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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是残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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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前,还在为变成大学新生而兴奋不已的时候,一帮女生聚在一起看了岩井俊二的《情书》。很喜欢少男藤井树和少女藤井树的那段,感觉那种中学时代纯纯的暗恋心结的确是插在青春画册中非常美丽的卡片。梦想着自己的身边也有这样美丽单纯的爱情,可惜在《情书》中这样的段落还不够长,让人看了很不过瘾。之后就是美丽的误会、残酷的死亡、共同的怀念。最后渡边博子(中山美穗饰)跪在茫茫的白雪里对着远处的大山喊着:“你好吗?我很好!”她是在问已经在登山时消失的男藤井树,虽然她当时知道自己只是女藤井树的影子,也许这就是她与藤井树的最后的告别,她从此可以寻找新的自我。总之,《情书》还是很纯美的,至少画面和音乐是如此,于是记住了岩井俊二。

《关于莉莉周的一切》,听说这是专讲中学生生活的电影,被人们喻为残酷的青春物语,146分钟的故事,我已经做好疲倦的准备。可是尽管我已经准备好,但是努力看了一半的时候,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除了不断在屏幕上出现的键盘敲出来的字幕、关于莉莉周的一些毫无头绪的讨论、几个与电影中的人物毫无关系的网名,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这部电影在讲什么,只有偶尔出现的绿油油的麦田和若隐若现的莉莉周的靡靡之音让我一直舍不得关掉电脑,这就是我期待以久的岩井俊二的作品?终于,等我熬到三分之二的时候,我打消了关电脑的念头。

孤独的少年

阳光中,绿色的麦田,蓝色的天幕,连烟囱中冒出的烟都是那么纯白,没有被灰色玷污,看不到变化的云,只能听到擦耳的风,呼啸而过的火车,和自己跳动的脉搏,在天地之间只有莉莉周的音乐,CD中的节奏和韵律,合着自然的拍子,把心完全融入到另一个世界中,纯粹,因为没有喧闹,享受平静……

故事从1999年12月8日开始,时间上有些错乱,基本在倒叙与插叙中度过。白衣少年站在初夏绿油油的麦田里,带着耳机,里面莉莉周一般的歌声就流淌出来了,这就是主角雄一。雄一的家是两个单亲家庭的拼凑体,雄一和母亲、继父和继父带来的弟弟生活在一起,缺乏沟通,缺少爱,所以他是寂寞的,只有在莉莉周的音乐里他试图寻找慰藉。他单纯而内向,他在BBS上用“痴迷”的ID,对“青猫”诉说着关于莉莉周的一切,他说,莉莉周的歌声是宇宙的体现,在那里,他体会到了透明的以太。雄一还会在合唱的时候偷偷的看自己喜欢的女孩久野。他喜欢蜷缩着,用双手抱住膝盖,然后把头放进两膝之间。这是人在母体里的姿势,对于雄一而言这样的姿势才能让他感觉到安全,于是他用这样的姿势,坐在野外的草垛旁,坐在幽暗的房间里,坐在音乐教室外,听里面的女孩一遍又一遍的弹同一个曲子。雄一因为从CD店里偷了一盘莉莉周的CD,而被老师请来了她的母亲,“仅仅是一盘CD,但偷了就是偷了!”母亲重复着,然后疯狂的捶打着他……

但是,当他骑着单车载着母亲沿着碧野驰行的时候,我感受到母子间的爱是如此厚重,天地间仿佛已经没有家庭的裂痕,没有离异与重组,没有熟悉与陌生,没有寂寞与忧愁,没有冷漠,只有宽容,只有静默的温度下,那个自由与洒脱的自己……

