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他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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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翔下班进家就一惊一咋地说：“我刚才过火车道时只顾构思稿子了，竟没注意到火车开过来，好险呀，差一点就看不到你们了！”女儿和妻子瞪大眼睛唏嘘不已，洗手间的老爸冲出来，急赤白脸地一顿责备。

从那以后，每次上班，李翔都在老爸连珠炮似的叮嘱声中，逃也似地离开家门；每次下班前，准时接到老爸打来的叮嘱电话，总是清一色的内容：小心火车！一次全体大会上，领导正讲到员工素质差的问题，他的手机就尖叫起来。又是老爸！他没好气地压着嗓子低声说：“我死不了，你别再烦了！”啪地关了手机。

“电话回击”事件后，老爸再也没提过小心火车的话题，而是一心一意地养起了一条小狗。李翔每天上下班都会看到老爸在路旁遛狗。雨天，打伞遛；雪天，老爸穿着皮大衣、小狗穿着棉坎肩还在遛。老爸不停地逗耍、呼喝，那股投入劲，连他经过都没看见。基于老爸对狗的狂热，他拟了一篇稿子，题目是《当世界萎缩成一条狗》：年少时，心怀凌云之志；老年了，养狗成了全部的事。当一个人的世界终于从广阔天地萎缩成一条狗，可悲可叹呀！人老了就有理由自甘堕落吗？……写着，感觉脚趾被扯动，一看是狗，旁边还站着满脸狐疑的老爸。

一天，他下班竟没碰到老父遛狗，到家方知大事不好：老爸病倒了！忙送到医院，检查结果是脑出血，虽竭尽全力救护，老父的生命之火还是迅速衰弱下来。

弥留之际，老爸那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什么。李翔忙凑近说：“您要说什么？”老爸吃力地说：“我最后再说一次，你不要烦，千万记住……”全家三口强忍悲伤，急切地问：“什么？”老爸用尽全身力气说：“小心火车！”一家人的眼泪齐刷刷滚落下来。

看到孩子拼命地把小狗往爷爷手里塞，妻子说：“其实你爷并不喜欢小狗，只是担心你爸整天构思文章容易走神，看不到火车，每天嘱咐又怕人烦，所以，才假装养狗遛狗。你看他风雨不误地在火车道旁遛狗，其实，他是在替你爸望着火车，随时可以冲上去提醒呀！”

办完老爸的后事，李翔又展开那张没写完的稿子，接着写道：“老爸，当您的世界萎缩成一条狗，原来，这条狗就是您的儿子我呀！……”写着，他已是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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