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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达摩流浪者》看凯鲁亚克对佛教思想的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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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在“垮掉的一代”的信仰之路上,东方宗教思想,特别是佛教思想,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本文通过对凯鲁亚克的小说《达摩流浪者》的文本分析,考察凯鲁亚克佛教思想接受。凯鲁亚克宗教思想的来源主要是天主教、超验主义和佛教,他在这些不同的宗教或哲学思想中看到了相通之处。凯鲁亚克对佛教思想的吸收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其一是佛教四圣谛(苦集灭道),其二是般若思想(般若“空”慧),其三是如来藏思想(众生皆有佛性)。小说《达摩流浪者》中雷·史密斯的求佛问道之路,实际上是凯鲁亚克的精神之路。“人生如梦”和“一切都是好端端的”这两个看似矛盾的命题,神奇地交汇于“空”,反映了凯鲁亚克精神追求中的深刻矛盾。凯鲁亚克对东方佛教思想的接受,已然是植根于西方思想传统中的一种“拿来主义”。

关键词:凯鲁亚克 《达摩流浪者》 佛教 接受   “空”

作者简介:陈杰,四川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美国文学和比较文学研究。

凯鲁亚克曾说,“垮掉的一代”是“寻找”的一代。当记者问他在“寻找”什么的时候,他说:“我要上帝露脸”(charters 298)。“这就是‘垮掉的一代”’一文的作者霍尔姆斯(holmes)也说过,“垮掉的一代”的疯狂举动的背后是一种精神追求,他赞同凯鲁亚克的说法:“垮掉的一代根本上是宗教的一代”。在“垮掉的一代”的信仰之路上,东方宗教思想,特别是佛教思想,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不仅是凯鲁亚克,“垮掉派”的核心作家都对佛教有所研究。金斯伯格虽然起步较晚,但佛教信仰却伴随了他的后半生。巴勒斯对禅宗和瑜珈早有研究,不过他的兴趣更多的是在知识上而不是在信仰上。由于地域的关系,“旧金山诗歌复兴”的诗人们,如施奈德、沃伦、韦尔奇、雷克斯罗斯,早在与“垮掉派”合流以前就已经开始了对东方宗教的研究。尤其是施奈德,他在佛教方面的造诣也许是这些诗人中最深厚的,他也是凯鲁亚克的小说《达摩流浪者》中贾菲的原型。如果不是因为他于1959年春天去日本开始长达十年的禅宗修习的话,可以预料他对佛教思想在美国传播的影响力还要大许多。

“垮掉的一代”对东方古老宗教和哲学思想的研究,涉猎很广,反映在作品中就既有印度佛教的思想,又有中、日的佛教禅宗思想,以及

佛教对于凯鲁亚克的最直接的吸引力,来自于佛教的四字箴言“苦集灭道”的第一条“苦”。1953年凯鲁亚克开始接触佛教思想时,他正处于一个人生的低谷:个人感情受挫、作品得不到发表。在情感的极度低落时期,佛教“一切皆苦”的思想在他心中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普罗瑟罗(prothero)在《天地之心》中指出了凯鲁亚克吸收佛教思想的动机:“佛教之所以吸引凯鲁亚克是因为它不是否定苦难和死亡的存在,而是以一种直接的方式去对待它们。而且,通过把苦难和死亡归因于欲望和无知,佛教也提供了一种超越的途径。最后,也许是最重要的,佛教似乎在教导说,现象世界如同梦一样虚幻不实。所有这些教义都为凯鲁亚克提供了慰藉,尤其是现实世界只是“心”的反映的观点(tonkinson 16)。

1953年底,凯鲁亚克在阅读梭罗的《瓦尔登湖》时,偶然读到梭罗对印度哲学思想的讨论,他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特别是《薄伽梵歌》,于是他开始阅读印度教经书。那时他还弄不清楚佛教和印度教的区别,所以在阅读时他又偶然读到了马鸣撰写的《佛所行赞》。几个月后,当他居住在旧金山卡萨迪家中时,他在圣何塞图书馆读到了由德怀特·戈达德编写的《佛教圣典》(a buddhist bible)并被其深深吸引。这一时期凯鲁亚广泛借阅佛教及其他东方思想的书籍,包括帕坛伽利的《瑜珈佛经》(yoga sutras)和

“[……]真与假是没有分别的,正如《金刚经》上所说的:‘不要有真的概念,也不要有假的概念。’”(77)

这正是佛教的教诲。雷研习过的《楞伽经》还指出,诸法既非有也非无,执有执无都是妄念,必须离绝思量分别,才能达到“如如”,即如其所是。为什么说执着于无是妄念?这里有两层意思。其一,执着于“无”说明你实际上是把“有”当成“无”的对立面,在你心里还是有“有”和“无”的对立观念,当你心里想着要认识空(起心向空)时,空已成为概念、名相,因此这个“空”不是“真空”。其二,执着于“无”表示沉溺于否定之中的无念无想心态,这是一种枯木死寂的状态,因而成为“顽空”。佛家《五灯会元》(卷11)载:“唤作竹篱即触,不唤作竹篱即背,唤作甚么?”这就是著名的“触背关”,也称“锁口问”。前者执于有,后者执于无,均未超越有无是非。唯一的办法是消除知性思量(包括语言),诉诸直觉感悟(即“不可思议”),才能达到“真空妙有”(“有”不是实有而是妙有)。

