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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剩女的那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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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滢莹:

笔名小艾,不典型的80后,上海出品。喜欢逛逛走走,不为购物,只爱看街上如织的人流,琢磨各种表情下潜藏的故事。现任《文学报》编辑,曾获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

1

身为80后的大好青年,正是为祖国贡献大好青春的大好时节,我却埋在咖啡吧的沙发里,假装小资一样斜眼看外面的艳阳天,花很长时间研究自己的指甲。其实,我是在做一件适婚年龄无固定男友的女子经常做的无聊事:相亲。

既然是相亲,就必须介绍一下对面坐的那个斯文男人。常用形容外貌的词库里随便挑几个出来:肤白,头发自然微卷,鼻梁像葱管一样细直,藏在眼镜片后面的小眼睛正很专注地瞪着我握在手里的咖啡杯。我很粗鲁地用鼻子长出一口气,心里给了他个绰号:葱男。

我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干咳一声,把杯子往自己方向明显地拢了一下,我真怕杯子会被他呆滞的眼神看出个洞来,把里头这杯蓝山漏个干干净净。“听王阿姨说,你在家里上班的?”葱男嗫嚅着说。

这几乎可以列上我平生最不喜欢的三句话排行榜了。“你终于起床了?”“你还是没男友?”“你在家里上班?”其中的任何一句,都可以让我迅速萎靡,缩小到针尖那么点儿。如果对面是个强势伟岸的主儿,也许我还能忍,但此刻这位兄台,立刻让我想到了撤退。

“你的眼镜度数有多少?”我问他

“啊?”葱男下意识推了下镜架,“500度,问这干嘛?”

“从遗传学上来说,我们很不合适。”我尽量优雅地、缓缓地收拾桌上属于我的手机、墨镜、钥匙,眼角的余光告诉我,对面的葱男愣住了。

走出那家让我浑身不舒服的酒店大厅时,手机响了,小陶咋咋呼呼地在听筒那端嚷嚷:“麦小姐啊,公司有急事,赶紧回来一下!”我啐了她一口:“慢得跟爬一样,我已经搞定了。”“什么?才10分钟啊,姐姐你有点耐心好不好,再怎么也让我露一手啊,说好了我来救场的,机会都不给我……”小陶一下泄了气,嘟囔了几句,然后问:“怎么样?”“没两样。”我说。小陶大叹一口气,分贝高得让我不得不把手机拿远点,然后勉强听到一句:“宅女啊!你真想脱离社会啊!”

所谓宅,其实是日文里直翻过来的,日本话里宅男就是老呆在家里的男人,宅女就是老呆在家里的女人。其实我也很有“出世”的欲望,并不想做陶渊明这样的千古懦夫,是情势所逼啊。想旅游,但是不喜欢坐车又怕飞机;想K歌却是超级音痴;想聚众娱乐但同志们的生物钟都和我颠倒,他们在上班时,我在家里呼呼大睡,他们下班累得想死时,我精神奕奕好比出来偷吃的猫。对于我的工作性质,说得好听一点为SOHO,要是难听一点的话,就是无正当职业者了。

无正当职业,这词很玄乎,直接让人联想到小混混了。好几次婶婶阿姨大娘们苦心安排的相亲,就被这个词一击即倒。宅怎么了,我可以睡到自然醒,可以爱什么时候逛街就什么时候逛街,现有收入也能养活自己,还顺便养了条叫美元的拉布拉多,一盆叫英镑的向日葵。没固定工作,我自己投保来交四金,医保养老一套齐全,我真还想不到坐班还有其他什么好处,腰肌劳损算好处么?

