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耆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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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春，在浙江鄞县一个名叫沙村的小村庄里，农民们正在田间劳作。路边，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拿着画笔在一块石头上作画，很快，一只锦毛吊睛白额大虫低吼着从石头上站了起来。小孩子们兴奋地围着老虎，这时，一个男孩突发奇想：要是能让老虎耕地那该多好！男子眼睛一亮，拿起笔在老虎的屁股后面添了张犁，老虎拉着犁在田间疾走。

这个能让老虎耕地的人就是有“中国梵高”之称的传奇画家沙耆。沙耆曾有一个耀眼的过去：早年师从刘海粟、徐悲鸿学习绘画，1937年，23岁的他到比利时留学期间，曾和毕加索一起参加画展。1946年，沙耆回国，正准备赴北平国立艺专担任教授，然而，谁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原因，就在这个时候，他疯了，于是故乡便成了这个世界唯一可以收留他的地方。

故乡真好。故乡的水是清冽的，它们从小溪、山涧、云端，一路欢唱着流进村庄，舀一碗，碗里是蓝蓝的天，棉花糖一样的白云，还未入口，就让人感受到了甜蜜，沁凉。故乡的土地让人踏实，踏上去，脚下是柔和的蒿草，稍远，是蓬松的树木，再远一些，密实的村落一个接一个，绵延不绝，将外面那个喧嚣的世界，彻底地屏蔽了。

他开始安下心来，和乡亲们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的“农具”是粗陋的：一方缺了一角的砚台，一块墨，一支毛毛糙糙的画笔，而他的土地却那么肥沃，随处都可以让他品尝播种的快乐：废报纸，烟盒，田间地头的乱石，墙壁上……他屏息静气，一泻千里，恣肆。

他画的老虎可以下田耕地，而他的马还没画完，就迫不及待地从墙上跳了下来，瘸着一条腿在村子里飞奔。更神奇的是，村里一个年轻后生骑着他画的白马进京赶考，不仅中了状元，还被皇上的女儿相中，做了驸马爷。而让他引以为豪的是，在全国人民都饿肚子的那几年，他画的大馒头、红烧肉让全村人都过上了幸福生活。

当然啦，他的很多画乡亲们是看不懂的，那是画吗？它们像一团乱草，被胡乱涂抹在画布上，而他却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油画。村里的老太太们倒是很欣赏这些油画，不过她们收藏这些油画的目的，却让他有点沮丧：她们用他的画做鞋垫。

让乡亲们欲说还“羞”的，是他在村口小木屋上画的那些女人，她们光着身子，慵懒地坐在草地上，或四仰八叉地躺在沙滩上，让男人们看得面红耳赤、欲罢不能，女人们看了都会忍不住笑着骂上一句：呸，流氓！

故乡因有了他，多了许多快乐，而故乡也以宽广的胸怀，庇护着他那颗迷狂的心灵。一晃，30多年过去了，80年代初，沙耆的作品引起了外界的关注，那些或纯真或颠狂的画作，震撼了中国画坛，他成了各大画展的常客，而他那些被人无意中保留下来的画，更成了海内外收藏家竞相购买的珍品。

短暂的喧闹过后，沙耆又回到了他的村庄，直到2005年以91岁高龄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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