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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爱,只是一场被叫停的前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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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打开我的身体时,你会知道,我是干净的。

1

四月的天气,下着毛毛雨。

我穿着一件连衫帽把帽檐拉得很低,雨扑打在脸上,很湿。我已经尾随童非很多天了,我没有刻意地隐藏,所以他轻易地就看到我了。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贱,没脸,没皮。

我和童非上了很多次床,但没有人想到,我的愿望竟然是和他。我想要他延伸在我的身体里,想要和他一起上天,一起入地,一起高潮跌宕。但童非对我没有,他只爱他的女友,只和他女友一个人做。

我和童非是在一部里遇到的,我是女主角,他是男主角。是小成本的电影,稀烂。会踏进来只是因为我想出名,一个追逐名利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可放弃的,我野心勃勃。和童非搭戏的时候,我已经拍过几部了,渐渐麻木,出名太难,挣钱才是正道。何况不是真做,只是借位拍摄,我的牺牲不是大到了无法忍受。

后来就遇到了童非,他有很澈清的眼睛,目光落在我脸上时,我竟然激荡了一下。我和童非在剧情里遇见,相爱,我们上床,我渐渐地融到了剧情里,已经辨不清真假。他的身体覆盖住我,我突然有了茉莉花开的感觉,那么清新,那么纯净,只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感觉,别无其他。我想我的脸潮红得厉害,因为我不自禁地嘤咛起来,我们在彼此面前一览无余,他有健硕的身材,有平坦的小腹,也有修长的腿,我盘绕上去,像蔓菩藤一样,但是在我渴望的时候,他却没有继续。导演说,卡。

我看着童非,他拿外套盖在我身体上,他说,辛苦了。

张爱玲说,因为胡兰成,她萎靡了。而我,突然地也萎靡了。

还有人说,在爱中的男女总不相信他们的相遇是偶然,我也不相信。我觉得是命运,是注定,是缘分。多俗气的调调,也挺悲的。

收工的时候,导演说耍送我回去,我说,不了。我的目光追着童非。导演说,童非,他有女朋友。我狠狠地剜他一眼,那又怎样?

我以为拿下童非很简单,和我搭戏的谁在假戏里不是想要真做?他们的身体盎然得厉害,他们在我的身体上欲罢不能。但我不会真做,他们不配。

我让童非送我回家,他迟疑了一下同意了。透过出租车的后视镜,我的身体贴到了他的身体,镜子里我们的脸挨得很紧,我欢喜地笑了。他的头侧向窗外,很疏远,我讪讪地退了回来。

他只是送到门口就告辞了,我张了张嘴想问,你要上来坐坐吗?但我还没有问出来,他已经大步地走了。

我的心里,汩汩的,是凉薄的凉。

2

我看几米的音乐剧,里面有段旁白是“天使在地下铁路口跟我说再见的那一年,我渐渐看不见了”,我泪流满面,我想,我也看不见了,因为爱情我还没有遇到,它就和我说再见了。

一个女人的爱情是很抽象的,我说不清我为什么爱童非,就是爱。和他搭戏说那些很肉的台词,我说得越来越真诚,我的目光长时间地注视着他,我的手在他的掌心里有些微微的颤栗。

我煲汤,煮大骨头或者乳鸽,带到片场给童非喝。我非要等到他喝光了才肯离开,他对我说,汤很好喝。他不知道,我熬足了五个小时,我蹲在厨房里,一边看英语书,一边熬汤。贤惠得像个家常的女人。

我想过了,等这部戏拍完,我就去换一份工作。

童非跟我说他只拍这一部戏,他的女朋友不知道他在做这份工作,他只是想要钱付掉房子的首付,然后结婚。

跟我说这些话的那天我们始终没有拦到出租车,清冷的大街上只有我和童非,我们走在稀薄的月色里,中间始终隔着一定的距离,我向他走近一点。他就向马路中间走一点,后来我们就走到了马路中央。有一辆车从身后过来,我拉了他一把,就贴到他的胸口,我扬起头来等了片刻,但是他的唇没有落下来。剧情里我们吻,长时间的吻,除7最后的一步,我们什么都做了,但没有最后的那一步,所有的前戏都是空的。

我尾随了童非,见到了他的女朋友。那个女孩长得一般,身材很单薄,但是她穿白衬衣卡其色裤子,在阳光下显得很朝气,很单纯。不像我,总是要用浓妆来遮黑眼圈,要用很华丽的衣服裹住自己才有自信。