不少人都对我到底在忙个啥感兴趣,这里可以稍微透露一下。其实我真的是有很多事可以做,我在淘宝上开了家卖成人用品的小店,把自己的语言天赋统统用于隐晦以及的产品描述上去了。同样的震动器,同样的进货渠道,别人卖25,我卖40照样生意不断。在为自己的才能用于如此“歧途”痛惜了一天之后,我很快就发现了其中乐趣,写得好不好,直接和进账多少挂钩,多有意思,卖东西的同时也侧面印证我的写作才华。这项收入一个月大概在7000元左右,再加上在一个小说门户网站每天贴着不痛不痒的滥情小说,按点击算钱,每个月也可以有个4000元多。一不小心,我把自己整成了小万元户,这可是我辞职时没想到的。

2

我的宅女生活,还得从两年前的失恋顺带失业说起。

聪明的肯定猜到了,我爱上了领导,而领导有家室。

刚进公司,准确地说是前公司时,我和所有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懵懂且不安,只懂与所有人为善,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干些什么来开展工作,颇有点“壮志不得酬”的意思。

我所在的职位下属于公司公关部,主要负责外联和媒体管理。说白了就是和各家电视台、报纸杂志的记者联系。公司有什么产品新发或者新闻的时候,我们千求百告请他们出席,然后像母鸡盼下蛋那样巴望着新闻里能有个几秒,报纸上能给个豆腐干文。这个部门属于肥缺,因为和记者们关系好的话他们会倒过来介绍关系给你,要知道他们手里的关系都是金线银线,一根就能让你攀龙附凤的。但一般来说,记者在一家公司有固定的联系人后,不会认其他人,所以部门里对于媒体关系的拢络,就和市场部对于产品地盘的拼抢一样,接近白热。

总的来说,进这样的部门,就等于重头学做人,脑门上盖个“关系为王”的印章,开始学习怎么和各种人打交道。

进部门三年,我从鄙视阿谀到仰视阿谀,最后把它变成了一种生活常态。职位也从给记者大爷们派“路费”逐升至联系媒体,做活动策划,以及危机处理。看着名字后面的职务变来变去,工资卡里的数字一路上升,总算也有了点过度牺牲后的自我安慰。

说过度牺牲,其实也夸张了点,真真假假地也算认识了不少明事理的人,也深刻认识到“无冕之王”在经济社会里的另类。当然,脱离了这个圈子并不意味着我可以对圈内的人妄加评论,而且这也不是重点,所以一概略过。重要的是,我极不适应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过于偏执和纯真的性格让我的仕途摇摇欲坠。

关于直接导致我辞职的原因,是我的顶头上司胡健铭一直不满意我的工作,而我的顶头上司的上司刘襄不满意胡健铭,于是我很没来由地对刘襄产生了好感,一切一发不可收拾。到现在我还后悔,我的逻辑怎么就那么混乱呢?

不过,现在回忆起来,是谁先缴的枪,也未必那么清楚。

刘襄是那种内敛压抑的人,从不正面表达情绪。在工作中接触以后,我却贱贱地被他的隐忍所束缚。我不是那种很抢眼的人,因此也不会对他的温存抱任何希望,但他所安排的“巧合”,真让我错觉这世界上有前生的缘。他不承诺,不甜言蜜语,不浪漫煽情,只是用行动表示着他的好,我拒绝到无力,然后某天突然产生了和他一起浪迹天涯的念头,就这样把自己陷进去了。

其实这只是一场玩不到头的博弈游戏,但因为我看不清结局,盲目相信“一切皆有可能”,才把他的忽冷忽热看作安定前的游移,把一些细枝末节的怀疑看作自己的正常恋爱态,短短的爱,没多久就成了长长的痛。

当然,我的自愈能力也不光是嘴上吹的。爱过,然后结束了,就这么一回事嘛。

我的小POLO的后视镜下,还挂着他送的小布娃娃呢。他执意把我当小女孩,我就接受了,还挺好看的,只是嘟着嘴,整天装可爱,让我没舍得丢,一碰到颠簸布娃娃就弹来弹去,像我没处收容的心。

