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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从公羊三世说的主要特征来看,在《公羊传》中仅有“异辞”和“自近者始”之说,其中所含渐进之义乃是三世说之肇端。何休在前人基础上,将小国大国以及内外、夏夷之空间远近与三个时段结合起来,并在《春秋公羊传解诂》中采取了若干种方法,来证明和强调其公羊三世说理论。
[关键词]何休 公羊学 三世说 解经方法
[中图分类号]B234.9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326(2011)04―0022―07
公羊三世说是在对《春秋公羊传》的解释中形成的。此说在《公羊传》中有其端倪,经过董仲舒的阐释,至东汉末何休方形成系统。自此以后,虽唐宋学者对其多有批评,但清代中叶随着公羊学的兴起,公羊三世说遂重新为一批学者所看重。在公羊三世说乃至公羊学流变的整个过程中,何休公羊学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何休之学,清代公羊学便没有兴起的基础,而三世说则是何休公羊学体系之主要内容。
讨论何休公羊三世说的学者,多为解明何休三世说之内容,以及阐发何休学说的理论特点和意义,而涉及何休三世说的理论方法和解释策略者,即关于understanding of understanding性质的研究者则不多。因此,有必要从解经方法的角度对何休三世说考察一番。考虑到此话题的完整性,我们先要讨论一下何休三世说的基本内容和理论来源。
一、何休公羊三世说的基本内容
后人了解何休的三世说,有赖于《春秋公羊传解诂》一书,此书是现存何休完整的传世著作。其他如《孝经注》、《论语注》、《春秋公羊文谥例》,以及曾引起郑玄论战的作品《左氏膏肓》、《谷梁废疾》、《公羊墨守》皆已佚失,仅存后人辑佚的若干条目。
《春秋公羊传解诂》是注经之作,何休于其中屡次提及人所闻世如何、入所见世如何,皆属对三世的解释。其中在《公羊传》隐公元年“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的注中,有一段集中说明公羊三世义的话,文繁不录。下面对何休注文略加分析,以明确何休三世说之内容究竟为何。
何休于此注中所呈现的意思可分为两层。
第一层意思,是对《公羊传》之“所见”、“所闻”、“所传闻”的解释,此解释的背后隐藏着这样的问题:何人所见所闻所传闻?在公羊学的语境里,《春秋》是孔子所修,那么“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乃是孔子所见、所闻、所传闻。依照董仲舒的说法,《春秋》是孔子加乎王心所修。这个王心,与下文将要涉及的王鲁亦有关系,所谓孔子加乎王心,是指孔子托王于鲁,同时以己心为王心。因此,所见、所闻、所传闻,亦可以说是王之所见、所闻、所传闻,此时,孔子之心以及假托于鲁国国君之心和作为符号的王心,成为三位一体的东西。在此前提之下,何休亦将春秋242年分解为三个时期来解释所见、所闻、所传闻:“所见者,谓昭、定、哀,己与父时事也。所闻者,谓文、宣、成、襄,王父时事也。所传闻者,谓隐、桓、庄、闵、僖,高祖曾祖时事也。”此种划分与董仲舒一致,董、何均未讲前五公为传闻世、中四公为所闻世、后三公为所见世划分之理由,但思及孔子主要活动在昭、定、哀三公之世,此划分有其合理之一面。
第二层意思,是何休概括了《春秋》异辞的理由和目的,并对春秋三个时段的不同写法特征进行了阐述。所谓异辞的理由是“见恩有厚薄,义有浅深”,故而有异辞。异辞之目的则是“时恩衰义缺,将以理人伦,序人类”,这是一种关乎人世间生活秩序的理想。基于如此的理由和目的,便有了所谓的《春秋》治乱之法。直白点讲,《春秋》治乱之法就是通过“异辞”来加以呈现。而所谓“异辞”,即指不同的描述或者说写法,作者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主张及认识。在此,如果是史家作史,即便是史料因距离作者远近之不同而有详略之不同,也不会涉及写法的不同,写法(笔法)中含有作者刻意安排的意思,《公羊传》中的异辞说,的确含有需要读者深入思考的东西。那么,在何休看来,《春秋》的异辞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形?
