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范文大全 > 正文

绝笔天几存 再看易生猿

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绝笔天几存 再看易生猿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山川河流、汀花修竹等自然之景,自古以来便是文人墨客们入诗入画的对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然在书画艺术的领域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广袤的山川河流给了艺术家无尽的创作素材与艺术构造的空间灵感,可以说脱离了自然,艺术也就是无源之水而缺乏灵性的魅力。在绘画史上,曾有那么一位得自然之趣,以另辟蹊径而从众多艺术才子中脱颖而出的画家,此人便是獐猿画名家易元吉。

易元吉,生卒年月不详,大约活跃于十一世世纪后半叶,为北宋画家。字庆之,湖南长沙人。史载其“初工花鸟,及见赵昌画,乃叹服。遂出而游荆湖间,搜奇仿古,深入万守山区以观猿猴獐鹿之属,终以画猿成名。”,或许有人会赞赏他敏锐的判断力,在适当的时候选择了适合自己的领域,倘若他继续追寻着前人的步伐,那么今天的画史上也不会有画猿名家易元吉的名号了。这其中似乎有着历史的偶然性,但纵观易元吉的绘画生涯却又有着十足的必然性。

易元吉以前,绘画领域已经进入名家辈出的历史大环境。五代时期,绘画进一步发展,这一时期出现了一批对后世极有影响的画家,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两人便是南唐画家徐熙与后蜀画家黄筌,两人均擅长花鸟但风格却不同。前者所作多为汀花野竹、水鸟渊鱼、蔬菜茎苗,题材内容与画法表现出文人士大夫情趣,有“徐熙野逸”之评。而后者的花鸟画,多画宫廷中珍禽瑞兽、奇花怪石,富丽堂皇,因此又有“皇家富贵”之称。入北宋之后,黄筌一派的绘画风格占有统治地位,而徐熙一派的绘画在宫廷中受到排斥,徐熙之孙徐崇嗣因此改变画风学习诸黄,两派遂逐渐合流。在这样的大环境的影响下,易元吉最初的绘画题材也多为花鸟、虫鱼等,由于天资聪颖,再加上能够师法古人与自然进行艺术的创作,因此易元吉在当时的画坛上也是颇有些名气的。赵昌也是北宋中期一位十分著名的画家,史说元吉后来见到他的绘画就自叹弗如,遂萌生了脱离常规独辟绘画题材的想法。“平日作画,格实不群,意有疏密,虽不全拘师法,而能仗义古人,是乃超忽时流,周旋善誉也”。由此可见,易元吉作画的技艺也是十分高超的,艺术功底自是不必待言,而长时期的积累,也为他后来在獐猿画这一题材上的大展拳脚提供了坚定的基础。正所谓厚积薄发,在花鸟画领域,易元吉的名声无能超出前辈之右,但是在獐猿画这一领域他却成为了时人重视的对象。

易元吉的獐猿画在当时十分受推崇,不少诗歌作品中对此有过描述,如黄庭坚《易生画・猿猴獾赞》:“穴居木处,相安以饮食生。渴饥爱憎,无师而自能。其皮之美也,自立辟。其肉之肴也,故多兵。风林露壑,伐木丁丁。雄雌同声,去之远而犹鸣。彼其不同臭味,故目而相惊。惟虫能虫,惟虫能天。余是以觏万物之情”。另有刘挚的《易元吉画猿》诗:“传闻易生近已死,此笔遂绝天几存。安得千金买遗纸,真伪常与识者论。”等,从中得以窥见易元吉在当时的影响,不仅得到了较高的评价,更是有不少模仿其画作的现象。在六朝到唐宋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猿猴及其啼鸣在文学作品中都被用来衬托作者惆怅失意的心情,如,杜甫《登高》:“风急天高猿啸哀”;白居易《琵琶行》:“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李端《送客赋得巴江夜猿》:“巴水天边路,啼猿伤客情。”等等,而元吉的獐猿画却一改之前形象,反而给人以灵动活泼,清新自然之感。一方面因为元吉独辟蹊径以獐猿为创作对象,拓宽了绘画题材具有重要意义,一方面又由于其作品功底深厚,生动而不刻板,给人带来了全然不同的美的感受,因此深受北宋鉴赏家、书画家米芾赞许,并被后者推崇为“徐熙后一人而已”。沈括在其《图画歌》中也曾说到,“惟有长沙易元吉,岂止猿猴人不及”。元吉的獐猿画更是被古代诸多的绘画评论家认为是其独门绝技,“世俗之所不得窥其藩”。