自我在混沌中摸索自己的感情观起,我就给自己定下规矩,已婚男人不能碰――做小三很容易被全社会唾弃,也根本得不到啥满足;同事不能碰――落下话柄可以,但在仕途上落下话柄就是及其傻的做法了;老男人不能碰――我刁钻不过他们,也不打算从刁钻的他们那里挖掘终生幸福。

在碰到刘襄之后很久,我才意识到,就这么一个男人,把我立下的那三条规矩一次性给全破了。当时我就只剩掩面低喊“哦买高的”的份了。

3

耗字无数的开场白到这里终于刹车了,因为就在我七想八想着回顾过往的时候,把小POLO的头亲昵地顶到前面一

辆大车的屁股上去了。我看着大车屁股上那个圆圆的、分成四等分、蓝白相间色的LOGO,心里一声哀号,想着还不如撞死我算了。

我没敢下车,直到宝马的车主下车走过来,我才想好要摆出一张疲惫而惊恐并且可怜无比的脸,让他至少也怜悯我一下。一抬头,看到了张挺眼熟的脸――他的眼镜依旧是黑框的,耍酷,但还是没到帅的地步。竟然是我第一次相亲时碰到的男人,萧童。

“麦麦?”萧童一脸惊讶。

“嗯,麦麦!”我趾高气昂地回了他一句,满腹的盘算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你怎么在这里呢?”萧童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他怎么不问我怎么啥车不撞,光撞他的了。

“你怎么什么车都不撞,光撞我的呢?”没等我回答,他立马把我心里的台词吐了出来。

“知道是你我肯定不撞,绕得远远的。”我嬉笑着说,心想今天你算被我逮着了,自己修车去吧。

在爬下车检查和简单处理过之后,我就和萧童坐到了最近的西餐厅,我地点遍了菜单上最贵的东西,心想着放他一次血。在扯尽了天气、政局、股市、地产等假大空话题后,我的牛排终于上来了,我拿起刀叉就切,五分熟的牛排被我切得血肉横飞。在缄默中,我一块块狠狠咀嚼着牛肉,两眼只看餐盘,但还是在萧童的注视下红了脸。他叠起双手托着下颌,眼睛里都是笑意,也不说话。

关于这个男人,还得回到我辞职在家百无聊赖的那段时期。

我曾想成为连岳那种专栏人,解决些都市青年的情感饥渴。我花钱买了张心理咨询师的二级从业资格证,不是考不出来,而是觉得没那个必要,能用钱而不用力就能做到的事,我一概从简。我曾有过花两小时时间把一个站在7楼边缘的女孩劝下来的经历,也有30岁的男人在我肩上为他前女友痛哭流涕的过往,我信手拈来的爱情格言一贴到BBS上就被顶无数。可基本上理论强和能掰的,在实践上都一塌糊涂。其实自大学起我就没消停过,我茫然地寻爱,又对到手的爱情满不在乎,并荒谬地发明了“男人爱的是女人,女人爱的却是爱情”这类逃避责任的话。当然我那些个爱人也不是个个吃素的,甩人和被甩的惯常性使我几乎忽略了爱情予人快乐的基本真理。极乐当然是有的,可惜每每都伴随极悲。

在亲身验证了自己的感情失败后,我发现现在的专栏作家都特别能忽悠,脚不着地地给你上纲上线,有时会让你错觉自己不是找建议,而是找骂来的。在深刻认识到我的人生其实是一团糟以后,我便放弃了普度在感情中沉浮的众生的念头。

按妈妈的说话,27岁还嫁不出去的姑娘就是白菜帮子,远看鲜嫩,近看一堆渣。当她第7次痛心疾首和我谈这个问题时,我终于不再负隅顽抗,缴械投降。其实我身边单身的女同胞多得是,但为了照顾到母亲难得的坚持不懈,我还是配合着她,该相亲的相亲,该约会的约会。于是我的日程表里出现了一项日常活动――DATING WITH 某某某。