对此,何休分别对三个时段加以说明,因恩有厚薄、义有深浅,“故于所见之世,恩己与父之臣尤深,大夫卒,有罪无罪,皆日录之”;“于所闻之世,王父之臣恩少杀,大夫卒,无罪者日录,有罪者不日略之”;“于所传闻之世,高祖曾祖之臣恩浅,大夫卒,有罪无罪皆不日略之也”。同时何休亦赋予三个时段以衰乱、升平、太平之名,分别对应着:“见治起于衰乱之中,用心尚麓桷,故内其国而外诸夏,先详内而后治外,录大略小,内小恶书外小恶不书,大国有大夫,小国略称人,内离会书,外离会不书是也”;“见治升平,内诸夏而外夷狄,书外离会,小国有大夫”;“著治大平,夷狄进至于爵,天下远近小大若一”。
这就是何休的公羊三世说。在何休看来,《春秋》三世之中有不同的写法,从不同的写法中,不但可以观察到夫子隐含于其中的“恩”、“义”,还可知道三世是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在空间上,致治由内而外,王化亦由内而外及于夷狄。在时间上,王化渐进,最后天下远近小大若一。从中可以发现,《春秋》的写法背后是一套政治伦理的诉求,亦即皮锡瑞所说“有义可为法戒”之“义”,此乃《春秋》之实质内容。而三世的动态发展,即假设了“义”在现实中的逐步实现的过程。换言之,如果孔子的政治理想能够逐步实现,这个世界最终一定会成为天下远近小大若一的太平世界。
二、何休公羊三世说理论的来源
何休三世说是在注《春秋公羊传》中提出的,源于《公羊传》中的几次“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的话头。
《公羊传》总共在三处提及“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
(1)隐公元年,《春秋》:“公子益师卒。”
《公羊传》:“何以不日?远也。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
(2)桓公二年,《春秋》:“三月,公会齐侯、陈侯、郑伯于稷,以成宋乱。”
《公羊传》:“内大恶讳,此其目言之何?远也。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隐亦远矣,曷为为隐讳?隐贤而桓贱也。”
(3)哀公十四年,《春秋》:“春,西狩获麟。”
《公羊传》:“《春秋》何以始乎隐?祖之所逮闻也,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
第一条,“何以不日?远也”,大夫卒不书写具体的日子,是因为时代久远之故。
《春秋》是孔子据鲁史而作,因此,时代久远而不书日,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史官失记,二是孔子故意为之。从《公羊传》所说“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来看,显然不是因为史官失记,史官失记是偶然现象,会是错乱的、毫无规律的,不会造成所见、所闻、所传闻三者异辞之情况。在《公羊传》看来,这里面有孔子修《春秋》的特别用意。
第二条,桓公会几位诸侯“以成宋乱”,这是大恶,理当为桓公讳。但是经文对此直书,并无讳言。《公羊传》的解释是:“远也。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隐亦远矣,曷为为隐讳?隐贤而桓贱也。”因为时间久远,所以无讳于桓公大恶。然而,隐公比桓公更远,《春秋》隐公二年“无骇帅师入极”,却“灭”讳言“入”;隐公五年张鱼与民争利,《春秋》讳为观鱼,这是何道理?《公羊传》的解 释是隐公贤。一个“贤”字,打破了因“远也”而有的异辞之规则。可见夫子修《春秋》之三世异辞可因具体情况之不同而有变化。亦即,既有一般规则,也有特殊规则。
