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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川绵阳梓潼县城北的七曲山上,坐落着一片历经元、明、清三代建成的古建筑群――七曲山大庙。从古至今,无论是李白、杜甫等文人骚客,还是梁思成这样的建筑大师,都将这个镶嵌在古蜀道上的建筑群视为圣地,究其原因,不仅是七曲山大庙集数百年南北建筑风格之大成,更重要的是,大庙中供奉的是一位与孔子并驾齐驱的先贤――文昌帝君。
从唐朝开始,文昌帝君便由一名凡人被逐渐神化,直至元代终成为集道、佛、儒于一身的文昌大神,成为华夏文化昌明的象征,被赋予护佑天下学子的重任。而作为文昌帝君祖庭的梓潼,更是在尚文的中国历史中,被肯定为“北曲阜,南梓潼”的两大文明发源地之一。
每年农历二、八两月,七曲山大庙都会迎来传统盛大的庙会活动,以及堪比祭孔仪式的春秋祭典。四乡百姓,尤其是专程赶来的高考学子,无不虔诚地敬拜文昌帝君,这位自古便保证考场公正的神明,到今天依然是学子心中无比坚定的护佑和信仰。
文昌源头:从人到神的非凡历史
“北有孔子,南有文昌”的神圣格局
历史上关于文昌帝君的记载很多,如《明志•礼四》、《寰宇记》上叙述,文昌帝君原名张亚子,从越西(今四川越西地区)来到梓潼后羽化成仙,成为道教大神。既然能从人演绎为神明,那张亚子一定有很多非同一般的经历了。
相传张亚子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不仅相貌长得“紫面露睛”,丑陋无比,而且性格孤僻,只愿与诗书为友。他从小喜欢读书,诵读的诗书典籍能过耳不忘,于是乡里邻居中好学的人都愿拜他为师,而正从那时起,他的一生似乎就与文章传习结下了不解的缘分。
来到梓潼后的张亚子,为乡民做过很多善举,如终生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等。因此,在张亚子死后,当地人便在他埋骨的七曲山修起祠堂以示怀念――这大概也是张亚子此后成神的精神基础。
史书记载,张亚子真正封神的时间是在唐朝。公元756年,大唐王朝正处于安史之乱中,逃往四川的唐明皇李隆基停留梓潼。这位焦虑忧愁的帝王,为祈求国脉安昌便来到七曲山拜谒张亚子,并加封张亚子为王。随后到了宋、元两代,张亚子的地位又日渐提升,直到元仁宗于1316年颁下诏书,追封张亚子为文昌帝君,将他钦定为集佛、释、道于一体的“忠国孝家益民正直之神”。自此以后,在华夏大地上就形成了“北有孔子,南有文昌”的均衡格局。张亚子由人到神的过程,虽然也是统治阶级使用的一种宗教统世的手段,但是,这其中包含得更多的还应该是百姓们的精神向往。
自元代开始,全国各地都陆续建起了文昌宫,但是论其祖庭,则要归于建在梓潼七曲山上敬奉张亚子的文昌大庙了。数百年来,天下的文人学子都不远千里踏上蜀道,去寻访深藏在七曲山上的文昌源头。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文昌崇拜中的宗教色彩被逐渐冲淡,到今天已经发展为一种追求文化昌明的象征,曾敬拜过七曲山文昌帝君的弘一法师,就准确概括了梓潼的文昌精髓――文昌在天,文明之光。
蜀道上的“帝乡”传奇
破解“天聋地哑”和奇异大殿
位于四川绵阳梓潼县城以北、金牛蜀道上的七曲山,是剑门群峰的余脉,由于山峰被曲折的山道缠绕,山下的潼江也呈九曲之姿流过,因此七曲山便有了“七曲山九曲水”的美誉。在七曲山主峰东西两侧,坐落着一系列元、明、清三代所建的古建筑群,这就是闻名遐迩的七曲山大庙――自古供奉文昌帝君张亚子的圣地。
七曲山大庙历经数百年的改建,至今依然呈现出浓郁的明清古貌。古建筑群共占地万余平方米,四周被数百余亩古柏层层拥住,完全是一幅“路从柏荫出,楼向云峰开”的道家胜地。现存的大庙建筑有元代的“盘陀殿”;明代的“家庆堂”、“天尊殿”、“桂香殿”、“风洞楼”;清代的文昌正殿、“百尺殿”、“三宵殿”、“谷父殿”等,以及民国至今的“时雨亭”、“雷神庙”、“灵官楼”。亭台楼阁共25组,完全依山而建,山随楼转,其中以文昌正殿为中心的各殿则突破山势,以宏伟的姿态从东北向西南一字排开,成为大庙的中轴线。总体而言,大庙的建筑集官方和民间营造法式于一体,既有北方古建筑庄严肃穆的气派,又揉进了江南园林山水合一的气质,完全遵从了道家的“自然”法则,虽不像曲阜孔庙那样制式严格,但在规模与底蕴上完全与“北曲阜”形成对望之势。
一直以来,七曲山大庙都被建筑历史学家赞为奇观,我国著名建筑大师梁思成先生就曾经慕名而来,并专门写有著作。以大庙中轴线上的主要建筑为例,迎面就是被誉为“西蜀名楼”的百尺楼,其正门高悬“帝乡”二字,象征着文昌帝君与天子并肩的至尊地位。百尺楼后,紧跟着的是文昌正殿,这是供奉文昌帝君的主殿,复建于清代。