在历史上空有一身才学但却施展无门的人似乎并不在少数,人们在感慨古代政治体制的弊端的同时也暗自庆幸,正是有了这样的人生际遇也因此造就了许多在艺术、文学上闪耀古今的大家们。无独有偶,易元吉也恰恰正是这其中的一员。

易元吉因画猿而广为人知,名声大噪,但在这之前他却并没有如意的顺利走上仕途。因此其画猿,往往亲近自然,寄居山野,对獐猿鹿等各种禽兽自然状态下的动静形态进行仔细的观察,连林木景石也一一铭记于心,经常到了流连忘返的地步。在远游归居长沙之后,元吉又在自家的庭院中疏凿池沼,置乱石,种花竹芦苇,蓄养各种水禽,并于暗处观摩生物的生活状态,以此来进行绘画构思。经多年的潜心揣摩,易元吉的绘画技艺大为精进,其中尤以其所作獐猿画异常生动逼真,呼之欲出,并闻名天下。徐熙其人性情豪爽旷达,虽出身于江南名门但却以高雅自任不曾出仕。擅画江湖间汀花水鸟,虫鱼蔬果,常游园圃,观察动植物情状。所作禽鸟,形骨轻秀。传写物态,皆富有生动的意趣。宋代沈括曾以“以墨笔为之,殊草草,略施丹粉而已,神气迥出,别有生动之意”来形容徐熙的画作。由此可见,注重观察体会自然之物象神态与传神韵味这一点上,二人确实较为一致。这也无怪乎米芾一以“徐熙以后一人而已”来形容易元吉的獐猿画了,可见其画獐猿的确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

虽然在画坛上有了不小的声望,但易元吉仕途却并没有因此一帆风顺。据历史资料记载,漳州知州刘元瑜曾经因欣赏他的画艺,补其为从九品的州学助教。元吉显然十分欣喜,曾在自己的画稿上署名“长沙助教易元吉画猿”的提款。但是后来不多久,刘元瑜就降知随州,原因便是擅自补升画工易元吉。自此后,易元吉便不曾踏进仕途,即便如此,他的声名在外,也使他在宋英宗治平元年即1064年汴京景灵宫孝严殿建成的时候,被朝廷特召进宫绘画。“吾平生至艺,于是有所显发矣”,这句话或许正透露出他当时激动的心情,颇有些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味。在这个光荣任务之后等待他的是什么样的结局,或许对易元吉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进宫之后的表现,似乎给了易元吉风生水起的被认同感,名声也曾因此大振,之后,他又奉召在开先殿西厢画《百猿图》,但尚未完成便暴卒了。有人猜测是为旁人妒忌其得意受宠而投毒所致,至于具体的原因,如今也已成为一桩历史的谜案,所幸的是,斯人虽逝,但尚还有难得的佳作流传世间以供后人欣赏探究。

易元吉创作的绘画作品在数量上已经达到了一定的规模,仅《宣和画谱》就著录了《牡丹鹁鸽图》、《梨花山鹧图》、《夏景戏猿图》等245件当时御所藏他的作品,能够见诸于其他文献资料所载的还有100余件。然而世事流变,保留至今日的绘画作品也大大削减,目前所见的有图录于《故宫名画三百种》的《猴猫图》卷、现藏故宫博物院的《蛛网攫猿图》册页、现藏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难得一见的《聚猿图》卷等少数作品。从其存世不多的几幅作品中,人们不难看出这位画家在獐猿画上表现出的艺术造诣。

