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失“雅”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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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常常问自己，我们身处的时代“雅”吗?

说真心话，“雅”已经远离了我们，它躲在寂静的角落里黯然神伤，早已不能适应眼前的环境。

可是，在“雅”缺失的当下，我们可以看到形形的“雅集”，三五人、十几人或几十人的“雅集”，人头攒动，笔墨纷飞，“创作”着一张张没有生机的书画作品。

笔者置身“雅集”之中，两个情节让我心惊肉跳――位耄耋之年的画家，把三张宣纸摞在一起，飞笔重墨，勾出山水轮廓，再把宣纸揭开，一张张处理。仅一个小时，三幅国画作品出笼了。

在另外的一次“雅集”上，一位油头粉面的年轻后生，代表一位著名书法家来了，他悄然问“雅集”招集人，此次“雅集”的出场费是多少。当招集人说出的数字与他心中的期待发生冲突后，便转身离去。他的告别语是：我们先生说了，出场费低于他的身价了，故不参加。

如果说“雅集”是书法(画)界的一场戏，那么，以上两例便是这场戏里真实的情节。

“雅集”本不是这个样子，然而，在市场经济的中国，“雅集”偏偏是这个样子。

公元353年的兰亭雅集，因其自由、平等、通脱，又因其典雅、蕴藉、风流，引起中国文人长久的怀念。兰亭雅集无与伦比的精神语境，遂产生《兰亭序》、《兰亭后序》、《兰亭诗》这样的文化成果，成为我们的极其重要的精神财富。

兰亭雅集成为历史以后，我们故作风雅进行蹩脚地模仿。君不见，兰亭雅集的故地，不是常有几个穿长衫的人在那里饮酒吟诗嘛。只是臃肿的体态，狭隘的文化视角，低劣的精神追求，所表演的仅是滑稽戏而已。这样的“雅集”，借助旧有的形式，复制的仅仅是一种状态，353年超凡脱俗的梦想早已化为烟雨。

我们穿越在不同的时空隧道里，写着同样的汉字。这自然预示了我们面对的场景已经不同。今天，我们的“雅集”不再关注人的精神，更不关注生命的尊严与意义，一个十分具体的目的，让每一个人每时每刻都在计算着自己的得失。宛若那个耄耋之年的画家，那个油头粉面的年轻后生。

这是一个消费主义滥觞的时代，是缺少“雅”的时代。我对今天的“雅集”可以失去某种高贵的期待，但，我们能拒绝这样的“雅集”带给我们不菲的收入吗。一个现代人每一天的支付都是沉重的，孩子、教育、房子，吃吃喝喝，社会交际，没有一项不需要我们费心思。这样琐碎的事情办不好，自然会遭到亲人与朋友的指责。

世相让人无奈。所以，每一个人都在社会上寻找寻租“权力”的可能，目的是为了增加收入，让自己更阔绰一些。书法家有什么?不就是会写几个字吗，如果这样的字可以换钱，何乐不为呢。

书法家毕竟是有文化的人，他们不可能像江湖卖艺者一样，不顾及情面，在街头大喊大叫，兜售自己的才艺。有文化的人讲面子，想卖艺，还要有一个漂亮的托词，于是，我们就把古人玩过的“雅集”借来了，在“雅集”中卖艺自然体面一些。

其实，当代的“雅集”就是一个市场。“雅集”的组织者圈书法作品，期待升值，或作为礼物，打通关节；书法家借此机会卖字营利。当然，都是体面人，交易常常是在暗地里进行，庄家会根据书法家的名衔，支付不同的润金。

消费主义往往和拜金连在一起的。这是我们时代的主旋律。我们都是凡夫俗子，真有“本事”的人不会在书法界混事，能有“雅集”――个可以赚钱的市场怎么不是好事。

缺少“雅”的时代，我们还惦记着353年那次优雅的“流水曲殇”，证明我们内心深处依然珍藏着诗意的情怀，证明我们的梦想没有完全死去。

这样的悖论，会像噩梦一样，缠绕我们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