我的第一次相亲对象,就是这个叫萧童的某某某。著名外企市场部经理,身高体重家世均在妈妈框限的狭窄范围内,据说还是户外运动爱好者。初次见面,我憋足了劲地装淑女,脚跟都被新买的高跟鞋磨破了。而他给我印象也不错,他有个圆脸,缩小版的圆眼睛上架了一副眼镜,显得有些狡猾,但嘴唇又不薄,面相端正,并不奸佞,鼻头饱满,面相上说这种男人属于聚财的。严肃时并不觉得什么,但他笑起来却很好看,脸上有暖暖的光。

在循规蹈矩约会了几次以后,我发现这个男人有很多和刘襄相似的地方。一样绵里藏针,一样不可琢磨,连笑容里的深意都有几分类似。专栏作家的话只有这句中听:想忘记一个人,你必须开始一段新恋情。在和他相处的那段日子里,我像扭捏的小女生一样,妄图忘记刘襄,试图寻找一些恋爱中女人的感觉。

我努力了,并几乎成功。第一次和他在游乐园牵手的时候,眼前是五彩斑斓的世界,周围的声音自动降噪,我很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那一瞬间很幸福,有种解脱和重生并存的感觉。在下一个场合,我几乎把喜欢你三个字脱口而出,当时气氛很好,他镇定而平静地看着我,然而他什么也没说――于是我也什么都没说。

在我终于觉得自己又能爱人的时候,萧童突然断了音讯。我尝试过打他电话,总是无人接听,可想他是有意疏远。这对我来说的确不是件开心的事,我几乎把自己陷进去,而他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了。我一度认为是否是我的态度过于积极把他给吓跑了,但分析下来只有一条结果:我主动了,于是我输了。爱情是不讲道理的。

4

尽管我拖拖拉拉,牛排总有被吃光的时候。当我的餐刀再无肉可分,在盘中切出吱吱的声音时,萧童终于笑出了声:“吃饱没?恨我也不用切盘子啊。”我停了手,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童抽出支烟,向我努嘴询问,我点了点头。他点起,深吸一口,目光随着腾起的烟雾涣散。他随意地问我最近如何,我随意地答了两句,端茶喝了一口,彼此无言。

现在我该干吗?质问他?责骂他?我们彼此没有过承诺,唯一亲近的行为是牵手,亦不是循规蹈矩的人,我凭什么质问,以一个相亲对象的身份?我是彻底搞不懂这个男人了。

他看出了我的不自在,转回头看着我,我却不合时宜地在他左手无名指上发现一圈浅色的痕迹――那是长期戴戒指的痕迹。我心里一凉,想着这个男人也不过如此,急不可耐,俗不可耐。脑海里泛出的,竟是刘襄的脸。我还能清晰地记得起那天在办公室,大家聊天时取笑刘襄,说他“宠老婆宠得像养金丝鸟,谁都不让见”。刘襄当时就变了脸色,打着哈哈转移话题,不敢看我。那天起,我突然从渴望爱情的纯情小女孩落到了破坏人家家庭的第三者,这是刘襄一直想言而不敢言的,他的一切游移和忽冷忽热都有了答案,一切未知的未来都成了可见的结局。为什么老天要让我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

之后萧童说了些什么,我都不记得了。我反复想着我逼问刘襄那天,他蹙着眉头看我的那瞬间,今天我才读懂他那个神情:我爱你,但是――别给我添麻烦了。

吃完饭,保险公司的人也到场了。萧童简单交待了一下,说另有事要处理。我憨憨地冲他一笑,连再见都忘记说,就扬手打车回家了。

5

在萧童退出我的生活后,我曾实打实地伤心过一个礼拜。倒不是说因为失去一个潜在爱人而有多难过,而是我发现我的心已经被各式尘埃蒙蔽,再不像年少时那样敏感鲜亮了。在意识到萧童是故意避开我之后,我心里竟升腾起几分带着痛楚的:你看,你果真留不住他,你果真没法爱人了。就和离开刘襄一样,我的恢复速度让自己都感叹,我到底是否真的爱过?