再和童非演,我就故意碰到了他的敏感点,我们那么长时间地接吻,吮吸,我在镜头前在童非的面前打开自己,我甚至翻身骑坐到童非的身上,他的身体有反应,我能感觉,但是当我想要进一步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推开了我。

我的身体好像废掉了,那么木然,那么轰然地倒塌下去。导演喊,卡。

那天,我让童非再送我回去的时候,他拒绝了。

他进电梯,我跟进电梯,他站在路边等出租,我也站在一边。出租一直没有来,他迟疑了一下开始往前走,我就跟着他,几步的距离。

月光很忧伤,我的心,蜷缩得厉害。

然后,童非转过身来对我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跟着我。

我点头。

他继续走。

我还是跟着。

他再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跟着我走。

我点头。但是他走,我走,他停,我停。我疯了,痴了,变态了。

3

我开始尾随童非,我跟着他和女朋友一起看电影,跟着他们一起进超市,跟着他们坐地铁……跟着他们回家。我就站在他家楼下,直到他们房间的灯灭掉。

我跑到楼上“咚咚”地敲门,踹门,然后躲起来。我想自己多幼稚呀,但一想到他也许正和女朋友,我就想要打断他们。他们的前戏会有多长,但不管是多长多短的前戏,他们把一场爱完完整整地做完了。而我,只能得到前戏,我很饥渴,我对童非的爱,那么,那么地饥渴。

童非终于在楼下逮到我,他捏得我骨头快要碎掉,他说,你到底想要干吗?

我说,我爱你。童非,我很爱你。

他的嘴角就笑了起来,他说,你爱我,你凭什么爱我?你这样的女人凭什么爱我?

这是一记炸弹,炸得我血肉模糊。

我去跟导演说,我说你想拍得更火爆吗,你修改剧情,我愿意真做。他的目光很复杂,他说,你想清楚了?

但童非不愿意,他不愿意真做。他和导演谈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童非说。没有必要改剧情。借位就可以了。

我说,那找替身。为了让片子更火爆更真实,我要真做。

童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的内心荒芜得厉害。替身是导演。我和童非在长时间缠绵悱恻的前戏后,导演裸着身子过来了,我和他在童非的面前做,他的身体很高调,而我,别过脸去,不想被看到眼泪。

当他离开我的身体时,他愣住了。因为白色的床单上,有嫣红的血,如点点梅花,盛放得凄然。

我裹着床单离开。

我终于做了一次完整的爱,终于。但我和童非还是只有前戏,这真是很哀伤的一件事。

4

我去找童非的女朋友,我塞了一张碟片到她手里,她看着我,我对她笑。我说童非的身材真的很不错。

童非拍完那部戏后拿了片酬就没有再拍片了。他开了一家宠物店,卖些猫猫狗狗。我常常在街的对面看他在店子里忙碌,他和它们很亲近,他的大手轻轻地摩挲在它们的身上。

导演说有剧本想找我拍,是正规的电影,很有可能会红。我推掉了。我想,其实我没有多少能耐,我想要的生活很简单,是遇到童非以后我开始后悔我之前的选择,但如果我没有拍这样的片子,我还会遇到童非吗?所以说这是注定的。

我托路人帮我在童非的店子里买了一只猫,我每天都带它散步,给它洗澡,抱着它睡觉。有一天我过马路的时候,有个人突然抱住了我,一辆车几乎贴着我疾驰而过。我回过头去,就看见了童非,我的眼睛好像有些模糊,因为我看到他哭了,他的眼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说,对不起。

我知道他为什么说对不起。我听到导演和他的谈话,导演说他要改剧本,想要有真做的戏份,但不是童非和我做,是他。导演他一直想要和我做,他知道我会拒绝他,但不会拒绝童非,童非只要说服我,就可以得到双倍的片酬。

我知道是他们商量好的,在童非还没有开口前我就先说了。

双倍的片酬,童非的房子会买得更大,更美吧!

爱会让人瞎了眼,所以我瞎掉了。

5

童非的婚礼是在十月,天气很好。新娘的裙子像一朵百合花,我知道她爱童非,因为我给她那张碟片后,她又还给了我。她说,有一次,我跟着他去了片场。她说,你很漂亮,但童非是我的。

童非是她的,就算童非感动了,动摇了,但他的身体却始终忠贞于她。

那天在马路中央,童非抱住我的时候,说了什么,很久后的一天,我终于想起来了,他说,其实,我已经爱上了。

下雨的夜里,我看着影碟机里我和童非的脸,潸然泪下。

我听到那一出音乐剧的最后时间来了一个人走在一分钟的门城,沉默来了一个人偷走了一分钟的光。

终于,终于还是尾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