星野和雄一一样,也是一个孤独的个体。他有一个年轻漂亮的母亲,看起来幸福的家庭,却掩盖着失落的变故,母亲也没有给他足够的爱。在雄一眼中,星野曾经和莉莉周一样,是他的精神偶像。星野干净清秀,成绩优异,他完美的站在开学典礼的讲台上,代表新生演讲。他和雄一一起用望远镜看星星,在剑道社里认真地流着汗水、在车站见到一个女孩子而怦然心动。但是学校里无处不在的嫉妒、暴力、罪恶慢慢地摧残着这种完美。他在骄傲自信的同时开始感到压抑和绝望。

与雄一选择沉默不同,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星野选择的是愤怒的堕落。他带着雄一和其他几个少年去列车上偷包、去音像店偷CD,这一切都显示出,他们已经变成了“坏孩子”。他们为能实现暑假到冲绳旅游的愿望,不惜在大街上抢劫。如果这就是青春的一切,或许我还会觉得青春可以回头。然而接下来巨大的变化产生了。这几个少年到冲绳玩,原本是非常开心的,然而就在旅程即将结束时,他们目睹了一场离奇的死亡。而这场死亡改变了星野的性格,也摧毁了两个人的友谊。星野见识了生活恶作剧般地反复以及生命的无常,他的灵魂于是完全迷失。他相信只有反抗和暴力才能打败毫无希望的生活,于是他用剪刀逼迫着剪掉班里最嚣张男生的头发,然后命令他脱掉全身衣服在泥潭里学狗爬,逼同班女同学去做给自己赚钱,带着一帮人曾经让自己心动的女孩……当他做这一切时雄一并没有离开星野,也许这时候,雄一在心里还保留着对星野的感情,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记得星野年轻美丽的母亲,记得在他家里第一次见到的莉莉周的海报,记得两个人一起待过的剑道社,记得一起避雨的车站。然而当星野毁坏雄一最爱的莉莉周的CD,莫名其妙地殴打雄一,甚至逼他脱掉裤子在众人面前,这就不可能再让雄一忍耐。

雄一最后一片天空崩塌的却是因为虚拟的网络。当他在生活中不再有爱,甚至连惟一的友爱――与星野的友谊也随风而去时,他找到了网络。大量的BBS的文字用字幕、声音展现,占去了影片相当大的篇幅,这是影片中让我有些不能忍受的。这些BBS共同的主题就是莉莉周――一个有些神秘的歌手。雄一以“痴迷”的ID在网上结识了同样非常喜欢莉莉周的“青猫”,他以为又找到了按他们约定在莉莉周的演唱会门口见面。雄一一个人在会场外晃荡,他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站在莉莉周巨大的宣传广告前,凝视着不断播放的画面片段。场内,霓虹闪烁,人们沸腾着,热情高涨,场外,一片冷清,只有昏黄的路灯和斜长的孤影。雄一没有离去,他的内心一定在对自己说,我不会再放弃。

演唱会结束。大批的歌迷再次从各个出口向四面八方涌出,一切仿佛时间倒流。然而在相约见面的莉莉周现场演唱会的入口,他见到了星野,星野拿着那个用作联络记号的青苹果,上面写着“青猫”……星野最后一次戏弄了雄一,雄一不再犹豫,他迅速地淹没在人群里,与无数陌生的面孔擦肩而过。他找到星野,搂过他的头,把一把匕首狠狠的插入他的身体。星野随即倒下了,周围嘈杂的人声淹没了他的。没有人注意到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他们还沉浸在兴奋中。星野再也没有力量支撑下去,生命正一点一点的消失。而他的灵魂早已消失,早已丢失在了冲绳的海边。雄一扬长而去,他是如此平静,他的心早就变的和那片被星野折开得CD一样,跌入深渊、万劫不复。他的身后是开始骚动的人群,和鸣叫的警笛……

