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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一如周作人所说“废名君是诗人,虽然做着小说”。意象是诗歌的灵魂,没有意象就没有诗味。作为诗人的废名,“镜”是其诗歌中最为常见与重要的意象之一,本文试透“镜”窥“心”,渗悟废名诗歌魅力之一角。
【关键词】冯文炳(废名);镜;意象
读废名的小说如读诗歌,读废名的诗歌,不知不觉就被“魇”进去了。早在三十年代,刘半农就曾感叹废名“有短诗数首,无一首可解”;半个世纪后,艾青也说废名的诗“更难于捉摸”;然,诚如朱光潜所言:“废名先生的诗不容易懂,但是懂得之后,你也需要惊叹它真好。”
在堪称废名诗歌中“意象的集大成者”,的《十二月十九夜》中,几乎囊括了废名诗歌中常见的意象――“镜”,“花”,“水”,“月”,“灯”。一切美丽的实在之物却是修饰虚化的思想,一切思想之由来莫过深夜一灯,倾泻而出若高山流水。所有景物之关联若即若离,随着思想意识流淌跳跃天马行空摄人心魄。
废名说“我的诗是天然的,是偶然的,是整个的不是零星的”,于是读来就不能孤立的读,就某一意象而言也似是分散又枝蔓相连延续发展。
镜缘:“无一物”与“惹尘埃”
废名喜好用典,笔到之处信手拈来。废名诗歌浸润着浓厚的禅庄哲思,这也成为其“在中国新诗上的功绩,他开辟了一条新路……这是中国新诗近于禅的一路。”
读到他的《镜铭》:
我还怀一个有用之情,
因为我明净,
我不见不净,
但我还是沉默,
我惕于我有垢尘。
自然让人联想到佛典经书上这样一个故事:五祖弘忍大师欲求法嗣,便向众人道:“每人写一偈语,挂于壁上。”大弟子神秀悟性在众弟子之上,其偈语云:“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弘忍大师看了道:“美则美矣,了却未了。”似乎还未真正参悟佛理。慧能和尚虽在寺里八个多月,却不是诵经修课,每日干些打扫寺院的杂活。他听了神秀的偈语不以为然,也口言一偈,叫人写了挂在壁上。其偈云:“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大师看了不语,却向他伸出三个指头,慧能明了意思,三更之夜便一人来到大师禅房,大师把袈裟传与他成为了六祖。
“心如明镜台”,废名诗歌中“镜”的所指正是“心”。
在《镜铭》中“我”的“沉默”实则是一种犹豫与思考,对于“不见不净”是否就是“明净”呢?对于心中是否有“垢尘”,“我”还“惕”之。还需如神秀那样“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如果说“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是渐悟,那么“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就是顿悟了。尘非尘,取其为尘,即为尘。心非心,取其为心则为心。《镜铭》还只是处于对“心”中有无尘之探索初期。
在《妆台》中“镜子”里却照出一个女子,“心”中映着一个影子:
因为梦里梦见我是个镜子,
沉在海里他将也是个镜子。
一位女郎拾去,
她将放上她的妆台。
因为此地是妆台,
不可有悲哀。
“海”在佛语中为“世间海”,“我”的明镜之心在世间海里浮沉,不曾改变,但一位女郎拾去后,“她将放上她的妆台”,她的红颜映入“我”的心中,“不可有悲哀”实则说明已经“有悲哀”,只是因为怜香惜玉,不可在女郎面前透露出悲哀,或者不可让悲哀沾染上女郎的倩影里。这种悲哀是否算是一种“尘”呢?
