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进奎诗九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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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 头

碰见刀

囚于盘子，游动灵现

收紧目光，化石

盲，深邃的潜望

拍案惊起

陷入另一口井

鱼漂，凭空飞过留下刀痕

剁椒辛辣

穿透鳃、唇和骨头

彻头难忍与彻尾割离

鱼鲠在喉

控诉一次鱼跳，望见

我背靠渔村跌倒的影子

网了几颗船烂的钉

众多鱼脸的残片吞下砂砾

倾听亘古的一场腥风

岁月困于水葬于沙

碎裂沿着浪尖奔跑

粗犷咏唱渔村的悲情

瓶 子

沐浴了一场火

被一口气鼓动

光华如玉

装水、盛酒或药甚至毒

被捏着喉咙招摇

偶尔，一种亲密

两个嘴唇却发出同一声嘶鸣

击穿夜，一切都很惊悚

犹如猛牛临床一刀

被抛弃，终归破碎才锋利示人

如果，我被硬性撞倒

支离中我是否

该抽出骨头砥砺成剑

收回一生的被动

钎 子

一把钢钎走出火，语言凝练

抽出石头的肋骨

风吹衣袂，影子略现

跋涉，从石内浮到石外

钎叩开了一扇门，开阔辽远

过往的锋清晰

挑出一根神经，钎入佳境

血散尽，灵留白，痛残着

别在魂的夹缝

錾火的钢遇见炼火的岩

钎我已不能掌控

镌额纹、眼纹漫长

跌宕冲刷的痕迹

跳跃，山河人物、生活变奏

画睛，钎入混沌未开的瞳仁

掘深邃，藏着天空的老井

碰撞尘封丢失的时光

一个盘坐的我，灵魂出窍

等待坚定的锤声

炼狱的锤脱胎换骨

我行走五十，钎入土几分

剔出一次阵痛留下传世的伤疤

岁月泛着饱满的光

钎拉动历史的一个衣角凝固

一只虫子

一粒尘埃游走于墙根

躲避从天而降的一只脚

渴望抛弃的一颗米粒

和略带绿意的菜叶

昼夜交换是它旅途唯美的风景

在墙角的三叉路口

猝不及防，两只白蚁卡住了它的喉咙

命运一点点滑向黑洞

自卫没有结茧

我是房屋、虫子的主人

从此，我都提心出门

钉 子

身子隐藏

收起矛和盾

钉子的两端

生活没有裂痕

岁月好事

水、空气窥探

铁的成色

油、盐、酱、醋呈现各自的脸面

微笑，一把重锤

直面锈蚀和松动

悲 剧

一颗向日葵撑起娃娃脸

猜测太阳升天的奥妙

于是恍然

谄媚的脸庞笑成偌大的一张嘴

酷似月亮

从而自己吞噬了自己

当太阳又一次腾跃

他再也转不过脖梗成了叛逆

在午阳热辣嘲讽中枯死

崇拜成为天职

也成了绞绳

心情菩萨

是谁把我囚禁于洞穴之中

千年冷看伊阙水涌

是谁给我一面石凿心情

微笑冰冷，冰冷也笑

是谁铸就没有影子的孤独

让我将要万年乞讨

阳光

是谁匍匐在我的脚下祈祷

缭绕云烟迷糊了我的眼也迷糊了你的眼

是谁和我合影留念

分不清我是你，你是我

走进来的是你，走出去的是我

有谁替我坐禅

我为你盛开

石莲

旱

阳光挥剑深入地层

脉管破裂，翻卷鲜嫩的肉

嗜血鬼窃听窃喜

点燃烈性的药

父亲赤着臂膀

汗水从颈部熬出

由汇流到拔出盐记录一条河流的兴衰

脊骨突露，戈壁驰骋

绿洲躺在残垣下

父亲背着手，踏着步

一把镰别在后腰

时光磨出的残，弯月钩心

犀利沿心坎迸发

开镰日落

一个脚印一把刀

带着焦灼的疤

收获刚性

囚旱于心锋芒毕露

放 生

那片河滩已被凌乱地切割

极度沉陷修复着斑驳的伤痕

离离青草抚洗往昔的容颜

曾经的几条鲤鱼从我的心

滑过难舍的掌纹，渐行渐远

尤是红腮黄尾那条

轻轻一跃，打了个摆转

空中那闪烁的回眸

难耐阳光泪流

你曾经是家中池塘的最宠

一簇水草，一团芦苇

矫情地攀爬女儿的双臂

啄足含手，几颗醇香的米粒

女儿出远门那天

你跳上池壁，急促地哭泣

你的泪滴穿我的泪

你的鳞揭开我的鳞

泥沙漫过膝盖

云绞进漩涡的绳扣

流淌血管撕裂的声音

柳丝垂钓，担心那条鱼

恍惚，沙洲飘渺处折叠层层人影

我要守住，等到额头芦苇漫卷

我该从河岸那个断面跃下

追逐那尾难以破网的挂伤

我啊，我不能放生自己

作者简介：董进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第四届河南省十佳诗人，《洛阳诗人》诗刊社社长，作品散见于二十多种刊物，并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