第三条,《公羊传》解释《春秋》始乎隐的原因是“祖之所逮闻也”,隐公之前是祖之所未闻,故以隐公为始。而后面的“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的说法,似乎与《春秋》何以始乎隐之问题没有任何关系。但这句话接在“祖之所逮闻也”之后,更易让人想起对所见、所闻、所传闻的具体划分。董仲舒的三等说对具体时段的划分或许就是在这里受到启发。也就是说,“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的说法不是用来说明《春秋》何以始乎隐的,相反,其置于此处是为了更好地被说明。
因此,“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之说,在《公羊传》中只是表明了一种书写方法。而从上面第二条分析中提到的一般规则和特殊规则的问题,可以知道异辞之说并非整齐划一,毕竟同时有不同规则起着作用。另外,《公羊传》亦有对与其后公羊学三世说有紧密关系的“内外”、“夷夏”以及“渐进”之说辞,例略不举,《公羊传》数万言之中,只有极少例子呈现了以上之信息。然而。也就是这些极少的例子,为后世公羊学者打开了一扇门,通向可供他们发挥的天地。
有汉一代,传公羊学者不少,但有文字传世者却不多。从公羊学在汉代的源头来看,徐彦引戴宏序云:“子夏传与公羊高,高传与其子平,平传与其子地,地传与其子敢,敢传与其子寿。至汉景帝时,寿乃其弟子齐人胡毋子都著于竹帛,与董仲舒皆见于图谶是也。”而《汉书,董仲舒传》亦称,胡毋生与董仲舒同业,据何休《解诂》序所言,胡毋生至少应该作有公羊条例,惜不存。而董仲舒《春秋繁露》中的有关春秋学的作品,当为《公羊传》著于竹帛之后最早的传世著作。史载董仲舒有数传弟子,王国维考《汉石经公羊校记》,认为何休公羊学兼采了董仲舒三传弟子严彭祖、颜安乐之学。仲舒弟子皆无作品传世,而何休曾与其师博士羊弼追述李育意。对于李育,史书但言其少习《公羊春秋》,并未述及其师承,亦未有作品传世。
现存比较完整的两种汉代有关公羊学的作品,是董仲舒的《春秋繁露》以及何休的《春秋公羊传解诂》,二者在传承上有某种关联,我们不妨简要对比一下董仲舒和何休对《公羊传》异辞说的解释。《公羊传》只是简略地以“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提醒读者,《春秋》乃是经过了作者独特的编写而并非后世所谓断烂朝报。董仲舒除了将春秋十二公划分出三个具体时段,还进一步指出,《春秋》中含有一套建立在亲近疏远之上的,同时又能够别贵贱、轻重、厚薄、善恶的书写和评价方法。何休继承了董仲舒的三个时段的划分,亦认可董仲舒亲疏厚薄之旨为异辞之根据。但他未满足仅仅将三个时段的划分作为亲近疏远、详近略远、近微远显的铺垫,而是将三世提升为孔子传达理想的基本框架。此时,异辞的依据扩大了,三世渐进之义亦成为异辞的根源,并且,三世说与内外说(包括夷夏关系)和王鲁说成为一个整体。可见,何休三世说既有与董仲舒之义相同者,又有其特点。那么,何休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得出了其三世说的理论系统呢?
三、何休公羊三世说的解经方法
解经方法是在解读经典过程中,为达成某种解释而采取的策略和手段。从大的方面说,解经方法不外有两种,一种是指解经者严格遵循经典上下文,并将经典放置在此经典所形成的系统中进行理解和说明。另一种是指解经者借助经典的表述,来说明某种理念,而此种理念在经典中并没有被明确说明。为讨论方便,本文称前者为直的方法,后者为曲的方法。以此观照,可以发现两种方法在何休三世说那里都有所显示。下面分别各举几例加以论述。
(一)直的方法
