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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合庄
我们沿着铁路线向西走,沿着当年百团大战发起的路线。沿途的景色平平无奇,铁路、公路、村落,以及葱茏的草木,伴随着不断呼啸而过的运煤车循环往复。碰到“合适”的景色我们就会停下来拍上两张,然后上路。有的时候是桥梁,有的时候是铁路拐弯儿的地方,有的时候什么也不是,只是因为我们觉得这可能是一个过去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这一切一直持续到我们碰到梁兰亭,一位70岁的退休乡村教师。我看着一个老人慢慢地跨过铁路向我们走来。我随口问他这附近有没有鬼子的炮楼,他说有啊,那口气就像我问的不是什么稀有的遗迹,而是他们家有没有一把耪地的锄头。
老人领着我们走上一片高出铁路的平地,伸出胳膊划了一个圆:就是这儿!
65年前,这里矗立着一座9米高、6米宽的日军炮楼,周围是深达4米的壕沟;白天,装甲车往来巡逻,晚上则收起吊桥,在固定的时间向马村方向打炮。每隔三五天,八路军就会来刨铁路,村里的大人们跟着,他们剪断铁丝网,爬过交通壕,拆下枕木,然后找个无人的地方悄悄烧掉。
我们走下高坡,目光追随着老人洗得发白的鞋跟,心中忽然感动。那感觉,就像在历史的迷雾中忽然闪现的一点光亮,一直照耀到65年前的某个夜晚。头上裹着白手巾的村民矫健地走在前面,身后是杂沓沉实的脚步,晚风送来泥土的芬芳和幽幽的虫鸣;他们走出青纱帐,在探照灯的角落里轻悄断续地工作,怀着忐忑、仇恨和令人沸腾的勇气。
我猜想,某个时刻,他们一定无意间打量过不远处的这个村庄、这片他们矢志守卫的土地。65年后的今天,这里安详宁谧。
熊兵团的危急时刻
过了三合庄,不远就是岩峰,铁路在这里略略打了一个弯儿,拐向西南。由岩峰向北,沿着冶河干涸的河床一路行去,我们赶奔大破袭战中晋察冀军区左路纵队指挥部所在地三峪村。
1940年8月20日至9月10日,八路军在正太、同蒲、平汉、津浦等主要交通线上发动总攻击,重点破坏正太铁路。经过20天的战斗,正太铁路线的路轨、桥梁、隧道、水塔、车站等均被破坏,平汉、同蒲(北段)、石德、北宁铁路以及主要公路也被切断,华北各交通线一时陷于瘫痪之中。这就是“百团大战”第一阶段的战斗――大破袭战。
破袭战石家庄至娘子关一线的战斗主要由晋察冀军区负责,指挥部以8个步兵团、1个骑兵团另两个骑兵营、3个炮兵连、1个工兵连及5个游击支队为主攻部队,另以约35个团的兵力在所辖境内破坏铁路公路。
主攻部队兵分三路,右路纵队由二分区司令郭天民率领,主攻娘子关至乱流一线;中央纵队由一分区司令杨成武率领,攻打井陉煤矿并破坏微水(井陉)至娘子关段的铁路公路;左路纵队的指挥官是四分区司令熊伯涛,负责微水至石家庄段。
9月5日,熊部完成了破袭任务,出平山向北撤回盂县一带。就在这个时候,微水、矿区以及石、获两地增援的数干名日、伪军,不约而同地向他们包围了过来。
当时熊兵团的指挥部,就设在平、井、获三县交界处的三峪村。
三峪村
翻过一片土丘,苍翠的山峦忽然分开两半,柔和的线条拢起一片金色的麦田。这便是三峪了。
麦田里的太阳花烂漫地开着,在6月的风里做着那种规则的摇摆;一个牧羊人“呵呀、呵呀”地喊着,正把一群羊赶过水塘边的坡地。
谁能想象,这样一个宁静、安恬、美丽而古朴的村落,竟然经受过那样残酷的、血与火的洗礼!
