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飞行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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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表演不仅是航空领域展示自我的重要宣传形式，也是航展活动独特效果的形象媒介。它是航空事业释放魅力、展现亮点的重要手段，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国家航空事业的形象代言。王国新，中国国家级飞行解说员，曾为历届中国珠海航展、世界特技飞行大奖赛、中国国际通用航空大会、中国国际航空体育节等各类航空活动进行解说。在本文中，他将带着我们回味，那些年在珠海航展上，我们一起看过的飞行表演。
任何国际航展如果缺少飞行表演，其规格再高规模再大，恐怕也难有吸引人的精彩和壮观。从这个意义上说，航空飞行表演是航展活动中不可或缺的灵魂级内容，它能充分调动观众和航空爱好者们的亲和力和认同感，使航空活动升华为独特的艺术创作。这种恢宏的苍穹写意和蓝天畅想，也是飞行员们抒发激情和自我情愫的最好寄托。
作为国家级飞行解说员，我解说了历届珠海航展的飞行表演。那种赏心悦目、惊险刺激、震撼心灵的演绎，恐怕用任何词汇形容都不为过。但就其独特性而言，我不妨从几个“最”的角度为大家 “解说”珠海碧空中所上演的精彩瞬间。
最难得一见的“地狱”俯冲
特技飞行员是航空界一群特殊的斗士精英，飞行热忱使他们具有挑战自然的坚强意志，敬业精神又给了他们钢铁般的身心承受力，他们在天空物我两忘激情迸发，完全消除了对危险的恐惧，全情投入地在天空中进行酣畅淋漓的艺术耕耘。但是，也正是在激情的驱使下，这些特技飞行高手时常勇于冒险追求极致，让人在喝彩叫好的同时总为他们捏一把汗。
俄罗斯的飞行员维克多·特莫尔是1996年世界特技飞行大奖赛冠军。2000年在第三届珠海航展上，维克多驾机拉着烟雾，如利箭脱弦般快速横滚急剧上冲，扶摇没入苍穹之际，速度逐渐开始降低，之后几乎保持零速度和头上尾下完美姿势的同时，使飞机处于随尾流上涌而来的大团浓雾包围之中。然后像传说中腾云驾雾的神仙一般，垂直坠落几十米，展示了规范优美的尾冲动作。紧接着维克多180度调转机头，从300米高度笔直而疯狂地向地面扎来，200米、150米，已到该拉起机头的最后时刻了，但维克多非但没拉起机头，反而在高速坠落中又玩命般地开始了连续横滚，高度由100米迅速坠落到80米、60米。维克多尤如着魔似地向“地狱”之门冲去，直至距地50米，维克多才终于猛然拉杆，机头剧烈上扬，飞行员和飞机都处在了约10个G的过载因数重压之中。
飞机最终改出的瞬间，机尾距离地面仅数公尺，强大的下压尾流将地面的尘土、碎屑、草枝摧枯拉朽般地吹向四周，掀起了一阵让人目瞪口呆的“砸地风”，所有的人无不观之胆颤心惊。
最精彩的空中对飞
英国“金梦”飞行表演队是一支源自民间的飞行表演队，表演动作刺激而不失幽默。双机对飞或四机对飞的特技表演动作，是许多飞行队表演时必做的动作，但是“金梦”飞行队在表演时却把对飞动作更加魔鬼化了一般。