直的方法是指对经典原意以及经典所在思想系统的遵循,如此说仅是举其大端而已,具体到何休的《春秋公羊传解诂》,便是结合《公羊传》上下文解经,请看如下几例。
例1:庄公二十三年,经:“荆人来聘。”《公羊传》:“荆何以称人?始能聘也。”何休注云:“《春秋》王鲁,因其始来聘,明夷狄能慕王化,修聘礼,受正朔者,当进之,故使称人也。称人当系国,而系荆者,许夷狄者不一而足。”
王化润泽、夷狄渐进,乃是何休三世说的内容之一,天下远近小大若一的一个主要指标便是夷狄进至于爵。但是在此过程中,《春秋》对夷狄的态度有赞许亦有所保留,称人是赞许,系荆是保留,此所谓“许夷狄者不一而足”。“许夷狄者不一而足”亦见于《公羊传》他处表达:文公九年,经有“楚子使椒来聘”,传有“椒者何?楚大夫也。楚无大夫,此何以书?始有大夫也。始有大夫则何以不氏?许夷狄者不一而足也”。《公羊传》襄公二十九年亦有此语。何休在此注解,乃是援引他处传文解经也。
例2:宣公十一年,经:“秋晋侯会狄于横函。”何休注云:“离不言会。言会者,见所闻世治近升平,内诸夏而详录之,殊夷狄也。下发传於吴者,方具说其义,故从外内悉举者明言之。”
何休讲“离不言会”,是指其三世义之所传闻世内离会书,外离会不书,而“言会者”,是指“于所闻之世,见治升平,内诸夏而外夷狄,书外离会”(隐公元年注)。其言“下发传于吴者,方具说其义”,显示了何休解经注重上下文之联系。“下发传于吴者”,指成公十五年传,彼时经有“冬,十有一月,叔孙侨如会晋士燮、齐高无咎、宋华元、卫孙林父、郑公子鳝、邾娄人会吴于锺离”。《公羊传》云:“曷为殊会吴?外吴也。曷为外也?《春秋》内其国而外诸夏,内诸夏而外夷狄。王者欲一乎天下,曷为以外内之辞言之?言自近者始也。”
《公羊传》在此说明了王者“一乎天下”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是内其国而外诸夏,内诸夏而外夷狄,自近者始是就空间上远近而言。但是,《公羊传》未将“内诸夏而外夷狄”与所闻世结合在一起,所传闻、所闻、所见是指时间上的远近,何休则将以鲁国为中心的空间之远近,与时间之远近相结合。
例3:隐公四年,经:“春,王二月,莒人伐杞,取牟娄。”何休注云:“外小恶不书,以外见疾始,著取邑以自广大,比于贪利差为重,故先治之也。内取邑常书,外但疾始不常书者,义与上逆女同。”
上逆女指隐公二年,经有“九月,纪履来逆女”。何休注云:“内逆女常书,外逆女但疾始不常书者,明当先自详正,躬自厚而薄责于人,故略外也。”
何休所讲外小恶不书,在其三世义中乃是所传闻之世之书法,“外小恶不书”在《公羊传》亦有明文,隐公十年,经有“六月,壬戌,公败宋师于菅。辛未取郜。辛巳取防”。《公羊传》有“《春秋》录内而略外,于外大恶书,小恶不书。于内大恶讳,小恶书”。何休注云:“于内大恶讳。于外大恶书者,明王者起当先自正,内无大恶,然后乃可治诸夏大恶,因见臣子之义,当先为君父讳大恶也。内小恶书,外小恶不书者,内有小恶,适可治诸夏大恶,未可治诸夏小恶,明当先自正然后正人。”此亦见何休解经注重上下文之联系。另外,传文在此总言“《春秋》”录内而略外,何休则将之纳入其三世系统,认为“所传闻世”录内而略外,将此书法归之于《春秋》之某一时段。
同时,也可以看到,何休所谓“录内而略外”有着先秦儒家之义理依据:“躬自厚而薄责于人”、 “明当先自正然后正人”。又如,隐公二年,经有“春,公会戎于潜”。何休注云:“凡书会者。恶其虚内务,恃外好也。古者诸侯非朝时不得逾竞。所传闻之世,外离会不书,书内离会者,《春秋》王鲁,明当先自详正,躬自厚而薄责於人,故略外也。”结合《公羊传》上下文解经,这说明《公羊传》中在一定程度上含有三世义,何休乃是将之系统化了而已。
(二)曲的方法
在《春秋》经文与《公羊传》传文中,不仅有可证明何休公羊三世义的表达,亦有无明确证据之处甚至有与三世说相矛盾之表达。对此,何休是如何解释的呢?