《猴猫图》,图绘一猴抱小猫,另一猫惊避回顾,对着顽猴怒目而吼,猴子却闭唇斜视,一副奈我何的神情,毛脖子上系有丝带,是当时富贵人家饲养宠物的习尚。易元吉对猴猫形神捕捉入微,图中二猫一猴的表情生动传神,耐人寻味。虽将画面定格在了猴子抓住一小猫的瞬间,但整个画面却带给人源源不断的动态气息,让人忍俊不禁。

《蛛网攫猿图》,画面简单清晰,一只毛茸茸的小黑猿悬挂在枇杷树上,双脚紧攀一枇杷枝;右臂直擎,右手紧握上方的枇杷枝;左臂全力伸向正前方,欲取得枝桠上的蛛网。枇杷树也只画斜出的几枝,既“若有似无”,又“若无实有”。“若有似无”使之在构图上没有喧宾夺主之嫌,“若无实有”更是画家构图的精妙之处,整个画面凸显出了图中的小黑猿神情宛然,轻盈如叶的姿态,将极富动态美感的一瞬间捕捉入画,刻画出小黑猿孩子般顽皮可爱的神情。小黑猿的双臂长度看来虽略显夸张,却也恰如其分地传达出猿的形体特征。

《白猿献寿图》,画风鲜妍明丽而又清新飘逸。画中远景为一条依川而下的瀑布,瀑布之水顺着山势奔流而下,流经一块横斜而出的峭崖,山崖上有三只白猿。手拿大仙桃的老猿占据画面主要位置,趴在老猿头上的是一只小猿,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旁边矗立的高大岩石,岩石上生有一株粗壮的桃树,桃树上结满了比老猿手中的仙桃还要大的仙桃。看样子小猿是想窜过去爬到树上摘桃子。峭崖上远离观画者的一段,还有一只白猿,略微探出头来,和老猿的视线一起望向观画者。画面右下角,则生长着一丛娇妍、可爱的野花。

另外还有藏于弗利尔美术馆的《树上二猿图》、《缚猴窃果图轴》以及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所藏的《三猿捕鹭图》。观易元吉的猿猴绘画,皆可以从中感受到动静结合的轻快美感,画面表现的动作虽有限,但又仿佛寓动于静,在观赏过程中似有完整的画面故事于脑海中闪现。其生动传神的效果,当为画家长时间观摩生物掌握了其中的气韵的结果,在画家的笔下,并非单一的模仿写生,而是将最自然的状态融合进了艺术创作之中。

在去年九月份时,国内某大型拍卖机构曾于其艺术博物馆举办的宋元明清中国古代书画大展中展出了易元吉的《猿图卷》,首次亮相的这幅作品与《猴猫图》卷、《聚猿图》卷被公认为是易元吉的杰作。《聚猿图》卷流落国外与末代王孙溥儒有着密切联系。溥儒,字心,号西山逸士,河北宛平人。清宗室,恭亲王嫡孙,1915年留学德国。精于书画,工山水、人物,家藏丰富,与张大千有“南张北溥”之称,曾作有《临易元吉猿》一图。其于1927年穷困潦倒之时将《聚猿图》贱卖给了日本藏家。卷上无款,拖尾有元钱选跋,图中分钤南宋权相贾似道、清耿昭忠耿嘉祚父子、安歧及清内府鉴藏印,上又有乾隆御题,且经《石渠宝笈续编》著录,因此此画历来被认为是可以全面反映号称“徐熙后一人而已”的易元吉绘画面貌的杰作。如今这幅作品也可算是难得一见了。

以獐猿画流芳后世的易元吉,在绘画题材上也并非独此一种,也算得上是多才多艺,只是相比于他在獐猿画上的卓越成就,人们往往忽视了他在其他绘画题材上的技艺。作为敢于开拓绘画题材,不走寻常路的古代画家,易元吉在獐猿画领域确立了自己的独特地位,或许正应了诗人刘挚所说的那样“传闻易生近已死,此笔遂绝天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