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宾 光墨的默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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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1月24日
郑重宾在北京的首次个展
“光/墨”在亚洲艺术中心举行
展览持续至2013年2月3日
此次个展展出郑重宾近年作品30余幅
墨与白墨
经由水墨千年的流转与现代抽象绘画的解构与建构
一缕缕微光透过层层墨迹
在大气磅礴、富有律动的堆塑与流淌中
为我们呈现如大自然一般的抽象之美
在寒风萧瑟的冬日，去看郑重宾的个展“光/墨”，并不是一件“治愈”的事。
这场完全由黑白灰三色组成的展览，与亚洲艺术中心低调简洁的装修风格相互映衬，更显出一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萧杀之气，无法用饱满明亮的色彩光影，或奇趣迭出的装置戏法讨好你的眼睛。
假若你被“水墨”二字吸引前来，想要体验中国山水画中的冲淡、清远等意境，也一定会失望而归，因为在郑重宾的作品中，水墨、丙烯和宣纸，在重组、揉搓、流淌、渲染之后，呈现出来的是一种粗糙凌厉的质感，类似于版画或者黑泽明的旧电影。
此地显然不是个温情脉脉暖意融融的佛祠或者瑜伽保养馆，却以一种孤绝的姿态，奇妙地与现实对峙，将人引入一个高度抽象化和概念化的境地。在这种境地里，人或许会感受到一丝不适，却更有利于抽离和超脱，从而自我审视乃至自我发现。入口处的大幅《潜影》已经展开了自我与潜意识对话的隐喻，水墨在画面上变化多端、气势非凡，微妙的裂隙之间流露出隐隐的光影，仿佛潜入大脑皮层深处的一次窥探。
“我住在加州，那里的阳光有种神奇超然的质感……我甚至觉得可以触摸得到这光。它是洒下来的，连影子也如此。我可以感受到这光里面的物质。”郑重宾写在展览开篇语上的那段话，颇可玩味。如果说巴尔蒙特的诗句“为了看看阳光，我来到这世上”阐释了人性之中对于阳光本原的依赖感，郑重宾早年远赴旧金山并在当地从事装置艺术和曾经设计舞台艺术的经历，则为他对“光”的迷恋和再创造埋下了伏笔。斯坦尼曾说“演员在舞台上的艺术，就是找光的艺术”。在剧场这个“空的空间”里，光如同建筑师手中的材质，是重要的空间构建手段。在剧场里，人得以对“光”有了更多的观照与思考，无论是光线中投射出的浮尘、还是光线对黑暗的投射，都让人遐思无限。
如果说画廊和剧场有相通之处，那么它们都是高度浓缩与抽象、可以重构的空间，只是运用的媒介不同。郑重宾在对空间艺术有了深入学习后，又回到绘画创作上，是因为他认为“在横贯中心的感知性艺术系统里的异与同存在着潜能”。这一次，郑重宾把亚洲艺术中心变成了一个剧场，而他运用的媒介是“墨”。据说，去年郑重宾在看到亚洲艺术中心的空间后，对空间距离和自然光采取表示非常满意：“这一距离能够达到透视的最佳效果，而包豪斯式的采光窗高度也十分合适”，随后便根据这一空间特点选择并创作了目前的这批作品。画家直接介入包豪斯风格的建筑空间，把画廊墙壁当成庞大的画布进行整合，个别或成组的作品在墙壁的大背景下拥有特定的方位。为了让观众更领悟水墨媒介所包涵的“表面性”和“物质性”概念，展览呈现了艺术家视觉语言系统中的所有三个同时并行的创作系列，即建筑系列、几何系列和变体系列。
画作基本上仍以平面作品为主，但作品之间不规则的叠压和画面裁切营造出层次分明的空间感，最能体现出这种装置感的莫过于《光距离》和《延伸了的空间》。两幅画作并排陈列，《光距离》在画布里裁切出的空白梯形，与《延伸的了空间》裱在画纸之外、延伸到地板上的纸框形成一种内在的呼应感，站在一定的距离之外观望这两幅画，有一种打破了二维空间的纵深视野，浓淡交错的水墨和丙烯则营造出了中西方交融的韵味。
《墨型》和《微差》更为浓重和粗粝，以高浓度的墨营造出黯淡和光亮的质感，横空出世错综复杂的不规则白色丙烯线条带着彗星扫尾的光束质感，更易令人联想起宇宙大爆炸一类的宏大命题。
《融化的几何》理性地将树木作几何性分析，画面中央一个模糊的几何形状隐约可见，而铺张开的脉络和渐变的层次光影又如同树木在四时晦暗中的变化。可以想见郑重宾在创作时对于画纸材质和水墨、丙烯媒介的探索，譬如揉搓、浸染，或任其自然流淌、融化。
《五种定义》虽然赋以极具西方意味之名，而东方气质昭然若揭，暗然流露郑重宾早年研习山水画的出身。5块错落排列的长方形画幅其形状，极易令人联想中国传统的墨块，闻之有异香，质感松脆坚硬而又融于清水研磨，把玩于手中，可于阳光下端详乌中泛金或淡淡青褐的颜色。其花纹又令人联想到长条形的大理石镇纸，云雾缭绕，变幻多端。5幅并列而观，左一气象万千、气势磅礴、水汽氤氲，有“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痛感。左二、三细腻丰富，似隐藏着微妙的动荡和生机，如雾凇或山峦积雪的细隙裂纹，又隐约可见竹影幢幢。右一、右二则以油画画法用墨，层叠相加、陈陈相因的墨料焦灼翻卷或安然浸润，呈现出地下裸岩一般的原始质感。但无法为“五种定义”划定一个既定的框架或情境，它们指向发散的思维和无穷的可能性。
郑重宾早年研习书法，书法中有“计白当黑”之说，与郑重宾始终坚持的“知白守黑”式隐忍、无为的人生哲学暗然相合，而郑重宾对于材质、色彩坚持质朴，或也与此相通。画作不会说话，但郑重宾用“墨”营造了“光”，让空的空间盈满，如一场默剧。而这种光的烛照，也将人的精神世界引向更深邃的境界，譬如对未知恐惧的探究、对宇宙终极的想象。
于是，当你看完展览，走出亚洲艺术中心时，也许会突然体悟“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美学境界，而在“空”中，暗含着能量的裂变和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