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筝的“传统”改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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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中国的筝乐历史渊远流长。至今仍焕发着蓬勃的生命力,但近年来不少人批评现代筝乐求新、从俗。是对中国筝乐传统的背离。本文通过对各历史时期诗文野史等文献的梳理,认为不避世俗、善于变化正是筝逾千年不变之品性,声多韵少的现代筝乐迅速流行和人们对盛大热闹场面的热衷追求。恰是筝乐的传统俗乐特性在当代社会的新表现。

关键词:筝 俗乐 传统

筝,这一乐器现在被称为“古筝”,乃因其历史久远,在华夏大地传响了至少两千多年之故,在中国难以尽数的乐器大家庭中堪称元老。可是,我们今天见到的筝,无论是乐曲,还是外形,乃至演奏技法,甚或表演者的神情体态等等,每每时尚新潮、大胆夸张,毫无老者的沉稳持重。尽管当前继承、保持传统的呼声日益高涨,而筝,似乎并未见减慢其张扬不羁的步伐。

这不,2009年7月底,在北京举办了一次盛大的国际古筝音乐节,开幕当天,千人古筝合奏,可谓声势浩大,场面蔚为壮观,其间,筝乐还与摇滚乐携手把音乐节推向一个新的高潮;紧接着在8月,2009CCTV民族器乐电视大赛也在北京举行,其中进入半决赛、决赛的筝手,所选曲目均为高难度的现代创作乐曲,叮咚盈耳、技法复杂,声多韵少,有些乐曲更是天马行空,突破了传统的五声音阶和调性观念,现代气息浓厚。对此,摇头叹息甚至义愤填膺者大有人在,他们慨叹古筝不“古”,传统神韵荡然无存,痛惜数千年传承下来的筝风传统眼看就要湮灭。不过,从20世纪80年代末起,尤其90年代后期以来,我国学筝的人数却年年以几何级数递增,其普及程度远远超出了国内其他民族乐器,目前,全国考级人数古筝居全国第二,仅次于钢琴。由此可见筝的受众之广,同时值得注意的是,人们对现代筝曲的喜爱远胜传统音声。难道,现代人要把筝的反“传统”之路走到底吗?

其实,回溯历史,我们会发现,不拘一格、自由浪漫、不避世俗,正是筝逾千年不变之品性。

千古不易“民”“俗”色

虽然筝的历史如此悠久,但在浩如烟海的历史典籍中,关于筝的记载却寥寥无几,我们只能根据诗文、野史中为数并不多的言辞去揣摩筝的历史轨迹。而这种在操纵历史话语权的官宦朝廷、儒雅文人心中的非中心地位,也恰正说明了筝的“野”性。从留存的文字中更可以感觉到。

西汉桓宽《盐铁论・散不足篇》日:“往者,民间酒会,各以党俗,弹筝鼓缶而已。”

汉代侯瑾《筝赋》说:“享祀祖宗,酬酢嘉宾,移风易俗,混同人伦,莫有尚于筝者矣。”

唐之王昌龄有《青楼怨》;“香帏风动花人楼,高调鸣筝缓夜愁。”卢纶曾《宴席赋得姚美人拍筝歌》,刘禹锡也《冬夜宴河中李相公中堂命筝歌送酒》。

白居易在《邓鲂、张彻落第》诗中直言:“古琴无俗韵,奏罢无人听”,须得“奔车看牡丹,走马听秦筝。”因为那个时代“众目悦芳艳”、“众耳喜郑卫”,在其《废琴》一诗里更说,由于琴“古声澹无味,不称令人情。”以致“废弃来已久”,“纵弹人不昕”。究其原因,“何物使之然?羌笛与秦筝”。

