的人来讲,既具有与人交流的公共空间的性质,同时也是他们可以独自写作的私人空间。

咖啡馆在维也纳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实际上欧洲大部分地方的咖啡文化是从维也纳传播开来的。据说,1863年奥地利帝国解除了土耳其人的第二次围困之后,发现了几袋奇怪的豆子,一开始大家认为这些可能是骆驼的饲料,想要烧掉它们。前来营救的波兰立陶宛联邦国王扬・索别斯基(Jan III Sobieski, 1629-1696)将这几袋豆子交给了他的军官和翻译官格奥尔格・弗兰茨・考尔西斯基(Georg Franz Kolschitzky)。这位知晓其中三昧的考尔西斯基却将这几麻袋咖啡豆据为己有,并且在维也纳开了第一家咖啡馆。因此,对于维也纳人来讲,考尔西斯基几乎成为了咖啡神。实际上,维也纳的第一家咖啡馆是1685年由一位叫约翰内斯・特奥多特(Johannes Theodat)的亚美尼亚人建立的,其后希腊人垄断了这一时期在维也纳的咖啡零售。

令人始料不及的是,这一新的饮料得到了维也纳人的格外青睐,以至于在这之后当地的咖啡馆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增长。1819年已经有了150家咖啡馆。1900年左右,维也纳大概有600家咖啡馆,不过当时所有的顾客几乎清一色是男士。那时咖啡馆与赌场和吸烟室往往是在一起的,是男人们消遣的好去处。如果女士一定要进入咖啡馆的话,必须要有男士陪伴。时至今日,维也纳咖啡馆中的服务生大多是男性,他们不光速度快,也常常会幽默地跟客人聊上几句。早期即便在重要的咖啡馆中,各种咖啡也没有相应的名称。侍者会为进来的客人递上一块咖啡成色的色板,客人根据咖啡分级的颜色――从黑色到奶白色――来选择自己想要喝的咖啡种类。

维也纳咖啡馆的黄金时期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一段时间。维也纳的咖啡馆也因此为当时奥匈帝国时期其他大都市的咖啡馆文化树立了典范。时至今日,布拉格、布达佩斯、利沃夫(Lemberg)、的里雅斯特(Triest)等城市的咖啡馆依然能体现出维也纳咖啡的特色来。

咖啡馆除了日常消磨时光和工作之外,当然还有其他更多的功用。后来成为奥地利著名文学家的彼得・阿滕贝格在1910年写了著名的《咖啡馆之歌》(Kaffeehaus)。

以前在波恩读日耳曼文学的时候,读过歌德1810年写的一首题为《Ergo bibamus》的小诗,意为“因此,让我们干杯吧!”我怀疑,阿滕贝格将ergo bibamus改为了ins Kaffeehaus!这位将自己常去的咖啡馆地址写在名片上的作家,后来真的被关进了疯人院。茨威格所说的在咖啡馆收邮件者,一定就是这位阿滕贝格了。

维也纳的咖啡馆大都是有些规模的,夏天除了个别人依然要在咖啡馆里享受其中的氛围外,大部分人愿意在咖啡馆旁边街道的凉伞下来上一杯香味浓郁的Kleiner Schwarzer(小浓咖啡)。这些在门前人行道或步行街上摆放的咖啡桌,成了露天式的咖啡馆,这在奥地利德语中有一个专门的说法――Schantigarten。

咖啡馆的妙处在于随意。在正餐的餐桌上,饭后也会来一杯茶或咖啡,但依然要正襟危坐。在咖啡馆里就不一样了,你可以很舒心自在地半躺坐着,也没有谁会觉得不妥。

喝咖啡有很多的讲究,这些显然与咖啡的原产地没有什么关系,而是源自有闲的市民阶层的创造。在这些诸多的讲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要趁热喝。德语里有一句话:Die Liebe und der Kaffee, die haben was gemein, sie wollen alle beide recht hei? genossen sein.(爱情与咖啡有共同之处,就是要趁热享用)如果咖啡凉了的话,会怎样呢?当然是没法喝了,不仅不再有咖啡的醇香,还令人作呕。因此德语中才有“Das ist kalter Kaffee”的说法,意思是这件事情已经完全过时,没有人再感兴趣了。

维也纳的时光好像是凝固的一般,每次当我匆匆告别这座城市的时候,在环路附近的咖啡馆外的人们依然在露天的阳伞下悠闲自在地喝着咖啡,或闲聊着,或独自看着报纸。我再次来到维也纳时,好像他们并不曾中断闲聊,我也好像又接续上了原来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