坚强的少女

在影片中,津田和久野都曾经是美好的少女,但是都成为了星野 反抗生活的道具。不知道津田哪里得罪了星野,他竟然逼迫她去做,并且拿掉她用身体换来的钱。她用甜美的声音约来那些令人作呕的老男人,然后面无表情的从他们手里接过钱。只有在雄一的面前她才有表情,她才会抡起书包,砸他的头,闷不作声,她把钱砸在雄一身上、撒在地上,狠狠地踩,恨不得把它们踩进泥里。她冲进河水里,希望水能冲掉自己身上的污垢,雄一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她趁客睡着的时候拿走了客的钱包,于是豪爽地请雄一吃西餐,当雄一问她:“你为什么拒绝佐佐木的求爱?他可以给你保护。”她反问道:“你保护我?”温柔的光在津田的眼中流转。雄一一下子招架不住,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空气仿佛凝固了。其实她知道,两个软弱的人,如何彼此保护?但是女孩希望听到男孩肯定的回答。在列车里,津田第一次从雄一的CD机里听到了莉莉周的声音,也许这也开始成为她生命中新的信仰。

津田选择了用自杀来摆脱现实,少女的血浸红泥土,幻化成袅袅残烟中的晚霞。她在山坡上看到了无数飞翔着的风筝,“风筝掉下来了,真糟糕呢!”这是她留给世界最后的一句话。她想要自由,想要被保护,于是她把自己变成风筝,在蓝得透明的天空,可以无忧无虑的飞翔,直到累了倦了,就长大了,也许这就是青春。

久野是片中最美好的女孩子。美丽、安静,指下还能流淌出纯真的音乐。但是美好的事物往往是残酷的现实不能容忍的。“久野弹琴,我们就不唱!”“会弹钢琴很了不起吗?”……白眼、嫉妒向她涌来。她始终沉默着,她妥协在那些女孩胜利的笑容里,选择用歌声代替伴奏,在歌声响起时,她低着头安静地站在钢琴旁。这时,在合唱的队伍里有一双眼睛在偷偷的注视着她。

久野的美好注定要在残酷的青春里被毁灭,但她到最后都不知道,毁灭自己的是一个曾经爱自己的男孩――星野;爱她的另一个男孩――雄一,却亲手带她走上毁灭之路。雄一步履沉重地把久野骗到市区外荒芜的仓库,然后,她被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在的屋外听到女孩绝望的求救,他的心像被刀割一般,但是,他无力去改变这一切……他甚至希望那个被蹂躏的人是他自己,可是他却一动不能动。这是星野家里废弃的仓库,漫天飞舞的羽毛,空气里有在一缕缕光线中肆意飞扬的灰尘。他别过头,看到站在身后的星野,他脸上的愤怒在星野藐视的目光下僵硬地收回,他沉默的低下了头。

也许人们觉得安静的久野是最软弱的,可事实证明她才是最坚强的人。在噩梦过后,她一头过腰的乌黑长发荡然无存。第二天来上学,她把一顶丑陋的帽子带在头上,帽子被摘下来,可以看得见青白的头皮。那些所谓的强者最后失去了生命和友谊,只有安静的久野还在努力的活着,她还是可以在阳光充足的小屋里弹钢琴。

虚拟的信仰

莉莉周是谁?莉莉周不是女主角,没有清晰的面容,只是一种般的歌声,但她却贯穿全剧,她是片中迷失的少男少女们惟一的信仰,惟一可以带来慰藉的光。一个虚拟的人物,是她把4个青春的生命紧紧地连接在一起,就像一个固定的旋律变幻在4种节奏中,这样才能在现在、过去、现实、网络中充分展开故事。莉莉周本身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给电影提供了一个“谜”。

莉莉周不是救世主,她只会让残酷的青春更加灰暗。当绿色的麦田、倾斜的天空又一次在眼前晃动,当无助的少年又站在麦田里听着莉莉周的歌声,青春的出路在哪里,片中的人物都没有找到,他们在青春中失去了朋友、失去了生命、失去了信仰,他们找到暂时的慰藉,但是这只会让青春更加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