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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前期和原始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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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所说的艺术是指建庙筑屋、绘画雕塑或编织图案这类工作,那么全世界就没有一个民族没有艺术。但是,如果我们所说的艺术是指一些精美的的奢侈品,摆在博物馆和博览会上供人欣赏的展品或专供高级客厅陈设的华贵装饰,那就必须理解艺术一词的这种涵义是近世的发展,以往许许多多伟大的建筑家、画家或雕塑家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们考虑一下建筑的情况,就最能体会到对于艺术的理解今昔确有这一差别。我们都知道世间有漂亮的建筑物,其中有一些还是当之无傀的艺术品。但是世界上很难找到一座建筑物没有特定的建造目的,这一切也许看起来跟艺术没有什么关系,然而事实上这些情况对于艺术有多方面的影响。艺术家的许多作品就是打算在这些古怪仪式中使用的,于是重要的就不是雕塑或绘画按我们的标准看来美不美,而是它能不能“发挥作用”;也就是说,它能不能实施所需要的巫术。加之,艺术家是为本部落的人工作,本部落的人完全清楚每一种形状或每一种颜色代表什么意思。他们期望于艺术家的不是去改变那些东西,而是运用他们的全部技艺和全部知识去完成他们的工作罢了。

原始艺术作品就是按照这种预先确定的方式办事的,可是仍然给艺术家留有表现自己气质的余地。有些部落的工匠掌握的技术确实惊人。我们绝不应该忘记这个字眼并不意味着艺术家对技艺仅仅具有原始的知识。相反,许多地处偏僻的部落在雕塑、编篮、制革方面,甚至在金属制造方面,都已练出真正惊人的技艺。如果我们知道那些工作使用的是多么简陋的工具,那就不能不感到惊讶,那些原始工匠通过几百年的专业磨练对技术是那么有耐心,有把握。例如,新西兰的毛利人在木刻方面就能做出地地道道的奇迹。

当然,一件东西难于制作不一定就能说明它是一件艺术品。不然,在玻璃瓶里制作航船模型的人就要跻身于最伟大的艺术家之列了。但是,部落人技术水平的这一表现应能引起我们的注意,不要以为他们的东西看起来不顺眼就是由于他们的手艺不过如此。与我们不同之处不是他们的技艺水平,而是他们的思想观念。从一开始就理解这一点是十分重要的,因为整个艺术发展史不是技术熟练程度的发展史,而是观念和要求的变化史。是新几内亚的一个面具,这个面具可能并不好看,不过也不打算让它好看―它是准备用在仪式上,让村里的小伙子装扮成幽灵去吓唬女人和小孩的。然而,无论在我们看来这个“幽灵”是多么古怪或多么可憎,艺术家的手法总还是有叫人满意的地方,他是用几何图形组成了这幅面孔。

世界上有些地方的原始艺术家已经创立了一套套精细的方法,用这种装饰性的样式去表现他们神话中的各种人物和图腾。例如在北美印第安人[Red Indians]当中,艺术家既相当敏锐地观察自然形状,又无视我们所谓的事物的真实外形。他们是猎人,当然对鹰嘴和河狸耳朵到底是什么形状了如指掌,比我们大家都清楚得多。但是他们认为只要一个这样的特征就足够用的了。一个面具上有个鹰嘴就是一只鹰。是北美印第安人中的海达人[Haida]的一个酋长的房屋模型,前面有三根所谓图腾柱。我们只能看出它是乱七八糟的一堆难看的面具,而土著人却能看出这个柱子画出了他们部落的一个古老的传说。也许在我们看来,这个传说本身跟它的表现方法一样,离奇怪诞,支离破碎。土著人的看法却跟我们不同,我们现在对这一点应该不以为奇了。

从前在格威斯・康镇[GwaisKun]有个午轻人,整灭赖在床上混日子,最后他岳母说话了。他感到羞愧,离家出走,打定主意要把湖中以人和鲸鱼为食的妖怪杀死。在一只神鸟的带助下,他用一棵树干设下机关,上面吊着两个小孩作为诱饵。妖怪被捉住,年轻人就披上妖怪的皮去捉鱼,并且定时把鱼放到那位爱挑眼的岳母家的台阶上。他岳母为这些飞来之物得意忘形,竟至以为自己是法力无边的巫婆。最后年轻人对她讲明真情,她羞愧而死。

这个故事中的所有人物都刻画在中间的柱子上。入口下面的面具是妖怪平常吃掉的鲸鱼之一。入口上面的大面具是妖怪;其上的人形是倒霉的岳母的形象。在她的上面带有喙的面具是帮助英雄的那只神鸟,再往上才是英雄本人,身披妖怪皮,带着捕来的鱼。顶端的人物形象是英雄用作诱饵的孩子。我们很容易把这样一件作品当作一时异想天开的产物,但在制作这类东西的那些人看来,却是一件庄严的工作。土著人使用原始工具雕刻出这些巨大的柱子来就需要年头,有时全村的男人都要帮着干。因为那是有权有势的酋长的房舍的标志和荣耀。

如果不加解释,我们就无从理解倾注了这么多深情和劳动的雕刻品到底表示什么意思,原始艺术作品往往如此。

从艺术的这一奇特起源时期起,就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伟大艺术作品,也许永远也不知道究竟它们的寓意何在,然而我们却仍然能够赞赏它们。古代美洲的伟大文明遗留给我们的一切就是它们的“艺术”。我给这个词加上了引号,倒不是由于那些神秘的建筑和图象缺乏美感,有些还是颇有魅力的――而是由于我们不应该用这样的观念去对待它们,以为制作它们的目的是开心或是“装饰”。现在洪都拉斯的科潘[Copan]遗址有一个祭坛,上面有个可怕的死神头部的雕刻,它使我们想起那些民族过去由于神圣仪式的需要,竟然骇人听闻地以活人献祭。不管对于这种雕刻的精确意义所知如何之少,发现那些作品并且试图探索的学者已经作出了令人感动的努力,告诉了我们许多东西,足以把它们跟其他原始文化作品相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