在七大姑姨们的努力不懈下,我很快就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并决定以真实面目示人,省得浪费有限的感情、时间和精力。其实所谓真面目,也就是把高跟鞋还原成板鞋,把化妆品还原成护肤品,把低眉细语还原成粗嗓门儿大妞。事实证明这一着效果是明显的,反馈率直接下跌50%。在窃喜的同时,我也只能很哀怨地承认,这世界还是热爱花瓶的。

为我的终生大事操劳的还不仅这些姑姑大姨。每到同学聚会,带着男伴的美女们在从外到里攀比炫耀完自己的男友后,目光和话题就整齐划一地落到我们这几个没归宿的女人头上。其他人还能说,工作忙,事业第一,我就没借口了,难道让我夸自己的情趣娃娃畅销全球?在她们略带同情的目光中,我看到一个个飞速旋转的头脑,它们正忙着在资料库里给我匹配适合的单身男子,并把宏伟的配对计划逐一按进我其实并不那么空闲的日程表。

“麦婕啊,我一个好朋友的哥哥是XX的XX主管,人很精神的,我见过,认识一下没什么坏处的咯。”“XX公司不灵的,总部都迁广州去了,当心以后异地恋哦!我倒认识YY公司的YY部长,听说都进董事会了,白金王老五哦,要不要介绍一下?”“别嚷嚷啦,那么远的关系,你们又不熟悉人的,不一定适合她,麦子,我堂哥我和你提过吧?人好才是最重要的,又孝顺……”

在为她们的热情感动得涕泪交加了一周以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只是她们借以攀比的小树丫。而与那些个黄金白金钻石的王老五“私交甚好”,才是她们拼了命想往我身上挂的圣诞树装饰品。

突然心生一点小悲哀。

妈妈说,就是在现在,相亲结婚的成功率也比自由恋爱高得多。不要老想着情啊爱啊,都是可以培养的。“其实都无所谓,到最后爱情都会没有的。”她极其尖刻地说。这句话,我一点反驳之力都没有。

陶小飞领证了,余鹏度蜜月了,宋一光发来了下个月的喜宴请柬。那些曾和我一起高唱单身万岁的朋友们,陆续踏进了婚姻囚牢。只有我还如同改革先锋,大旗独一面,迎风,不过已经摇摇欲坠。一场场的感情盛宴,我始终是最疲惫的旁观者。

6

到家后,我怕自己多想,赶忙开始整理新品目录。这个月我的小店新进了一批日本的,卖家们普遍关注的除了制服以外,还有和真人一般大小的。别看这些娃娃横放着薄薄一张,吹满气后还真像那么回事,水汪汪的大眼睛,高鼻子红嘴唇,织在头皮上的假发顺滑柔亮,皮肤摸上去很润泽,一点没有传统橡胶的感觉。当然,实打实的功能也相当精到。3000多元人民币的东西,竟然每周都会有人买。

我几乎能想象那些个买家把娃娃蹂躏成各种姿势的情景,据说在日本,标准宅男大多数都有这么个娃娃,有的甚至女友都不要,把娃娃当真人来爱。我也只能一边匪夷所思地摇头,一边数着流入账户的钞票傻笑了。

人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追寻或者逃避着爱情。而这个世界上的爱情,真的是那么难的事么?

