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从网上发贺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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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真是个好东西，一上网，便可与远方的朋友聊天，便可飞传信件，便可将急稿发送，省了不少时间，也省了不少的邮费。几年前，每到元旦或春节前夕，人们发现网上新增了一项业务，即可到专门的网站下载贺年片，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花色品种琳琅满目，然后再分发出去，天南海北的。不花钱，也免了到邮局去寄送之累，何乐而不为。怪不得邮政贺年片的发行量逐年减少，连按号码开奖也失去了吸引力。古人若是地下有知，真是要羡慕至极的。

贺年片在我国的使用，时间自是悠远，它是由名片转化而来的。名片在秦汉时称之为“谒”，以竹木削制而成，上书自已的姓名，以便在谒访上司或友人时不致唐突。东汉时又名曰“刺”，待到造纸术风行，改用了纸质的名片，曰：“名”、“名纸”、“名帖”。宋人张世南在《游宦纪闻》中，对其体式内容作了介绍：“或书官职，或书郡里，或称姓名，或称职名；既手书之，又称主人字；或有同舍、尊兄之目。”名片的作用无非是通报姓名及简单情况。但到了年节，则自已不登门而让仆从到亲朋戚友家投递名片表示祝贺，名片也就成了贺年片。明代书画家文征明在《拜年》一诗中写道：“不求见面惟通谒，名纸朝来满敝庐。我亦随人投数纸，世情嫌简不嫌虚。”

这种投递贺年片的方式，纯粹是出于礼貌，有一点“应付”的味道。

到了今天，从网上发送贺年片，则成了一种时尚。人们太忙，忙得拉泡尿的时间都没有，有这么一个简捷的方式互致吉祥，谁不愿意呢？这比电话、伊妹儿拜年，毕竟多了一份视觉的享受，好歹那贺年片是有形状有色彩的，只是不能放在手上摩挲与把玩。

数年来，我给友人拜年，是从不去买那种印刷好了的贺年片的。而是作古正经抽出几天时间，裁出各种规格的宣纸，或去购回现成的扇面纸，研墨调色，绘出一幅幅的花鸟画。比我年长的，画寿桃、佛手、白头翁鸟、绶带鸟……和我年纪差不多的，画夏荷、秋菊、冬梅、翠竹……比我年轻的，画凌霄花、兰草、葡萄、柿子、鸡雏、老虎……然后再题上自拟的词句，祝他们身体康健，家庭幸福、创作丰收。“秀才人情半张纸”，不想颇受文友珍视。

随着年事渐高，儿子见我作画不易，建议我不妨“时尚”一下，发一部份电子贺年卡，或者买现成的邮政贺年片寄送，到底可以省些气力。几年前的一个元旦前夕，试着从网上发了几个贺年卡出去，不料立即得到回复：此卡虽好，却不能装裱悬之于壁，还请先生不吝大笔一挥，使我辈得些“实惠”。我们发电子贺卡，盖因不谙绘事，无可奈何也，望海涵。友人说得很风趣，我也就不再“一意孤行”，还是慢慢画吧。我曾写过一首小诗《年前为诸友作贺岁画有感》：“除旧迎新爆竹声，且驱长颖唤春风。不从网上呈年卡，花鸟虫鱼贺太平。”

丙戌冬深，湖南倒是每日晴光灿烂，我一连多日忙着为友人作贺岁画。为野莽兄作一架紫藤、三只燕子，祝他和夫人文娟、儿子梦非春风得意；给李清泉老先生作经霜红芙蓉，祝他越老越顽健；给青年散文家王开林作一猫一鼠，题曰：“湘俗谓鼠为财神，祝开林新岁牢牢缚住财神，则皆大欢喜也”；为同学李发模作翠竹几竿，祝他人与诗永葆常青之姿……

野莽兄是个热心人，知道我这些日子忙着为各处友人作贺岁画，怕累坏了我，先是发来电子邮件，反复劝说还是在网上发贺卡便利，又省钱又省力。接下来，他示范发来一组动画贺卡，真是漂亮极了，花会开，蝶会飞，小猪会跑，人会跳舞，每一幅上都有一句带哲理性的话，十分警策动人。他还特意告诉我，就把这一组贺卡发给朋友，一大叠啊，沉甸甸的祝福，谁不高兴？到第二天，野莽兄又发来一组贺卡，每一幅上都有那位具有“国际影响”的老嬷嬷的慈祥面容，以及她的充满宗教感与对人类之爱的语录，全家人一幅一幅地观赏，不禁内心萌生经久不息的感动。于是，我开始把这些美丽的贺卡，发往天南海北。不到两个小时，我的邮箱里有了回信，打开一看，都是刚收到贺卡的朋友发来的。我的一位同学说：“我已听说，其他学友早收到了兄之贺年画，请依常例，万不可厚此薄彼啊，万法平等，还请研墨调朱另作一帧，在此预谢了。”

我真的没有一点怨言，心里却是热乎乎的。朋友喜欢我作的小画，这是一种别有的信赖啊。假如，他们能画的话，也定会照此办理，只可惜辜负了野莽兄的一片好心！

我知道这些贺年画，会给友人带去我心底的快乐，也会激腾起友人心底快乐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