到了宋代,筝似乎甚为普及,从文人学士、教坊乐工,到民间艺人、青楼的社会各个阶层都有涉及,除了文人宴集、民众清明踏青、民间节日娱乐、歌妓浅斟低唱、市井之辈冶游欢娱的场合有筝的身影。甚至朝廷大典朝会也用筝伴奏。这是否说明筝的地位提升了,“俗”性减少了呢?东坡居士给了我们答案,他在听了僧惟贤弹琴后,毫不留情地说:“归家且觅千斛水,净洗从前筝笛耳。”

元朝,筝同样在勾栏瓦舍、青楼、行院,以至官宦家、后宫里普遍见用。元杂剧《百花亭》中的贺怜怜:“谈谐歌舞,捣筝拨阮,品竹分茶,无般不晓,无般不会,占断洛阳风景,夺尽锦绣排场。”陈旅《送方叔高之官》:“燕姬十五居酒楼,弹筝唱歌折杨柳。”余阙《白马谁家子》,“夜入琼楼饮,金樽满绣楹;燕姬陈屡舞,楚女鸣秦筝。”萨都刺《雁门集-鬻女谣》:“扬州袅袅红楼女,玉笋银筝响风雨”。杨维桢《席上赋》;“罗洞兰烟绕烛微,三更三点妓成围;鱼吹绿酒常双跃,雁列瑶筝不独飞。”王恽《春夜宴史右相宅》:“绮席围声妓,银筝合凤琶。”任昱《双调・水仙子・友人席上》:“绛罗为帐护寒轻,银甲弹筝带醉听。”……在舒道原笔下,我们看到,扬州青楼是“银甲锦筝歌舞地”,姑苏城内“红袖舞残歌缓缓,锦筝弹罢雁行行。”

明代又如何呢?朱有炖《宫词》说:“月夜西宫昕按筝,文殊指拨太分明;清音浏亮天颜喜,弹罢还教合风笙。”余怀《金陵杂感》言:“六朝佳丽晚烟浮,擘阮弹筝上酒楼。”刘仔肩《夜宴》“篆香调鸭换,银甲小筝弹。”王九思《贺对山得子》更描绘道:“桑落酒玉杯衔,片东曲锦筝拈,直吃的画堂歌舞夜厌厌。”

到了清代,屈复《百砚铭・附录》有一副对联:“缶筝有俗歌依旧,丝竹方知谢自然。”艺兰生《评花新谱》则指出:“筵间每以筝琶为乐。”洪亮吉在《同人集花镜堂分赋青门上元灯词》中也提到:“四围筵上总秦筝。”

不难看出,筝,数千年来或是人们寻欢娱乐的工具,或是世卖艺谋生的选择,均难登大雅之堂。而近代,在民族音乐式微的情形下,筝的地位更是不堪,终日藏匿乡间,与地方戏曲、说唱音乐为伍。不过,西风东渐却也带来了新的思潮,音乐,被赋予了尊贵的“艺术”身份,随着中国专业音乐教育的兴起,我国民乐及其乐器也借此东风“高雅”了起来。时至今日,筝以其靓丽的身姿和筝者潇洒飘逸的表演尽显“艺术”之风采。

然而,仔细分析却发现,如今带着“艺术”雅号的筝乐其实仍未能免俗。试看,现代筝同样大量出入宴席酣饮之场、娱乐喧闹之地,而考级、表演又有多少不带功利性、目的性呢?如果说艺术以无功利目的为“雅”,以商业化为“俗”的话,那么可以说筝“俗”之传统依然未变,只是在当代以新的方式表现罢了。

百变新声到今天

有人说,过去的筝乐都是以韵补声,而现代筝曲主要以速度、技巧见长,这该是与传统背道而驰了吧?诚然,中华传统美学理想确是追求神韵,表现在音乐上,则为大音希声,以声稀韵丰为美,讲究弦外之意,最为极端的例子怕是东晋弹“无弦琴”的陶渊明。相对于今天的筝乐而言,传统的筝曲的确以韵味见胜,这是符合我国美学传统的。但是,作为社会各阶层娱乐之器、伶人倡妓谋生依靠的筝,却不能也不可能因循固守着某种单一的音韵和形象,而必然要去迎合各不同人等的需要和各不同历史时期的审美潮流,因此,“变”就自然成为筝这种乐器的传统。事实上也是如此。