在车祸的偶尔碰面之后,我更确定了那种感觉,萧童会是我要找的人。他的气息,他的笑,他的话语和沉静的模样,他喜欢很多我喜欢的东西。他和刘襄的相似,让我分不清楚我究竟是爱刘襄那样的人,还是刘襄恰好是我爱的那类人。理智告诉我要逃离他,逃离他们。

7

车子很快就修好了,我去提车时,也没碰到任何款项上的障碍。萧童已经全盘交代并签了单。当然,他并没有跟我提起。

以萧童的性格,此次别过,他再也不会出现,我对他已经不抱希望。当天晚上在登录新产品介绍时,正输到“让您有别样体验”时,一个QQ人像开始闪动,名字叫我心依旧。我曾取笑过萧童这个名字,老旧落俗,在和他失去联系后再没看到过他上来。萧童说,希望和我聊聊。我想都没想就退出了。QQ上其实还有个永不在线的人,叫听涛。我曾和这个人一起听涛,痴痴地以为可以和他相守。

生活仍在继续。我的网店生意越做越好,有时竟然会碰到以前打过交道的人。为了给他们寄商品,他们需要提供真实姓名和地址,而我却躲在暗处,偷偷耻笑楚楚衣冠下的禽兽面孔。有一次碰到某报的首席评论员,他写的报道每次都是观者数十万,我曾在产品会上见过他,连我们老总对着他都低头哈腰。白天忙着写八股的他,晚上竟和我讨论物的品牌和功效,洋洋洒洒千言不止,看样子不只是颇有研究。面对这种人,我也只有隔着屏幕狂笑的份了。

这属于生意好的一点小乐趣,而忙不过来的时候,望着满屏幕的买家询问只能连连幸福地长叹。我很快在网上找了个叫阿朗店小二做帮手,每月付固定工资,让他帮我打理生意。相亲也在继续,每每我打扮一新,和他说要出门时候,他就会发个青着脸的图标过来,预祝我此次相亲仍无功而返。

IT男内向闷骚,除了电玩对啥都不感兴趣,抠门的比例相当高;销售男日夜颠倒,长期出于过度亢奋状态,大多胃、肝、肾不好;文艺男逼仄仇视社会,叨叨着博尔赫斯就以为自己是世外奇人;多金男自视甚高,一身LV把暴发户品味演绎得淋漓尽致……每次遇到这种极品男人,我都会和阿朗当故事一样笑侃。

这次的男人名叫翔,据说是教育培训界的精英,阿姨介绍他时恨不得什么形容词都用上。男人的声音也挺好听,在打过两个电话后,决定见一下。他坚持要来我家接我,我也没推辞,到时间梳理一下就下去了。

走到楼下,见到个瘦高的男人倚在一辆尼桑骊威旁冲我笑,心想就是他了,便撑出个笑容,走了过去。还没走到他跟前时,就发现他表情僵持住了,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身后不知谁一把拽了回去。我一个踉跄,跌在那人的肩旁,被他顺势抱了个满怀。

“麦麦,说好今天去拍婚纱的,你怎么穿这么老土?”想也不用想,全世界会叫我麦麦的就他一个人。我使劲想从他怀里挣脱,猛蹬着双腿像只蹦的兔子。

瘦高的李同学不乐意了,啥都没说,拍拍屁股上车就走,连解释的时间都没给我。

“这下你满意了吧!他是我店里的大客户,今天来看货的!”我依旧在萧童怀里,他的体温隔着衣服透过来,让我又羞又恼。我抬脸就骂,也不管瞎话连篇了,“什么婚纱啊,乱七八糟的!这笔单子好几万呢,把他吓跑谁赔给我啊?”

“说谎前打好草稿行不?”萧童又是那副笑容,“除了相亲你哪会化这种傻妆啊,像山鸡一样五颜六色。”说着用下巴重重敲了一下我的头顶。这一下虽然不至于要我命,却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让我一下子眼泪汪汪,心里的火都发泄出来了:“你都结婚了就不许我相亲啊!你以为你是谁啊,演电视啊?”

“我结婚了?”还把脑袋搁在我头上,不知道在发什么愣的萧童竟然反问起我。我举起他的左手,对着那个戒印指认犯罪证据似地说:“这是什么?你自己说啊。”

“那是我在普陀山求的转经戒啊,戴满100天后就要拿下来的……”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说你怎么不理我呢,你问我一声不就是了,小心眼的女人!”