然而,雷有坠入“顽空”的倾向。这首先可以从他对“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理解中看 出:“我是一个真空的存在,一个纯粹的无我,一种脱去任何属性的活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们永远都会在这个或那个色身里流转,不过它们都不异于空”(11)。佛教《心经》上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这句话并不像雷理解的那样是用来强调“空”的,它实际上是用来揭示佛教的“不二法门”的。“不二法门”作为顿悟法门的重要内容,其根本点就是要求不能有观念的对立,所谓要“截断两头”。就色界与空界而言,我们不能执着于“色”或者“空”任何一头。从雷对任何色身都是空的强调,我们就知道,他实际上是执着于“空”,因而不是“真空”。再让我们听听他的计划:

我计划要为自己配备好所有登山所必需的装备,包括睡的、吃的、喝的,也就是把厨房和卧室背在背上,然后前往某个地方,寻找完全的孤独,审视心灵的空,让自己成为一个超然于一切观念之外的人。我也打算把祈祷——为所有生灵祈祷——作为我的唯一活动,因为在我看来那是世界上唯一剩下来的高贵活动。我要到的地方,也许是某处枯干的河床,也许是旷野,也许是高山上,也许是墨西哥或阿迪朗达克山的一间小屋。我要在那里保持安静与一颗慈悲的心,什么都不做,只修习

雷的求佛问道之路,实际上是凯鲁亚克的精神之路。“人生如梦”和“一切都是好端端的”这两个看似矛盾的命题,反映了凯鲁亚克精神上的深刻的矛盾性。一方面,他对人生苦痛的深刻体会、天主教思想根深蒂固的影响、窒息人性的社会文化等等,使他宁愿相信人生是一场已然结束的幻梦,从而很容易就接受了佛教的四大皆空的思想。另一方面,超验主义的“超灵”观、爱默生和梭罗等人的自由观和自然观,又使他执着地要去追求人生的意义和价值。而佛教的“众生皆有佛性”的思想以及禅宗崇尚自由和对自然的亲近,正好给他指引了一条精神超越之路。于是,“人生如梦”这个悲观的思想和“一切都是好端端的”这个乐观 的思想,就神奇地交汇于“空”了。于是,我们也就明白了,凯鲁亚克对“空”的执着,实际上代表了他对精神追求的执着。但不可否认的是,对“空”的执着带着一股浓厚的虚无主义的气息。凯鲁亚克在摒弃资本主义社会文化价值观的同时,也表现出了孤立主义的倾向;他逐步地走进自己的内心深处去发现存在的真理和人生的价值,对生命采取了一种个人的、纯主观的阐释。如果说《在路上》代表着凯鲁亚克从对外在生活的体验中去寻找生命的意义,《达摩流浪者》则代表着他从对内在生活的体验中发现人生的价值。

真正的禅宗境界,是“真我”的境界,或者说是超越个体存在的境界,它还原了世界的本真模样。从“视角”的角度来看,任何对事物的认识都是“视角”的,因而是片面的。那么,禅宗就是希望用“无”的眼光来看世界,这样的认识(认识论)才是全面的。这就叫做“本来现成”,也就是对本心的回归。至于不二法门,那只是手段和方式,是必须在达到目的之后抛弃的。因此,禅宗要求不得执著于对“空”,对超脱的认识,而是必须转身而出,吃饭穿衣,时时自在,否则就会落入新的执着。就“自我”而言,没有了语言和“思量”的意识,自我的确是不复存在了,它已经和宇宙万物融为一体。正因为它变成了“无”,它才能够包容一切的“有”。它对外物不是排斥而是包容,或者更准确的说,已经无所谓排斥还是包容,因为“我”就是万物了。“天地与我同行,宇宙与我共生”,这是一种理想的境界。

且不论这样的理想境界(已经属于信仰范畴了)是否能够现实化,这里笔者主要关注的是“自我”的安置问题。以海德格尔为代表的存在主义哲学同样注重个体与世界的关系,也强调自我的超越,但最终的落脚点还是在自我上。尽管海德格尔竭尽全力地化解人与其世界的主客对立,但是个体生存的印痕无论如何都无法从“此在”中抹去。而在佛教,特别是在禅宗,“不思量”从根本上消灭了个体的意识,从而将“自我”消融在万物一体之中。就拿“自由”来说,禅宗的自由可以从天衣义怀的禅语看出:“譬如雁过长空,影沉寒水。雁无遗踪之意,水无留影之心”(《林间录》)。它强调的是自我心灵的空灵自由,即无住生心。虽然在摆脱羁绊这一点上与存在主义的自由是一致的,然而它强调的是超脱,而不是责任。存在主义的自由观把生存的全部重任都压到了个人的肩上,就像萨特所言“人命定是自由的”,因而人必须对自己的人生进行筹划和选择,进而承担选择的责任。这样看来,前者的自由是空灵而飘逸的,后者的自由是具体而沉重的。

禅宗和存在主义的这些区别,实际上反映了中西方哲学思想在关注重点上的不同。前者是重视生活的艺术,重点在此生的安稳的幸福感;后者是重视存在的哲学,重点在此生的意义和价值。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