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女服的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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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年表现唐代题材的电视剧中，一旦出现贵妇的服装，必是宽袍大袖，以多多耗费布料为高端大气的象征。如此做法大概是以《簪花仕女图》为参考，不过，这一卷精彩画作实际上是创作于晚唐、五代期间，对于大致范围在公元850-950年间的女装时尚，可以说有颇为忠实的反映。不过，该画并不能概括唐代女服的整体面貌。唐朝（公元618-907年）前后持续近三百年，女服样式始终都在活跃的变化之中。长衣大袖乃是中唐以后逐渐兴起的风气，早期的女装与之相反，呈现出利索简整的气质。

初唐时期是对于隋代女服的直接延续，特色鲜明，很能予人深刻印象。在隋代，女性外衣一般都是由上衣下裙的两件套组成，不过上衣非常短小，长裙却一直高提到腋下的位置，于是裙腰位在当胸，系牢裙腰的裙带就横绕在胸前，上衣的下摆则束入裙腰之内。有趣的是，因为裙摆太长，不容易系牢，当时还出现了配有吊带的女裙，在两侧对称地缝上一对吊带，套在肩头，由此防止长裙脱落。上衣则采用对襟的样式，两襟左右相掩，一起收入裙腰，由此在裙腰上方形成“V”字形领。不过，当时也出现了一种惊人的上衣形式，即前后襟都缝死的套头衫。这种套头衫的开口极大，可以直接兜头套下，所以也就不必设开襟。也因为开口低敞，女性穿上之后，不仅完全显露脖颈，而且前胸、后背也有相当面积的，因此，是一款以露胸为美的衣式。初唐女服直接延续这一形式，因此，隋代、初唐时代的女性形象在今天看来反而有一种奇异的“现代感”。

初唐时期，女性开始在套头衫之外加一件短袖罩衣，当时叫作“半臂”。这件小外衣特意用质地较硬的彩锦为衣料，追求紧窄衬身，下摆很短，长不及腰，有时还垂坠金银叶片作为装饰；两襟在胸前用一对系带束紧，形成一个漂亮的花结。到武则天生活时代的后期，女性日常衣装固定为三件套的组合：长袖套头短衫、高及腋下的长裙再配一件短袖“半臂”套在短衫之外。坦白说，这一组合倒是与今日维吾尔族姑娘的民族服装在整体形式上有约略相近之处，后者乃是以长袖上衣、花裙与无袖坎肩为固定搭配。

必须指出的是，隋至初唐时期，女性的日常上衣均采用窄袖，显得双臂修长，即使在宫廷中也是如此。裙摆虽然拖落在地，但也没到过于夸张的程度，并非于身后延展出很长一段余波的状态。总之，初唐时代还是沿袭着北朝游牧民族的剽悍风气，女装以轻捷便利为目的，显得健朗明快，没有中晚唐的慵懒雍容情态。同时，此时代女性也绝不以肥胖为美，而是相当正常的体态，配着贴体的衣裙，一个个身形修长、顾盼俊逸，正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一个新兴帝国健康活跃的向上气象。

从北朝起，女性普遍配备一件必不可少的衣饰，那就是一条长长的披巾，叫作“披帛”“帔子”。这一服饰的出现最初明显是满足实用目的，用料沉厚，又宽又大，女性将之围绕在肩头，寒冷时展开，覆盖整个上半身；温度转暖时，则把这条长巾拢细，随意搭在双臂，以其飘逸的动态为自己增添姿韵。不过，很快，这条长方巾子便向纯粹装饰物的方向发展，日趋细长，所用织物也改为轻纱细罗。最美妙的时期为天宝年间，也就是杨贵妃最后的黄金日子里，当时流行采用极为轻软的白纱或白罗做成一条长带，萦身而垂，如缭绕在女性身边的一缕轻烟、一抹凝雾，飘摇袅坠，十分的诗意。必须指出的是，开元天宝之际女性开始崇尚丰肥，衣裙也转向宽松，不过袖管也只是与前代相比有所宽大而已，如《簪花仕女图》中那样袖头一直垂落过膝的大袖，在日常服装中还没有出现。

以衣袖异常宽大、裙拖长度夸张为美，是安史之乱以后慢慢出现的风气。唐文宗（公元827―846年）即位以后，为了匡正社会风气，曾经特意下诏规定女服的尺寸：“妇人裙不过五幅，曳地不过三寸，襦袖不过一尺五寸。”――缝制长裙时所耗衣料最多只能用到五幅织物，裙摆拖落在地上的部分不能超过三寸，上衣的衣袖在宽度上以一尺五寸为限。不过，这道诏令并未真正得到遵守，靡费衣料的风习日益炽盛，终于发展出夸张的晚唐、五代女服。换句话说，垂膝大袖、身后裙摆如长波流云的曳地长裙，固然仙姿飘飘，但并非盛唐气象的镜像，反而是唐朝逐渐走向崩溃过程中社会风气骄奢淫逸的表现。

那么，在初唐、盛唐时期，是否有大袖、长裙的女装样式呢？有是有，但限于两个特殊领域：一是贵妇的礼服，只在隆重的礼仪场合穿用。平民女性在结婚时也可以穿“大袖连裳”的婚服，享受贵妇一般的礼遇。二是舞蹈时的“演出服”，为了制造动人的视觉效果，们表演时的华丽上衣往往带有如蝴蝶翅膀一样翩翩飘拂的喇叭形宽袖。

艺术创作诚然不是考古研究，不是写学术文章，可以才思飞扬，无须巨细都符合史料记载。但是，在基本风貌上反映历史本相，也还是古装影视剧对于社会、对于观众起码的责任。更何况，唐代的出土文物与传世文物都很丰富，留下了那个时代的大量图像资料，照猫画虎其实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