在开始表演时，“金梦”飞行队像友好的太空访客，又像几颗金色的哈雷彗星，鱼贯跟进首尾相衔，充满好奇地来到地球做超星际表演。不经意间两架彼特（Pitts Special）飞机已相向对飞而来，风驰电掣迅猛如雷，距离越来越近时速度越来越快，场面惊心动魄扣人心弦。两机对撞的瞬间，突然侧向拉杆快速闪身躲避，同时又猛蹬反舵侧体翻滚。飞机似乎在相切的瞬间被同时挂扯了肩膀，开始了一连串极不规则地翻滚。机体好像在撕裂烧灼，金属磨擦声似乎也充斥耳端，这是英国人用魔幻般地狂舞和钢铁般的意志，在空中演绎了一出近乎恐怖的精彩杂技。两位飞行员好像游戏于魔鬼之门，惊险万端却叩而不入，然后驾轻就熟、闲庭信步一般扬长而去。保守判断，两机对飞规避机动瞬间的过载因数也约达9G，飞行员和飞机在瞬间承受了太大的重力压迫，接近负荷极限，稍有意外后果便不堪设想。
最疯狂的割草“倒”别
英国“金梦”飞行队奈久·兰姆队长在激情所至时，常有着不计后果的冒险，例如他在过低高度飞的“割草倒（道）别”动作。当“金梦”飞行表演结束，几架彼特机飞行员横向压杆使飞机90度侧转机身，同时定位蹬舵使飞机产生大约45度的仰角，并以不到200千米/时的速度斜身前行，尤如飞蟹行云海豚侧奔，又似敦煌飞天背弹琵琶，以这种特有的高难度方式向热情欢呼的观众道别。之后奈久·兰姆开始了他的经典动作——几乎是倒飞在垂直尾翼要擦着地面的超低空高度，拖着浓烟躺着掠过并招手式地左右摇摆机翼，倒飞中的垂直尾翼似乎在草中狂割或插土犁地，飞机所经之处草溅沙迸屑舞尘飞，形成所谓的“割草倒（道）别”动作，场面触目惊心、情景可怕之至。
其实奈久·兰姆的“兰姆纺棰”动作也同样危险。动作开始时，只见兰姆突然脱离编队猛然拉起扶摇直上气冲霄汉，当上冲逐渐处于零速度，在继续保持头上尾下的垂直状态中，飞机还在沿纵轴进行缓慢地横滚，好似吊挂在空中的一只慢速旋转的纺锤。须夷间飞机又进入了尾冲动作。但这个动作极易使飞机进入危险性极大的诱导性尾旋，况且他又总是在不到300米的高度做这个惊险的动作，一旦出现特殊情况很难进行补救。
最奇特的雨中“眼镜蛇”
在中国境内，著名的眼镜蛇特技飞行动作，仅在第二届和第四届中国珠海国际航展中，出现过很少的几次。
1998年第二届珠海航展中出现的可谓是最奇特的眼镜蛇动作了。公众日的第三天突然风雨交加，俄罗斯飞行员亚历山大仍冒着疾风劲雨，在500米的高度驾机以400千米的时速水平进入表演区飞行解说台的正前方上空。飞行员瞬间祭出矢量推力和精确用杆，使机头猛然仰起达到120度迎角，机腹挺露机尾前推，略微下倾的蛇形机头高高昂起，活像一条让人望而生畏的眼镜蛇在挺身直立蓄势进攻。这时飞机的速度每秒会下降100米，承受着4G过载因数的飞行员，一直不可思议地使飞机处于水平运动的特殊飞行姿态。
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飞机在进入和改出动作时，颀长扁平形的翼身融合机身和悬臂后掠中单翼，在急雨中激荡起大面积的环形灰白色水雾，尤如一条发威的虬龙狂舞在浩瀚云海，这恐怕是国际航坛史无前例的惊险一幕。
最贴切的 “镜像贴飞”
英国UBB飞行表演队驾驶的是上世纪40年代设计的波音-斯蒂尔曼双翼飞机，飞机为双翼后三点起落架常规平尾，单台大马力活塞发动机置于机体前部，为飞机提供着足够的动力，飞机最大时速可达240千米。
在斯蒂尔曼双翼飞机跃入天空后，轻灵的海伦和科斯蒂小姐才徒手从机舱爬出登至翼面进行表演，这是最容易发生危险的时刻。因为在每小时数百千米的飞行速度下，很容易出现不稳定的波状气流，飞机常不由自主地在剧烈颠簸中改变姿态，此刻翼上表演者在无任何保护的情况下徒手从机舱走出，的确惊险万分。
