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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是帮助每个学生得到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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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背后的强势工业思维

叶圣陶先生说:

最近听吕叔湘先生说了个比喻,他说教育的性质类似农业,而绝对不像工业,工业是把原料按照规定的工序,制造成符合设计的产品。农业可不是这样。农业是把种子种到地里,给它充分的合适的条件,如水、阳光、空气等,让它自己发芽生长,自己开花结果,来满足人们的需要。

吕先生这个比喻说得好极了,办教育的确跟种庄稼相仿。受教育的人的确跟种子一样,全都是有生命的,能自己发育自己成长的;给他们充分的合适的条件,他们就能成为有用之才。所谓办教育,最主要的就是给受教育者提供充分的合适的条件。(1983)

(叶圣陶:《如果我当教师》杨斌选编,教育科学出版社2012年5月第一版110页)

这些话说得很好,“提供充分的合适的条件”与“养成好习惯”明显不是同一种姿态,后者的干预性要强得多,前者又好像不够积极。至于哪种思路更像农业,我们对比以下两组说法也许能看出个眉目:

・农业就是“帮助庄稼好好生长”。

・农业就是“养成庄稼良好的生长习惯”(听着别扭)。

・教育就是“帮助学生成长”。

・教育就是“养成良好习惯”。

我更赞成“帮助庄稼好好生长”,“帮助学生成长”的提法。“教育就是养成良好习惯”这种说法,其实很不“农业”,它倒是有些工业色彩。更具工业色彩的是“人类灵魂工程师”的提法,工程师要做的事情那就不光是“养成良好习惯”了,干脆就是“制造良好习惯”“复制良好习惯”。其实你到校园里看看就能发现,有许多老师做的正是这种事情,他们是把“教育就是培养良好习惯”这句话中尚不明显的工业化思维“发扬光大”了,强势的工业思维压倒了农业思维。本来把教育比喻成农业也不算贴切,因为植物没有人的主观能动性,在农业中,主体是人而不是庄稼。但即使把教育看成农业,现在也很难做到,教育越来越像工业了。这也难怪,甚至可以说是“大势所趋”。近代史就是工业逐渐压倒农业的历史,所谓发达国家比发展中国家先进,实质就是工业比农业先进。这还不算,到了现代,农业本身也开始“工业化”了,人们已经可以在车间里生产粮食、蔬菜了。多么强势的工业思维!它和我国固有的官本位,“教化”(教而化之,我感觉“培养习惯”与“教化”有血缘关系)的思想一结合,就更加势不可挡!

于是你就明白魏书生老师的经验为什么风行一时而且至今被很多人奉为圭臬了。魏老师的教育有不少优点,但就其缺点方面说,它是比较典型的工业思维。大约三十年前,我还在中学教课的时候,魏老师也在第一线教课当班主任。我那时读了魏老师的书《班主任工作漫谈》,写了一篇书评:《魏书生班主任工作的特色》。我的文章有三个部分,小标题分别是:1.从修身开始,推己及人;2.阳刚之气;3.工业管理方式。前两个部分侧重肯定魏老师工作的优点,第三个小标题侧重批评魏老师工作的工业化倾向。我把文章寄给某教育杂志,发表的时候,我发现第三部分和结尾都被砍掉了。现在我们来看看被砍掉的部分:

工业管理方式

我最难以赞同的,是魏书生“班级管理自动化”的提法。这办法有制造“标准件”的倾向。

如果我们承认学生的主体地位,就得承认他们有选择的权利。显然,一个人若事实上没有选择的权利,则他的主体地位就是空谈。所以现代教育越来越倾向于创造丰富多彩的教育教学情境,让学生有选择的余地。当然,大的方面要统一,但学生的家庭环境不同,思想基础不同,知识背景不同,智力水平不同,个性不同,其成长途径就不会整齐划一,因而教育方法也就不该雷同。比如培养意志,就有多种方法,不一定都得写日记、练长跑。

魏书生的学生选择的余地似乎不多,那里的各种活动都是“官方”组织的,必须执行的,而且整齐划一。不管你喜欢不喜欢,你必须经常按规定的题目写日记(其实这已经不是日记了)。你必须在课桌上摆一个统一规格的座右铭,上面必须有“自己要追击的同学的名字”。你必须用两平方厘米的“微型选票”选举“闲话能手”。不管你赞成不赞成,你都得按要求练气功。犯了错误写“说明书”(这本是个好主意)则不管你的心理过程简单复杂,都必须写出规定的字数。甚至考试前要“独往独来”也有规定。总之,这里给人的感觉更像一个兵营或车间。是不是统得太死了?