先秦时,人们“击瓮叩钉,弹筝搏髀,而歌呼呜呜,快耳”。

汉代张衡《南都赋》说“弹筝吹笙,更为新声。”《古诗十九首》也道:“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

南朝沈约《咏筝》一诗云:“秦筝吐绝调,玉柱扬清曲。弦依高和断,声随妙指续。徒闻音绕梁,宁知颜如玉。”

唐代张九龄为新声所动,赋《昕筝》:“端居正无绪,那复发秦筝。纤指传新意,繁弦起怨情。悠扬思欲绝,掩 抑态还生……”。王趣也感于新曲而作《夜坐看搦筝》“……朱弦一一声不同,玉柱连连影相似。不知何处学新声,曲曲弹来未睹名……”

元时张昱《白翎雀歌》云:“西河伶人火倪赤,能以丝声代禽臆。象牙指拨十三弦,宛转繁音哀且急。”其中“十三弦”即指筝,古诗文中筝的代称很多,以弦数代指便是其一。谢应芳诗也曾道:“按得锦筝新制曲,隔花黄鸟共间关。”

明朝王廷相《徐氏东园歌》也有:“筝弦十四凤凰鸣,弹尽南声与北声;一曲伊州刚人破,梁园词客不胜情。”

同是“新声”,但相信各朝各代、各色人等所好之“新声”当有所不同,而筝却皆能胜任之,其“善变”可见一斑。

不仅如此,在形制上,筝也是代代翻新。弦数由最早的五弦到隋唐时期的十二、十三弦,再到明、清十四弦、十五弦、十六弦,至20世纪50年代出现了十八弦筝。而今天,我们常见的筝则有二十一、二十三、二十五弦。甚至还出现了各式各样的转调筝、电子筝等等。在弦质方面,也从丝弦到铜丝弦、钢丝弦,再到尼龙缠钢丝弦。而筝上的装饰则更是五花八门,弦有五色,筝码有金栗柱、玉柱、翠柱、碧柱,装饰物有玳瑁、金、银、玉、钿、珠宝等等,不一而足。这种种变化正是为了满足“愉人耳、悦人目”之目的。这些难道不是古今一同吗?就是繁声促节,也即指法繁复、音符密集、节奏偏快也是筝乐一向的传统。

崇古尚今两相宜

对于筝的这些特点,古人似乎并未过多非难,反而是今天的人们指责甚多。也许,看到了筝的这种“传统”,我们对今天筝乐的现状会有所释怀。毕竟,筝清脆明亮的发音使之更容易表现慷慨、热烈、活泼、铿锵激越的情绪,其多变的滑音义可以表达哀怨、悲苦、欢喜、深沉等丰富的情感,这或许就是筝能胜任各种环境和要求的原因。另外,繁与简、快与慢、雅与俗实在是相对而言。琴曲有《广陵散》的杀伐深恨、《酒狂》的跌宕淋漓;众筝派中亦有超然世外,以古雅、质朴、深沉、含蓄见称的客家筝。看来,“变”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在于“变”是否能表达人们的真实情感。但长期以来,人们渐渐形成了一种误识,往往把变化称之为“创新”、“发展”,言下之意就是“进步”了。现代的筝弹奏的曲子真的就比过去的动听感人吗?其实未必。这种种变化无非是应各不同时代要求而生,我们当代“先进”的筝演奏的赏心悦目的曲调,只怕古人听来要心烦意躁,觉得“呕哑嘲哳难为听”。

雅也罢,俗也罢,“直抒胸臆,感人肺腑”方是音乐亘古不变的传统,也是筝乐盛传不衰之根本,希望这一传统不要遗失在光怪陆离的现代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