当UBB队长诺尔曼驾驶飞机倒飞在僚机卡灵顿飞机上方时，机翼上方的表演者在两架巨大的钢铁航空器之间，几乎可以伸手相触。勇敢的瑞贝卡和海伦小姐像有钢铁般身心承受力的太空精灵，任疾风骇浪过载颠簸，依然我行我素一往无前。但安全规则有着严格限制，他们不得进一步 “照镜子”靠近。一旦出现不测，巨大的金属航空器会把两位翼上丰润的姑娘夹成肉馅。幽默的英国人寓意深长地为这个动作命名为“夹心三明治”，让人忍俊不禁。
两位美女表演者技艺娴熟收放自如。虽然在时速240千米的飞行时举手投足都十分困难，但她们依然潇洒、妩媚、果敢、刚毅。当飞机正斤斗和横滚时，两位小姐与机舱内飞行员均要承受4倍重力的压迫，表演难度很大。但两位翼上天使时而身体水平侧翻，时而头脚倒立或金鸡独立，并在超低空飞行表演时频频向观众招手致意。在表演结束后，她们解除所有的安全装置，再次从顶层机翼徒手爬回机舱。
最让人信服的
小半径加力高速盘旋
2008年换装之前的“八一”飞行表演队还使用着歼7EB飞机，歼7EB整机的推动比仅为0.97，在增设了机动襟翼和分内外后掠的双三角翼后，虽然中低空机动性能有所提高，亦仍缺乏相应的升力系数，失速速度仍约为200千米。但是，当八一队副队长张信民驾驶歼7EB飞机，带着较大的诱导阻力在大迎角状态表演慢速通场节目时，最低时速竟约达一百几十千米，一架超声速歼击机顿时变成一艘缓慢摆渡的火轮，速度与米格-29和苏-27相差并不太远。而飞机在这样低的速度和高度下一旦失速，就会成为直坠地面的近十吨重的钢铁。
我们不好假定俄罗斯“雨燕”飞行表演队和“勇士”飞行表演队的飞行员能不能或愿不愿用歼7EB飞机飞如此难度的动作。但让人惊叹不已的是，张信民却极至地发挥着歼7EB飞机的有限性能，在进行单机小半径盘旋这看似简单实则很难的动作时，以80多度的大姿势侧转机体，始终在航展中心表演区范围内加力振翅，其转弯半径居然也接近高性能的米格-29飞机。当承受着很大的过载重压进入大速度盘旋后，他也丝毫不去减缓杆舵量，巨大的惯性使飞机总欲摆脱三轴飞行关系，似乎在竭尽全力退出这种令人窒息的小半径盘旋。很多有飞行经验的航空工作者在地面惊诧地看到，歼7EB飞机在超限度进行这种小半径盘时，一直呈现着腹部推进式的“扑飞”状态，甚至多少有些侧向眼镜蛇的动作味道。张信民正是通过异乎寻常的的杆舵量和过人的胆略，来渲泄着蓝天忍者无与伦比的能量和其大无畏的过人勇气，同时也显示了他高超的驾驶技艺。
最让人难忘的“空中动画”
第七届中国珠海航展特技飞行表演上，带着古老的萨特普拉山脉韵味和圣流恒河气息的印度 “阳光”飞行表演队驾驶九架马克型喷气教练机首次参展，这也是头七届珠海航展特技飞行中表演机数量最多的一次。
“阳光”表演队为使表演场中始终进行着飞行表演，动作进行了一番巧妙地安排。他们声势浩大的起飞是三机一组的三个楔角，加力展翅掠过表演场中心区时，突然协同地全部喷出代表着印度国旗颜色的橙红、翠绿和洁白三色烟雾，之后很快收缩合拢成密集的棱形编队以600千米的时速，从300米的高度俯冲至表演场80米低高度拉起后，从表演区掠过。他们动作编排得玲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有钻石形、金字塔、倒三角、羽箭、雌狐、扑克牌和T形以及W字等图型。