有人可能会说:你不统一要求,他就不干;你让他选择,他会选择懒惰。有这个问题。一刀切的管理方法,确实便于检查,见效快。但是这办法有后遗症――学生会越来越被动,其主体意识会越来越淡薄。一旦放松检查,就可能大变样;一旦没有人“管”,他就可能不知所措。没有自主的选择就不会有真正持久的主动性,学生就不会真正成熟起来。教育是慢功,被动的快速的变化往往停留在表层,不容易内化为学生的性格。

魏书生把工厂的效率观念迁移到学校来,要求学生15分钟做完大扫除,1分钟调完全部座位,一节课写完2400字。并且他以身作则,在写这本《漫谈》时,速度可达每小时2000字。魏书生这种效率观念,有数量第一的意味。当然,数量是很重要的,但数量不等于质量,在脑力劳动领域尤其如此。老舍写《骆驼祥子》,每日才1000字;曹雪芹著《红楼梦》,则不止10年。能说他们效率低吗?经济学家告诉我们,我国经济有一个顽症就是重数量轻质量,我觉得,这个毛病教育界也有。

我曾把《漫谈》一书给一个高中生看,他说:“这位魏老师是把学生放在一条很好的流水线上进行加工。”我有同感。魏书生常常一连几个月外出开会,他兼任的两个班主任和语文课的教育教学工作竟然可以照常运转,被传为美谈。我对此很钦佩,但我认为这不是方向,恐怕也不易推广。这种遥控法大大减少了师生之间的交往,有负作用。

魏书生的教育思想,主要来源于他的亲身经历,特别是他在工厂的经历。魏书生得力于此,也受局限于此。建国以来,我国的教育有一个重要的缺点,那就是片面强调教育对政治的从属关系,否认教育规律的特殊性,用管理体力劳动的办法管理脑力劳动,用领导工农业的办法领导学校。现在不是仍有许多领导者用下达工农业指标的办法管理学校吗?不是还有些人硬把商业中的竞争机制、工农业中的承包,不加分析地用于学校吗?有的学校居然对不守纪律的学生处以罚款,这可真够新潮的了。教育脚下没根,所以才如此跟着人家乱跑。说实话,总起来讲,我国的教育很少被当作一门独立的科学来研究,难怪我们至今也没有形成有自己特色的现代教育科学体系,而优秀教师们则纷纷地很自然地转化为行政官员或社会活动家,于是教育家就比较难找了。魏书生以可贵的探索精神和出色的教育实践,为我国教育提供了不少新东西,但从总体上看,我觉得他还没有摆脱用管理体力劳动的办法管理脑力劳动的思路,而在有的地方,甚至走得更远了。纵观《漫谈》一书,我脑海中的魏书生形象,既是一位优秀教师,又像一位开拓型的厂长和一位干练的官员,而且后两种形象比前一种还要鲜明。魏书生的工作,训练色彩浓于培养色彩,管理色彩浓于教育色彩,行政色彩浓于学术色彩,这正是目前我国教育的通病。因此,如何把教育真正办成教育,仍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项艰巨的任务。(1994.9.10)

文章中提到的那个“高中生”是我儿子,他的看法对我有启发。后来魏老师果然做了行政工作,当了教育局长。此后我也见到过一些魏老师的文章,感觉他的思维方式一直没有大的变化。他的教育思想,主要还是工业化和行政化的,突出一个“管”字。魏老师的经验大受欢迎,正是因为他适应了我国教育行政化和工业化的普遍倾向。你恐怕不能不承认,魏老师在“养成学生良好习惯”方面是不遗余力的,而且很有成效,应该说比较符合叶圣陶先生的理念,但这里有问题。

我想了又想,感觉教育完全去掉工业思维不但是做不到的,而且可能是不恰当的。工业思维(尤其是某些训练)在教育中应该有其地位。我只是希望,我们不要忘了学生和教师都是活人,因而一定要限制行政思维、工业思维的范围和强度,要尽可能多地采取“帮助学生成长”的姿态,这样,才能保住教育自身的本质特点,不致把教育变成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