正殿呈正方形,占地500余亩,建筑为穿逗台梁大木结构,中间是殿堂,两边为走廊,殿堂用规格极高的条石和青砖砌成,左右两廊均安置古朴的棂栏,这种“中堂两廊”的设计在我国古建筑中极为罕见。正殿内,一尊高4.7米的文昌坐像端正地居坐在高台上,数百年来,这尊造像身前的香火和祈愿分外旺盛,文昌帝君已经成为人们心中忠孝仁义、文运昌达的象征。另外,文昌帝君的左右侍从也尤其引人注目,相传右侧为“天聋”神,表现为聋人形象,左侧为“地哑”神,表现为哑巴形象。这两尊侍从形貌怪异,史料中对他们的作用有这样的解释――天聋地哑共同象征了治国理政的理想境界,同时,他们还保证了科举考试的公正,文昌帝君重用他们,意在“教人归真守朴,莫聪明外露”。
位于中轴线上的第三座建筑,是桂香殿。据说这座大殿数百年来,奇迹般地躲过了所有的天灾人祸,是真正保存下来的明代初始建筑。而桂香殿不仅拥有传奇的命运,其建筑上也创造了一种奇妙的手法:大殿面积300平方米,殿内立有四根两人合抱的大柱,由于建造者巧妙地制造出侧角,因此无论你站在殿内哪个角度看过去,都会感觉四根大柱在向不同方向倾斜,犹如魔术效果一样。这种制造视差的营造手法,被古今建筑界列为一绝。
此外,同样处于中轴线上的瘟祖殿则一反古朴之风,完全以典雅华丽示人。此殿是大庙供奉瘟祖神的地方,殿内的瘟祖造像面目狰狞,杀气腾腾,然而与殿内的肃杀气氛正相反,瘟祖殿的外观却流光溢彩,饱含了南方园林的婉转风格。其屋顶的装饰造型别具一格,其中兽吻通体镶嵌瓷片,光彩照人;垫瓦的底部皆绘有竹菊兰梅等图案,而梁架下面则全都经过了精心雕琢,尤其是殿堂正间,还匠心独运地装饰上镂空的半罗罩。就在这古柏林的深处,作为文昌帝君祖庭的大庙建筑群,将文昌文明融进自身的飞檐楼影,永久地矗立在蜀中大地上。
媲美祭孔大典的文昌祭祀
独一无二,在皮肤上燃烧的“七星灯组”
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七曲山大庙不仅孕育出了文昌文化,更在这种文化的基础上,又发展出了许多独具地方特色的民俗活动,最著名的如每年农历二、八月份的庙会和春节期间的“文昌出巡”仪式。
七曲山大庙每年有两次庙会,即农历二月初一至二月十五和八月初一至八月十五,相传二月初三为文昌帝君张亚子的生日,而八月初一则是其得正果之日。两次庙会规模之大,在旧时曾影响到整个川北地区。
史料记载,旧时的七曲山大庙庙会是以祭文昌帝君为主,来赶庙会的人会以上供、上香、献幡、献锣鼓、献大蜡、读祭文、烧拜香等方式进行祭拜,其中尤以献大蜡和烧拜香最引人注目――地方绅士或帮会头面人物,往往会大张声势地请来各地的“大蜡会”,将数十斤重的大蜡、大香抬进庙中以显示身份;烧拜香则是古代“以歌舞祀神”的遗存,一家或几家人组成一支庞大的拜香队,由端公(巫师)在前引香,一人领唱众人合唱,这样人神共娱的形式使庙会的气氛升华到最高潮。
此外,在两次庙会期间,农历二月初三和八月初一这两天尤为特殊,因为最重要的春秋祭典就在这两天举行。传统的春秋祭典上,主祭官、四乡学子和百姓将通过祭典舞和宣读祭祀祝文等礼仪,完成对文昌帝君的敬拜。数百年来,春秋祭典依然以最古老的面貌沿袭下来,其庄严的仪轨与山东曲阜的祭孔大典如出一辙。
除了春秋两次庙会,农历新年期间举行的“文昌出巡”活动也是七曲山大庙文昌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这项民俗创立于清代中后期,它的产生源于当地乡民企盼文昌帝君保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心理。每年的正月十二清晨便是文昌、瘟祖“出巡”的吉日――披上蟒袍的文昌被抬进八人大轿,在火龙、狮灯和仪仗队的护佑下,庄严进入梓潼县城,开始为期7天的“巡游”。
队伍中有由杂耍艺人装扮的八仙诸神,以及一种非常独特的“七星灯组”。所谓的“七星灯组”,即由十余名青年装扮成戏曲中的英雄人物,并在他们额顶正中及两颊、两膀、两乳部位挂上精巧的铁皮油灯,共七盏,灯上尖锐的铁丝钩直接固定在皮肤上。在天寒地冻的天气里,青年人的身躯上挂满了燃烧的油灯,这一幕令“出巡”队伍所到之处万人空巷。此外,“出巡”期间,从各地请来的戏班也将在县城中大显身手,这样的热闹直至正月十五,通宵唱完团圆大戏后,文昌才结束“巡游”,返回山上。
无论是庙会、春秋祭典还是文昌出巡,这些充满浓厚地域特色的民俗活动,不仅是七曲山大庙文昌文化的具体展示,更是梓潼人民对我国古老文脉传承生生不息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