在变换编队图型时，“阳光”表演队还做到了几乎全部变换过程都处在观众嘉宾的视线之内。把难度极大的编队图形变换过程，也变成了赏心悦目的“空中动画电影”。如“阳光”几乎高速擦着航展中心对面小山山顶，双楔箭编队集体拉高扶摇直上时，左6、8号僚机和右7、9号僚机有意识地迅速平行向两侧分离，然后向编队后方补入，使双楔队形变成大雁V形。另外，在“阳光”的招牌动作之一倒三角飞行编队时，5号和6号僚机也各自夸张地在向观众示形中向上脱离编队然后又从侧下方填空，使编队熟练地变成兰开斯特（二战期间英国的一种轰炸机）图形。
“阳光”表演队不但在编队图型上想象力丰富，在编队飞行与配套动作组合方面更是匪夷所思。当带着古典乐曲《向印度致意》再次响彻云霄时，“阳光”五机T型编队大坡度以时速600千米大速度转弯进场后，突然1号、3号左僚机和2号4号右僚机向两侧下方位移，组成了乍看似泰姬陵穹顶，但实是飞扮中的凯旋门门洞。只不过这是一个飞速飘来、令人望而生畏的神门。一位“阳光”飞行队员在舱中驾机以更大的速度，以其无所畏惧的决心与勇气，向着这空中凯旋门冲去。在巨大的轰鸣声、欢呼声、乐曲声和相机镁光喀喀声中，洞穿通过扬长而去。
最罗曼蒂克的“丘比特之箭”
我为航空表演解说已有数十年，观摩“丘比特之箭”图型表演的机会却不是很多，因为这个动作难度较大，同时也受气象条件制约较重。印象较深的几次分别是法国“巡逻兵”飞行队在中国的巡演、波兰飞行员在中国国际航空体育大会上的表演，还有就是这次的印度“阳光”表演队在珠海航展上的表演。
在“阳光”飞行表演进入高潮时，两位飞行精英尤如天马行空般脱离编队，九天揽月般地扶摇直上，双机紧贴突然施放烟雾反向拉杆，同时处在倒飞中后并缓慢带杆，飞出心形的上半弧。之后同时向下方俯冲时在不断的侧风修正中略微拉杆，迎面相对靠拢，完成心型动作。在这同时，另一名飞行员喷雾斜向高速飞来，在心型的中央，关烟前慢飞片刻再开烟疾速前飞，从而形成一个挂在长空的丘比特箭射心田的浪漫图型。这种震撼心灵的空中芭蕾与现实结合了起来，更加具有了感人的情调。
最让人窒息的“空中花环”
“空中花环”是跳伞运动中一个惊险的表演项目。几位运动员跳离飞机后暂不开伞，以声速的1/5倍率也就是每秒钟60米的高速度、每人喷着彩色的烟雾从天空向下坠落，从而在蓝天绘成纵圆型的壮丽花环。然而，第三届航展公众日的第二天，国际级运动健将李然等五名健儿刚从机舱跃入天空，便可怕地遁入能见度几乎为零的乌云之中。我的跳伞解说顾问、曾是著名女子跳伞运动健将的潭俊小姐，这时也难以按捺其不安的心情，与我一同焦急地用望远镜向空中搜寻。正在此时，从被阳光镶上金边的云隙中灿然泄出一幕壮观的情景，运动员组成美丽无比的花环图形，拖着粉红色的烟幕，高速度向大地呼啸坠来。须臾间五朵彩色的伞花绽放在空中，运动员全部安全地打开了降落伞。场面触目惊心又让人倍感释然，此时地面观众区早已成了一片欢腾的海洋。
飞行表演不仅是一项绚丽多姿的飞行活动，还是全面表现航空魅力的有效手段，它带给人们的不仅是叱咤风云的浪漫和精美绝伦的震撼，还对于增强群众国防和航空意识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飞行表演同时又是人类实现伟大梦想的一种特殊形式，中国航展显示了祖国的强大，而航空航天事业又让大家看到了展翅飞翔、报效祖国的美好前景。我相信，更多青少年朋友的倾情参加，才是我们中华民族航空航天事业辉煌明天的希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