8

据说女人和男人最大的不同在于,男人说我最爱的是你的时候,他都是在哄人;而女人说我最爱的是你时,每次都是真心话。

我期待着有一天能真心诚意告诉萧童,我最爱他。起码我在努力了,我不是完人,没法洒脱地叫他开着价值百万的宝马滚蛋,而且我还心存一丝企盼:他在乎我,而我很享受他的在乎。

在日程表里划去繁琐的相亲,添上相爱这一项时,我心想今天开始我就完蛋了,我的心一定会为爱情碎成一片片,再不是一整个自己了。但这一天却迟迟没有来临,我幸福得自己都觉得不正常。妈妈说我吃饭时发呆的间隙越来越短,对手机铃声的敏感度却越来越高;我幻想和他的悲剧结尾,却又不敢想太多。我整理产品介绍的速度上升了起码30%,话语黏腻度也上升了30%。阿朗对我的成绩大为夸赞,并酸溜溜地说我这样的效率没有他在也可以应对。

我却想着,我是否应该去找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把网店盘给阿朗算了。至今,我的生物钟仍是下午2点起床,半夜3点睡觉,进货和分发快递需要我在这个时段保持亢奋。我很久没晒过太阳,很久没有运动,很久没见过朋友,防晒霜与隔离霜是我桌上基本不动的东西,而眼霜和抗皱晚霜用得比谁都快。

我需要一个全新的自己。

萧童说,我这属于脱离社会以后的焦虑症候群,他也支持我去找工作,至少这样他不用三更半夜被我叫醒听我唠叨。但面了几个公司后,不是他们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就是我嫌他们工资低不想干。于是一拖再拖,这件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几次争辩之后,我答应他每晚出去跑个步,每周至少两天在零点睡觉。当然,答应归答应,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了。我天生擅长答应。

对于萧童那段神秘失踪的过往,他那天似乎是说家里有事,之后也没再提,而我也沉浸在有人疼爱的喜悦里,大大咧咧地放了他一马,不再过问。我把一切轨道放正,傻傻地敞开自己,想着爱就爱吧痛也痛了。我们像所有情侣一样吃饭,牵手,嬉戏打闹,对视,接吻,相互承诺,相互吃醋,吵着吵着就揪一把对方的脸颊然后逃掉。

然后应该就似乎有个HAPPY ENDING了。时间一晃就过了一年,我摘掉了剩女的帽子,准备戴上新娘的花环。可我却做了世界上所有傻女人都会做的一件事――偷看他的QQ。在BBS上,我曾劝导过无数女孩不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告诉她们发现不了东西你会产生偷窥癖,万一发现了什么,幸福就被你自己毁掉了。我一再告诫自己别犯这种低级错误,但当他挂着QQ跑出去买东西时,我还是忍不住扫视了一下里面是否有可疑的女性名字。

然后我在他QQ上发现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听涛。

9

我心想不会这么巧吧,于是点击了那人的资料,结果却证实那个确实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人。萧童的QQ上怎么会有他?还是归类在挚友里的。他的挚友一栏只有5个人,其他4个我都认识。萧童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和我又是什么关系?

我的手心密密地冒出冷汗,寒意一点点渗入全身毛孔。我慌张地起了身,夺路而逃。

以萧童的性格,QQ上是不会加网友的,这说明他和刘襄在现实一定认识。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在我认识萧童之前,还是之后?萧童知道刘襄是我以前的爱人吗?他们聊我的时候都会说些什么?无论是哪种,我爱的男人和曾爱过的男人一聚首,我觉得自己就像聚光灯下的小丑,浑身淌汗,手足无措。