1.通过增加义例,使三世说之反例得到合理的解释。
何休于隐公元年注中云:“於所传闻之世,高祖曾祖之臣恩浅,大夫卒,有罪无罪皆不日略之也。”然而,僖公十六年,经有“三月,壬申,公子季友卒。夏,四月,丙申,季姬卒。秋,七月,甲子,公孙慈卒”。三人卒,皆书日,与何休所说不合。孔广森据此批评何休道:“季姬、季友、公孙慈之日卒皆不得其解。”何休果真不得其解乎?且看何休对之所作的注,注云:“日者,僖公贤君,宜有恩礼於大夫,故皆日也。”另外,隐公五年,经有“冬,十有二月,辛巳,公子疆卒”。何休注云:“日者,隐公贤君,宜有恩礼於大夫。益师始见法,无骇有罪,据侠又未命也,故独得於此日。”
以上两例皆与何休所述三世之义不合,但他为这些反例找到了理由:“贤君,宜有恩礼於大夫”,于是所传闻之世大夫卒而书日得到了合理解释。
何休如此增加义例,并非强词夺理,桓公二年《公羊传》有“内大恶讳,此其目言之何?远也。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隐亦远矣,曷为为隐讳?隐贤而桓贱也”。因时间久远而无讳于内大恶,但对贤君是不论时间之远近,都是要讳的。《公羊传》本身既然有特殊规则,何休缘于《公羊传》所强调的“贤君”作为增加义例的支点,显得并不突兀,何休亦因此使得某些三世义反例之存在有了合适的理由。
另外,隐公元年,经有“秋,七月,天王使宰t来归惠公仲子之贝冒”。何休注云:“所传闻之世,外小恶不书,书者来接内也。
《春秋》王鲁,以鲁为天下化首,明亲来被王化渐渍礼义者,在可备责之域,故从内小恶举也。”徐彦疏云:“《春秋》之义,所传闻之世,外小恶皆不书。今此缓赠,是外之小恶,当所传闻之世,未合书见,而书之者,由接内故也。”接内,即是与鲁有交接。因此,外小恶不书,接内者书,此为增加义例之又一例。接内而书,或许在何休那里的依据是“《春秋》王鲁”,接内即是接王,可以“被王化渐渍礼义”也。
2.无视与所注传文之矛盾,直接将所提炼的三世义作为《春秋》的写作原则。
如,隐公二年,经:“九月,纪履来逆女。”《公羊传》:“纪履者何?纪大夫也。……”何休注:“纪无大夫,书纪履者,重婚礼也。”
《公羊传》明文“纪履者何?纪大夫也。”何休却解释为纪无大夫。纪是小国,与齐、鲁大国相邻,《公羊传》常有“某无大夫,此何以书”之问,如邾娄、莒等小国,但于纪却未有“纪元大夫”之语。而《春秋》大夫例,是何休于隐公元年注中表达公羊三世说主要的依据。且看彼时所举之例:于所传闻之世,“大国有大夫,小国略称人”,于所闻之世,“小国有大夫”。何休注语,当是以三世说之所传闻世小国无大夫之说为背景而发。
3.无视前后经传之文,孤立地以三世义来进行解释。
如,襄公二十三年,经:“邾娄鼻我来奔。”《公羊传》:“邾娄鼻我者何?邾娄大夫也。邾娄无大夫,此何以书?以近书也。”何休注云:“以奔无他义,知以治近升平书也。所传闻世,见治始起,外诸夏,录大略小,大国有大夫,小国略称人。所闻之世,内诸夏,治小如大,廪廪近升平,故小国有大夫,治之渐也。见于邾娄者,自近始也。独举一国者,时乱实未有大夫,治乱不失其实,故取足张法而已。”
在公羊三世说中,此为录大略小之例。传文有“以近书也”,何休注中有两处言近,一是“知以近升平书也”之近,二是“见于邾娄者,自近始也”之近。很明显,《公羊传》“以近书也”是指邾娄在地理上距离鲁国近。徐彦疏云:“正以地接于鲁,故先治之也”,应是正解。何休则同时强调了“以治近升平”。
