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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看见接送孩子的长龙车队和学校门口的拥堵景象,我就思绪万千。现在的路况那么复杂,媒体上也常见哪里的儿童被拐卖被绑架事件,况且现今都是独生子女,不是口中宝玉就是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托在手里怕摔了,真有个闪,几辈人都崩溃了,所以孩子们能够独自背着书包上学的,竟成了凤毛麟角了。
可是我们那个年代,没有哪家父母要做这类服务的。
我的初小在自己村里读。学校离得近,只要跑过一条辘轳把胡同就到了,自然不须大人陪同;后来到四里外的乡政府所在地上高小,也从来没让父母劳动过。
向东走一里多路,折向南,又走一里多,再折向东,又是一里多;就是说,从我们村子到荷盛小学,是四里路。那一届,我们村到荷盛高小读书的就我一人,所以不管刮风下雨,我总是孤零零的,在那些蜿蜒的田间小路上踽踽独行。
可那条通往荷盛的路旁住着不少死人。出了村子不远,就有一个小岗从庄稼地里凸兀出来,这岗名曰“大爿园”。大爿园并不大,也就三四百平米的样子,却埋着许许多多的无主尸骨,如贫病交迫、死在道旁的叫化子,被抓住就地正法的土匪绿寇,被日本鬼子杀戮的外来逃难者,还有就是既无钱又无后的本村穷人。世世代代,这个乱葬岗子上到底埋了多少人,谁也说不清楚。只记得我们村恶毒妇人最恶毒的骂人话:你这个大爿园客!
高小开学在即,因为那个大爿园,我曾想拒绝到荷盛去。那一天,同村的大舅说,我带你上大爿园去看看。我恐惧得要命,又被好奇心驱使着,就拽着大舅的后襟,战战兢兢地上了那个小岗。岗上杂树丛生,藤萝爬行,众多的乌鸦以为我们要侵入它们的领土,冲着我们恶狠狠地大呼小叫。遍地都是薄皮棺材的朽木烂片,到处散落着人的腿骨和骷髅。我们得小心翼翼地看着脚底下,绕这么着,我还是一脚踩在半埋在土里的两根肋骨上。我吓得腿肚子抽筋,手心发凉,却被舅舅牵着从岗子的东头一直走到西头。下来时,我浑身冷汗涔涔,而舅舅却对我说,你妈说,这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怕什么怕?他们都烂成那样了,哪有本事作祟你?
我行走的小路离大爿园的垂直距离是50米,我想,就是真有鬼魂从大爿园下来,跑到我身边还需点时间。我只要迅速疾行,“大爿园客”是抓不住我的。话虽这么说,可每天清晨上学,一瞥见那乱葬岗,我还是惶惶。尤其是长长的冬季,田里往往连个人影也没有,我只得硬着头皮,屏气敛息飞快地勇往直前,直到走出大爿园的“势力范围”,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是拐了个弯,前面还有一个土墩子在等着我呢。墩子很小,刚放得下两具白皮棺材,那是邻村一对穷夫妇的灵柩,他们是有子女的,因为穷,先把棺材摆放在那里,待有了钱,再去买块坟地把老人安葬。为了防止棺木被雨水淋坏,儿女们就用稻草编了个人字形的“厂”,罩在棺材上。可寒去春来风吹雨打,稻草厂很快就颓败散架,草屑随风飞舞,比棺材本身更碜人。这个土墩离小路太近了,只要棺木里的“鬼”愿意伸出手来,就能一把抓住我,所以我每每走到这里,就撒开双腿没命地奔跑。
有一个清晨,白雾蒙蒙。我正走着,猛地发现前方的横路上蹲着个怪兽,它静静地趴着,一动也不动。我看不清它的模样,但感觉它有老虎那么大,但肯定不是老虎。那么又是什么呢?是野猪?是云豹?好像都不像啊!我抬头看看天,盼望着云开日出,让我看清那怪物的真面目。可是浓雾一点也没有散开的意思。我的心扑通扑通的乱跳,气都喘不匀了。前进吧,怪兽拦路呢,万一它朝我扑来,我不是小命呜呼也皮开肉绽了;回家吧,严厉的母亲肯定以为我逃学,决不会轻易饶我。我妈是个无神论者,同时也是个“无兽论者”,她根本不相信庄稼地里会跑出个野兽来。当时我就是个过河卒子,只能前进不能后退。我硬起头皮,一步一步地向怪兽走去。近了近了,终于看清,那是个挑了一担稻谷的男人,大概累了,他把扁担横在谷箩上,正坐在扁担上抽烟呢。
母亲的观点是对的。高小两年的上学路上,确实没有鬼神捉弄过我,也没有和什么野兽擦肩而过――黄鼠狼这种爱放屁的小兽除外。但是,有一次的经历却是真实而惊心动魄的。那一天放学路上,一架战斗机轰嗡嗡着在我头上盘旋。当时大陆解放多年,可沿海的岛屿还在另一些人手中。那架飞机盘旋了一会,突然呼啸着俯冲下来,我吓坏了,因为和我同村的外公家就落下过一枚炸弹,把院子炸了个稻桶大的深坑,飞起的石条砸死了前屋的堂姨妈;二里外的三条桥也落过两枚炸弹,炸死了好几个人呢。对着头顶的飞机,我害怕极了,我先是想钻到什么底下去,可身旁除了刚刚插下的秧苗,连棵小树也没有。老师说过敌机专找红旗招展的地方投弹,我虽然没举红旗,脖子上却系着红旗的一角。我一把揪下了红领巾塞进口袋里,然后原地卧倒,张开嘴巴等待爆炸的巨响。
然而并没有什么炸弹下地。飞机又升高了,然后无趣地走了。我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