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剧老生的“情”与“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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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剧表演艺术，一贯遵循的创作原则：“无情不动人，无技不惊人”。唱、念、做、打、舞等基本功所表现出来的是作品的“情”。本人从事蒲剧表演多年，大体熟悉了各个行当的表演手段及特点。尽管如此，还需加强自身所从事行当的基本功和表演技巧的严格训练。演员这样，表演才气才能充分发挥并将其展现于舞台上，从而使演员所扮演的角色达到“技”和“情”的统一融汇。

笔者多年从事老生行当，虽说艺不惊人，多有教训体会，今就蒲剧老生的行当特点谈些感受认识，愿与同仁共勉。

在蒲剧表演领域，老生只是生行中的其中之一，若细分开来它包括“老外”和“副末”，要说还有好多好多。比如说单从所挂“髯口”就可分为两大类“三”和“满”，大多是用年龄来区分。“生”以挂“三”为标志，在其表演上，较为刚毅、挺拔，唱腔多以高亢明亮为特点：如《朱买臣休妻》中的“朱买臣”、《十五贯》里的“况钟”、《酒楼》中的“郭子仪”等；“外”以挂“满”为标志，也就是我们通常俗说的“白胡子”，在其表演上唱念苍劲有力、稳重厚实、深沉真挚，如《浣纱记－－寄子》的伍子胥、《扫松》里的“张广才”等。接下来我列举两个须生行当的代表人物，讲一讲我在舞台上塑造人物（角色）的亲身感受和肤浅看法。

首先是《浣纱记－－寄子》中的“伍子胥”，以“外”应工，挂“白满”。伍子胥是个顶天立地、声威显赫的大英雄，伍子胥忧国忧民、戎马一生，膝下只一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古人多把生子继后看得很重，伍家只有一子续香火，“伍子胥”更是爱子心切，骨肉情深，仅此“伍家一脉”。也正是因此他才不惜千里将儿子寄于齐国。他告诉儿子到齐国的原因的时候的那段念白“以存伍氏一脉，从今以后，你的事，我的事，再也不要想念我了”，语气更是苍劲更显稳重，以十分沉重的语气把跟儿子诀别的那份激慨心情表达的淋漓尽致。紧接着一曲“－－清秋路、黄叶飞、为甚登山涉水、只因他义属君臣、反叫父子两分开”，此时的儿子浑然不觉，还以为是出门远游，蹦蹦跳跳，无比开心。父亲悲愤、凄凉、隐忍难发！为此我与音乐设计进行了反复的磋商，并根据我的嗓音条件，精心设计了一段足以表达伍子胥内心悲伤凄凉的唱段，导演又根据剧情给我设计了恰到好处的“抖髯口”“跪蹉步”动作，使得“唱情”与“演技”清晰地促动着人物内心的激情搏动。更切当的表现出父子两种不同的心态。目睹台下观众的串串泪水、阵阵掌声，我才觉得这就是以“技”抒“情”的绝好表现。

进入“鲍牧”家之后那场戏，那才是整出戏的高潮。可以说是以“情”带“技”的最好例子。进门之后的戏，没有更多好看的动作表演，完全是通过情感刻划出“伍子胥”在此地此时极为复杂的内心世界，对国事的悲愤与痛惜，对自己身世悲凉的感慨，对爱子前途的担心和忧虑，对父子诀别的凄凉。如一见昏厥在地的儿子，此时的“伍子胥”没有运用点滴的花俏身段，既没声嘶力竭的哭喊娇儿，也没快步抢前以示悲痛，而是一个小顿步，低头轻声一个字“忒”，然后掀髯、捧髯、抖髯、颤颤抖抖走向儿子。仅此而已。但是这段表演，整场声息全无，击乐锣鼓全停，使得这声“忒”尤显悲凉、凄楚、撕心裂肺！台下颇有令人室息之感，观众的心一下被提到了嗓子眼儿似的，禁不住流下了同样感到痛惜的眼泪……这段高潮戏的表演是以“情”为主，并以“情”带动人物由“情”而自然带动小幅度的动作，依此感染和感动着每一位观众，如掀髯、抖髯、小小顿足等，足以证明以“情”带“技”的巨大作用。

再说《朱买臣休妻》中的“朱买臣”，此乃以生应工，挂“黑三”。此剧讲述的是一个穷困潦倒的穷书生立志刻苦读书，但是由于生活窘迫，无奈与妻子“崔氏”发生婚变的故事。较“伍子胥”的内心世界而言，“朱买臣”的人物内心世界似乎显得平淡了一些，但是要表现朱买臣“穷、志、情、苦、绝”多方面的情感纠葛，有着难以想象的难度。第一出《逼休》中的“朱买臣”主要以他的肢体语言和唱腔念白来表现其“穷、志、情、苦”等。通过掷地有声、感人肺腑的念白唱腔，试图赢得“崔氏”对朱买臣的同情、宽恕、理解，以此抒发其内心真情实意。一段“娘子啊！你嫁我朱买臣虽说受苦受穷，但那粗衣也好遮体，汤米也可度命，你我夫妻患难与共，哪有因穷困而抛弃之理啊？你不听我苦苦相劝，偏听那王妈妈挑唆，暗中写下这离婚书文，死我休妻，怕是居心忒狠了！”以此来表现朱买臣难舍“夫妻之情”、愿与崔氏妻继续“同甘共苦”的真切心迹。此间道白的“语气、节奏、轻重缓和”等，可谓字里行间充满技巧，加上十分贴近生活的形体动作，活生生地抒发了朱买臣此时此刻的内心情感。由此也领略了以“技”抒“情”的风采。

但《泼水》中“朱买臣”的“绝”，则以情感上巨大的转变，进而带动他肢体以外的最佳体现，实实令人惊讶痛快！如开场时一曲“拜辞天庭返故里”，朱买臣笑得春风得意、唱的那是趾高气扬，见到“崔氏”情感上陡然起变，一句“取五十两文银交与同乡妇人”，似乎有同情的情感在，又有鄙视之意。一曲“收起倾盆之水”，酣畅淋漓的大段唱念则都是表现了对“崔氏”的怨恨之意、恩断之情！此“情”带动了朱买臣油然而生的外在形体动作“不屑一看、拂袖一挥、快速扬鞭催马离开”等。不难看出，此刻朱买臣的内心世界层次分明、波澜起伏。最终的情感归属，竟以朱买臣极其强烈的肢体语言结束了对“崔氏”的夫妻情感纠葛。

上面介绍的两个人物，在舞台上的表演手法和情感抒发手段上，虽有明显区别，但有诸多共性，都是从人物的所处环境、情感嬗变迸发的，处处显示出“动则有情，情到则动”。

蒲剧老生行当的人物性格是丰富的多样的，其舞台表演手段也是花样很多，只要把握好“情”与“技”的密切关系，把握好表演的尺度分寸，努力做到勤于吸收、勤于思考、勤于继承创新，你所塑造的人物形象，肯定颇具深刻的内涵，不乏多有鲜活的性格，深深印记于观众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