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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玉帘 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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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门罗1981中国纪行

在1981年6月-7月,门罗随首批加拿大作家代表团共七人,应中国作家协会邀请来华访问,其他六位为杰里・葛德士、罗伯特・克劳耶奇、艾黛尔・怀斯曼、帕特里克・莱恩、苏珊娜・帕拉第斯和杰奥弗里・汉考克。他们和当时中国作协副主席丁玲见面,参观北京、西安、广州等地并和当地作家交流。回国后,他们合写的《加华大:七人帮中国游记》一时洛阳纸贵,轰动美、加。

门罗向中国作家介绍自己笔下的女性和中国女孩闲聊后自做的裙子、在广州度过中方为她举办的50岁惊喜生日晚会。她将此次中国之行写成一组题为《透过玉帘》的散文,收录在《加华大:七人帮中国游记》一书中。

回加拿大看到田里只有一台机器,感觉很奇怪。

去中国前,我脑子里有一幅灰图。心里想,这个国家是灰色的,像哔叽布那种灰蒙蒙的灰色,地表空荡荡的,建筑物是泥巴和砖头砌的,也是灰沙一样的颜色。当然,我看过一些主要地方的照片,自然期待的就是那样。

事实上,我害怕去中国。通常,我是乐于旅游的,到哪儿都很兴奋――甚至还旅行去了布法罗。可是,我一开始对去中国提不起兴致。又不好回绝,一想到置于完全陌生的环境,没有东西能让我动心,我就感觉压力很大。

人,我回加拿大最大的感受就是,那么多人。我一直在想,在中国,有那么多人一生中从来没独在一室,在中国没有“单独”一词。嗯,街上到处是人,白天黑夜。人流进出房子,人流淌满街道。我从来,从来没有体验过那种人群涌涌,尤其是在田里,那么多人在干活。我回安大略的头一周,往田野望去,只看见一台巨大的机器,而没有一百号人,仿佛奇怪极了。街道似乎空荡荡得可怕。

幽默,尚在中国幸存不灭,我感到欣慰

中国主人想让我们从一个大地方到下一个大地方,我最想体会的是两地之间的点滴小事。我想看看院子里。我体会到了“室内”和小地方的拥挤,但我看到的实在太不足了。我不太记得有窗户。因为我在加拿大住在农村,所以想看中国的农村,想看真正的中国农村生活。

我回家早了,错过了看公共农场。但我记得中国人对土地的使用有些奇特,玉米长在苹果园里,也许是桃园。总之,玉米长在树下和树间――和我们的不同。我想,玉米需要更多的阳光,可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我记得,沿着往长城上去的蜿蜒公路,有一层层斜坡,立着镜子。那些镜子,像巨大的手持镜子,女士用的手持镜子,竖在弯道处。非常奇怪。

官员们做套路发言时,你可以东张西望,看看墙上写了什么,各种各样的都有。这个,最有意思了。我也经常留意人们的穿着。有一次,我们穿过博物馆,陪伴我的是一个姑娘,我对她说:“你的裙子很漂亮。”她十分兴奋,裙子漂亮是漂亮,不过照我们的标准,式样相当简单。她开始告诉我,她怎样找布料、布样,做那条裙子,因为根本买不到这么时髦的裙子。于是,我们开始聊衣服,聊得开心极了。她说:“你知道,没法给身材……人买衣服。”然后,她说“高”,可是,我以为她想说的是身材好。她说不出来,就用手比划了一下腰部,很可爱。

当然,还有王先生,他特别棒。我常常念起他,想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他有幽默感,会讽刺,能分好几层分析事儿。了解他如此幽默,尚在中国幸存不灭,我感到欣慰。

我只想看寻常的东西,它们能伴随我

嗯,我更记得我们去过地方的那些细节,而不是参观的那些明信片上的景点。我记得,在明朝的陵墓里不舒服,很难受。那里让人恐怖。我记得,爬得老高去看佛像,可佛像并不在那儿。我尤其记得扶手椅,在同行的一位加拿大女作家举办派对的漂亮房间里,有一些红色的扶手椅。还有我卧室的窗帘,所有那些细节,历历在目,那些我能看到的日常家庭生活细节――尽管那不过是一个漂亮的旅馆房间。其他的事情,就有点遥远了。我能看到,进行描述,但不怎么回忆起它们。它们有一种人为的美,总让人赞叹,但我个人对它们的感受很快就化为乌有了。我只想看寻常的东西,它们能伴随我。

作家们比我预期的还要谨慎些,我事先预料他们会谨慎的。据我所记得的,他们和我们根本没有多少交流。他们都大谈为国家而写作,国家怎样照顾好它的忠实仆人。很有可能,他们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他们对我们写作的方式没有流露出感兴趣的迹象。当时,我有点失望,不,是大失所望。我本以为,开放了,可以以其他方式谈论文学了。这让我经常想起,我们休伦县的人怎么谈话。我们那儿出现有关脏书的争执了,就会有些人站起来说,脏书也有可取之处,因为它们揭示了生活的可怕,给你上了一课。大家都以为文学就是为了教人道理。所以,我觉得他们非常像我童年时候遇到的某派教徒。至少,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不知道他们的作品真正如何,是否有其他方式不寓教,也能把事情说清楚。

他们都很和善,令人愉快。我能想象,这种环境下的审查大概也就是温和的劝说。多数人多少自然而然地相信,写作是有目的的。我能看出,他们能轻而易举地接受这点。我自己就成长在这样的某派教会氛围,他们对文学有非常明确的看法。这些看法并非强加于人,但却存在。每当有人问,“书里非要有这么多性吗?”我就仍然有那种感觉。我确切地知道,没有人敲断你的关节,也可以施行审查。

在广州,为我举办了一个盛宴

我讲完文学中的女性后,有两名妇女走到我面前,告诉我她们的丈夫从不帮忙做家务。我们热烈地交谈起来,说让丈夫做家务是多么不容易。她们大多数以为体制会最终消除这样保守的想法和行为。在中国,让女性做太多工作肯定有实际的困难,但另一方面,不要有太多家庭人口,永远也不期待有,或许可以让女性工作变得容易得多。不过,这对于那些想要更多孩子的妇女,或许会带来巨大的悲痛。

在我眼里,中国女性的生活和中国男性的生活无甚差异。大家都有优势,也有劣势。

在中国过50岁生日,我觉得妙,我觉得简直太妙了!因为,50岁生日是有点让你害怕的事情。50,在我听上去总有点灰不溜秋的――有点衰落了。在广州,为我举办了一个盛宴。到香港,我的生日还在继续,穿越了太平洋,最后在我们接近温哥华时还未过完。我觉得,我们入加拿大国境了,还在过我的生日。生日持续了好几天。如此过50岁,实在美妙。这是我生命中最精彩的生日。

(摘自《北京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