经书邾娄鼻我来奔,《公羊传》认为此处书乃是因距离鲁国近,这是所以书的具体原因。何休则以为,此处表明了所闻之世小国有大夫之义。那么,我们看一下他处经文有关小国大夫的表述。(1)僖公元年,经有“冬,十月,壬午,公子友帅师,败莒师于犁,获莒挈”。《公羊传》有“莒挈者何?莒大夫也。莒无大夫,此何以书?大季子之获也”。(2)僖公二十五年,经有“冬,十有二月,癸亥,公会卫子、莒庆盟于洮”。公羊无传,何休云:“莒无大夫,书莒庆者,尊敬婿之义也。”(3)襄公二十一年,经有“邾娄庶其以漆、间丘来奔”。《公羊传》有“邾娄庶其者何?邾娄大夫也。邾娄无大夫,此何以书?重地也”。何休注云:“恶受叛臣邑,故重而书之。”(4)昭公五年,经有:“夏,莒牟夷以牟娄及防兹来奔”。《公羊传》有“莒牟夷者何?莒大夫也。莒无大夫,此何以书?重地也”。(5)昭公二十七年,经有“邾娄快来奔”。《公羊传》有“邾娄快者何?邾娄之大夫也。邾娄无大夫,此何以书?以近书也”。
莒和邾娄俱为小国,《春秋》大夫称名,从以上五例可以看出,《春秋》于僖公、襄公、昭公三公之世,皆书小国大夫,而《公羊传》又皆以相同句式表达传义:小国无大夫,经文所书者,或因“大季子之获”,或因“重地”,或因地理上的“近”。何休于僖公二年之例中所谓“尊敬婿之义也”,亦同于他处传文说明了具体原因,这说明在《公羊传》中小国有无大夫与三世说并无直接关联,而何休却一再强调“所闻之世”“小国有大夫”。何休置此前后经传之文于不顾,仍于襄公二十三年注中言其三世义。
4.引申《公羊传》的解释,使之与三世义相互说明。
《公羊传》之文有时与三世说不相干涉,何休则将之引申。
如,隐公七年,经:“滕侯卒。”《公羊传》:“何以不名?微国也。微国则其称侯何?不嫌也。《春秋》贵贱不嫌同号,美恶不嫌同辞。”何休注云:“若继体君亦称即位,继弑君亦称即位,皆有起文,美恶不嫌同辞是也。滕,微国,所传闻之世未可卒,所以称侯而卒者,《春秋》王鲁,隐公以为始受命王,滕子先朝隐公,《春秋》褒之以礼,嗣子得以其礼祭,故称侯见其义。”
又如,定公六年,经:“季孙斯、仲孙忌帅师围运。”《公羊传》:“此仲孙何忌也,曷为谓之仲孙忌?讥二名。二名非礼也。”何休注云:“《春秋》定、哀之间,文致太平,欲见王者治定,无所复为讥,唯有二名,故讥之,此《春秋》之制也。”
引申,在不同文境有不同具体表现。无论传文在隐公七年例中所强调的“不嫌”,还是在定公六年例中所讲的“二名非礼”,都与三世说没有直接的关系。于前者,何休通过对《公羊传》之“微国”的进一步说明,遂将三世义覆盖于其上。于后者,何休则将“讥二名”发挥引申为“无所复为讥”,使之与三世说相合。
四、小结
何休三世说之证成,应该不是完全归纳传文而得,其增加义例以及对有与他处经传之文有矛盾的解释,可说明此点。最有可能的是,三世说是何休在前人认识的基础上“提升”出来的理论,此理论只是理想类型,代表着一种完美的书写和传达理想的方法。事实上,《春秋》与《公羊传》之书写并非如何休所说三世那般整齐划一,正如至所见世,伴随着夷狄进至于爵者,又有文明的堕落,《公羊传》昭公二十三年“中国亦新夷狄也”之说是也。《公羊传》表明王道大治永远是一个不可及的理想。
《公羊春秋》的实质是一套基于宗法文明的伦理政治的要求,孔子作《春秋》,乃是欲使其心中的王道理想在现实中实现。《公羊传》反复设问作答,最终所要彰显的无非此种伦理政治之诉求。同时,《公羊传》“异辞”与“自近者始”之说也为公羊学者开启了一扇通向三世说的方便之门,至何休立一三世系统之框架,令《春秋》不仅有基于宗法文明的伦理政治之意义,亦强调了三世渐进形式上之意义。但不管怎样,何休三世说只是针对春秋242年而发,后人加以“历史哲学”的解读则有过度诠释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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