1940年9月6日,为了掩护八路军大部队撤退,百余名地方武装队员和当地百姓,把数千名日、伪军牢牢地吸引在三峪村背后的挂云山上。子弹打完了,他们用石头砸,石头打完了,他们纵身跳下悬崖……
65年后的今天,我们重新踏上这片英雄的土地,亲眼目睹了战争年代留在这里的伤痕和怆痛。随便爬上一座民居的屋顶,放眼望去,你总能发现一两处泛着焦色的断壁残垣。而新盖的房屋,几乎全都是窑洞或窑洞式的拱形结构,因为这样,烧不坏。
在当年那场惨烈的战斗结束之后,日军惊奇地发现,将他们阻挡在这里的竟是一群装备极其简陋的群众武装,一怒之下,他们杀害了村中余留的村民,将全村一千多间房屋付之一炬。
面对侵略者的暴行,人民从未屈服,不仅如此,反而爆发出更加高涨的抗战激情。老人们告诉我,那时候村里的青年每天都要去庄子头的日军炮楼出操、训练,接受教育;但到了晚上,他们就会去山里的土窑里拿出藏着的刀枪,成为一名光荣的民兵队员。他们破坏敌人的公路和铁路,收割敌人的电线,和日本鬼子进行顽强的斗争。
抚摸着当年被日军飞机炸毁的石墙,倾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旦语禽鸣,我们的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但在这宁静中,似乎同样蕴含着某种力量。这似乎是一种充满着无畏的牺牲精神和坚韧的意志――我们猜测,或许正是因为有着这样一种力量,才使得当年那支小小的地方武装,在面对数十倍于我的敌人时,依然斗志昂扬。
壮哉挂云山
65年可以改变很多事,但有些东西是无法磨灭的。
李恒山,我们只知道他是一个南方人,牺牲的时候还不满30岁。三峪村80岁的康常玉老人是这场战斗的亲历者,他告诉我们,战斗打响之前,这位中队长曾经要求一部分人先撤,为队伍保存实力。他说:我走过长征,比你们能打;你们先走,这是命令!
战斗中,李恒山在侦察敌情时被敌人的炮弹炸死在一处悬崖边,至今,他的尸骨还埋在挂云山上。
吕秀兰,一个只有22岁的姑娘。她是庄子头的童养媳,15岁从邯郸被父母卖到井陉。抗日战争爆发后,她剪掉了辫子,经常和男民兵一起外出打游击,很快成为了区妇救会的武装部长;百团大战开始后,她带领民兵配合主力部队扒铁路、割电线,没日没夜地干;尤其在这场战斗中,她总是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和战士们一起打退了敌人无数次的进攻。最后时刻,她第一个跳下了悬崖。
康常玉叙述的语气变得焦灼起来,他说日军突然改变战术,集中火力攻打卧狼垴。
我方人员开始大量伤亡,很快,李恒山听到东边吹起了撤退号,他没有撤,而是点出十几个人去东线补防。
但是,补防的队员在山峡处向“三堵墙”打了几枪后,退出了战斗。
基干队员李芳芳留了下来。他用全队唯一的一挺机枪死死地守住了整个战场的制高点。
子弹打完了,李芳芳摔碎机枪,用唯一的一颗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
五六挺机枪开始从卧狼垴向主峰射击,西线的敌人蜂拥而上。此时李恒山已经牺牲,吕秀兰指挥着大家,展开了这场战斗中最激烈的争夺。
康常王说,在那里,他们打退了敌人整整27次进攻。
血流成河。
当石头都打完了的时候,吕秀兰命令大家突围,她领着几个人向东,阻击卧狼垴方向的敌人。这时,一队日军已经搭着人梯爬上了主峰东南的山峡,向西追击。
有多近?追击的敌人在院子里的台阶上,下边是西坡的敌军,突击的队员在那道拱门下的断崖处,两方相隔不到二十米。康常玉说,就数这个地方敌人死得最多,我们的人也大多牺牲在这里。第三天他们上山背尸体的时候,看到了一大片被血渍浸透的山坡。
刘贵子,三中队的炊事员,就从这里跳了下去;康英英,一个参军不久的小道士,从那段矮墙的西边跳下去;基干队战士康二旦被敌人追到主峰西边的一处悬崖边,也跳了下去。吕秀兰则被围在了死柏树后边的悬崖处,没有人打枪,敌人想要抓活的,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青抗先队员李书祥和儿童团员康三堂紧随其后。
康常王说,战斗是四五点钟结束的,他在山上看到日本兵在山下的平地上集结,然后各自返回驻地。一部分日军住在了村子里。他在山里呆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去黄岩讨了一顿饭,回来的时候,看到三峪已经化作了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