在废名的小说《桥》的下篇里也有这样一首小诗:
我看见姑娘的胭脂
我打开了一个箱子
世上没有钥匙
镜子藏一个女子
既然“镜子藏一个女子”,那么就不可能“心中无一物”,纵然能够看透世事,却也难过美人这一关。所谓“心中有尘,尘本是心”,因为心中藏了女子,所以就不可能达到心无俗念与俗欲。尽管女子与尘无关,却本是心外之物,一旦纳入心里,便让心中不再空无。
镜缘,就是“无一物”与“惹尘埃”的矛盾,也是诗人的矛盾,人生的矛盾,人总在出世与入世之间徘徊不得平衡,因眷念红尘不能功德圆满。
虚空:镜花水月,幻化人生
无论什么样的矛盾,最后都有个终结。
无论人心佛心皆为尘,尘即为幻,幻之终始为无。“明镜”是“无”,无尘乃明,“世间是时间”,时间荡涤了尘埃,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繁芜复杂之事归于简单,蒙尘之心变得通透,穷其一生渗悟之后便能微笑坦然面对生死得失。如《镜》:
我骑着将军战马误入桃花源。
“溪女洗花染白云”,
我惊于这是一面好明镜?
停马更惊我的马影静,
女儿善看这一匹马好看,
马上之人
唤起一生
汗流浃背
马虽无罪亦杀人,――
自从梦中我拾得一面好明镜,
如今我晓得我是真有一副大无畏精神, (下转第24页)
(上接第22页)
我微笑我不能将此镜赠彼女儿,
常常一个人在这里头见伊的明净。
“好明镜”是“溪女洗花染白云”的桃花源,“好明镜”是不要打破桃园的静美,“好明镜”是心不为红尘所扰,“好明镜”是一个人的自我反省与思想。若要心如明镜,恐怕还真得剔除一切杂念,亦只能对女儿以“微笑”,而不能“将此镜赠彼”。
人世本为幻,幻起幻落,幻始幻终。然即皆为幻,何又为尘埃?
这种禅宗的背景使“镜”成为一个承载着深玄的意蕴积淀的意象,从而使废名对这一意象的重复运用,带有某种母题特征,隐含着创作的深层心理动机。
最后在《自惜》中一语道破:
如今我是在一个镜里偷生,
我不能道其所以然,
自惜其情,
自喜其明净。
从隐喻的意义上看,它构成了一个关于幻像人生与观念世界的总体象喻,镜中的一切正象梦里乾坤一样,是现实经过折射之后的一个虚像化反映;而从废名的眼光来看,“镜”中世界却获得了某种本体意义,幻像与实像物我无向,浑然一体,镜像人生甚至胜于实在人生,所谓“镜里偷生”其实正表达了废名一种生存理想,即把人生幻美化、观念化的审美意向,在镜中“自惜其情”“自喜其明净”,仿佛也只有在这样幻化的空间里才能达到物我的平衡才能超脱。
从镜缘到虚空,实际上是思想境界的一种升华,也是“镜”这个意象在废名诗歌中的归宿。自古以来,多少情深最后不过如“镜花水月”,走向虚无缥缈。“镜缘”本不就是虚空么?镜子里的一切不过是个影像,只有“空”才是真实。
文章之末,重读文章伊始的《十二月十九夜》,又别有一层体会在心头:
当诗人对灯面壁,打坐入定,脑海里“虚”生出万物,一而二,二而生三,三以至于无穷。海,鱼,梦,美人,镜子,墙上的树影,,甚至冬夜的声音都纷至沓来。在这“高山流水”的幻觉中,诗人内心世界的孤寂在“身外之海”的空旷中得到慰藉。星光灿烂的夜空生机万象自由逍遥,而这一切夜空的万象之美都鉴照于如明镜般的“身外之海”中。内心清静、空也如大海,因此心海与大海一样可以鉴照一切,包容万象。按禅理看,我心即我佛,一切现象都成为人心的幻觉和外化,这万象全由心生,全来自诗人自我的彻悟。诗人所要表达的人生感悟就是:广袤无涯的宇宙万象可以缩到人的内心世界之中,宁静寂寞的“心”是映照大千世界美之所在。人只有获得内心的平静才能真正获得平静,也只有内心的彻悟才能真正超脱。
【参考文献】
[1]废名.论新诗及其它[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
[2]废名.废名诗集[M].台湾:新视野图书出版公司,2007.
[3]朱光潜.诗与谐隐[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