慌不择路中,我竟然把车开到了刘襄所住的小区。我能想到他那副睥睨一切的神情,把我的爱情当作物件一样摆放和归类。我心里一团乱麻,仿佛我的人生就此被下了一个套,我跳来跳去,也只能让自己的空间大一点点。刘襄仿佛是一个诅咒,他让我爱上他,又让我无法爱他,最后让我连爱别人的权利也剥夺。

我恨他。

此时要是被我看到他,我说不定会开车撞死他。

萧童大概已经到家了,发现我不在后,打了我好几个电话,都被我掐掉了。临走时我忘记关掉他的QQ,估计他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他发我消息说,麦麦,别生气,我们好好谈谈!我冷笑着回了他:好,谈谈,我倒想看看你要说些什么,但是我有事要处理,晚上再谈!

我不知道此刻我在干吗,我必须干点什么,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点起萧童落在我车上的烟,点起深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只得摇下车窗,把烟丢了出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天渐渐暗了下来,厚实的云彩被夕阳映出橙红颜色,一卷卷挂在天上缓缓飘移。进出小区的人多了起来,不少人一手拎着刚买来的菜,一手牵着蹦蹦跳跳的孩子,有说有笑地走过,在我眼中留下个模糊的身影。

我看着那些人,心也一点点回了暖。听以前的同事说,刘襄的妻子怀孕了,再过两个月,好像就要临产。若是此时碰到他们,体贴的刘襄也许会扶着大腹便便的妻子,一手帮她托起沉重的后腰,在她耳边说着笑话。那些笑话曾让我觉得他是最幽默的男人,但也许他妻子早已听过无数次了。她还是会笑着吧,每次都像第一回听到那样开心。

我发动了车子,缓缓朝自己家的方向开去。

尾声

到家时,萧童已经回自己家去了。他在QQ上执着地亮着头像,等我上线。一看到我,他就发来对话框:“到家了啊?”

我说:“嗯,到了。”

“你一定想问我,和刘襄为什么会认识。那段时间我不联系你,也是因为这件事。能听我说么?”他发过来。

我打过去一个“?”

“其实,是他安排我和你认识的。”

我心里的预感原来竟是真的,我早该想到的:萧童出现的时机那么恰到好处,我刚辞职,他就出现了;他像通灵人一样知道我所有的喜好,让我觉得和他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那么巧是我喜欢的类型――他和刘襄那么的像。

“然后呢?你们就是这样设计来哄我的?”我问。

“一开始他为你们的事很痛苦,是我要求认识你的。我想认识你,但除了相亲之外不知道有什么别的办法。我并不觉得你会爱上我,只是希望能让你也早点走出低谷。”

“你究竟爱过我么,萧童?”我想了想,终于敲出了这句话。

QQ那端静默了。与我的对话框里不时显示他正在输入的状态,随即又擦去了。

我的手再也无力稳放在键盘,垂落到椅子上。

“说实话我本不想对你动感情,因为刘襄也并没忘记你。那就是为什么我们约会了几次之后我不再联系你的原因。”

“我以为我能忘记你的。我一直以为爱情对我来说就是一场游戏。”

我轻声笑了。爱情真的是个玩不起的游戏,聪明如萧童,也把自己绕了进去。

“对不起,麦麦。”

“我爱你,如果一切都能重来,我愿意重新开始。”

“我不会再让你走开。”

“我爱你,麦麦。”

“我真的爱你。”

面对着屏幕上一行行快速跳出的字,我嗤地笑了出来,泪却从眼里滑落。

“麦麦,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还在么?”

“还是你不想理我了?”

“我在。”我说。

“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我其实早就想告诉你了。我不想活在刘襄的影子里。我爱你,真的爱你,麦麦。”他飞快地打着字。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迟疑了许久后,他发过来这么一句话。

“挺老实的,我喜欢。”我回他说,“但是你不诚心,而我讨厌不诚心。”

“你好,我是麦婕,我在忙,没空陪你聊。”我在对话框里敲下这些文字,点了发送,然后把他拉入黑名单。

如果我和他还有什么未来,那一定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