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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神精神与酒神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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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Delft,古老的中世纪教堂、幽静的荷兰式住区,房门外自由戏水的野鸭……荷兰的城市没有西班牙的美艳,却多着几许弥漫着烤面包香味的生活气息。终于有一天,这种心灵和视觉上的恬淡被一座看似“巨型心脏”的城市雕塑惊碎。D-tower,荷兰杜廷赫姆市交互感应式城市雕塑,一个实验性建筑的代表作品。它引发了我关于建筑理性与本性表达的思考。

D-tower的设计者是拉尔斯・斯伯伊布里克(Lars Spuybroek),荷兰建筑师、艺术家、实验性建筑的先行者。他主张运用计算机的强大计算能力创造一种非标准性的空间构件――bIobitecture,并通过计算机辅助制造CAM将这种非标准化的空间构想实现。2004年,他与艺术家萨拉芬(Q.S.Serafijn)在荷兰的杜廷赫姆设计了D-tower,这个和媒体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混合装置――交互感应式城市雕塑。在本质上它的功能是交互,而传统的建筑学中没有这项内容。D-tower是利用计算机生成的成型技术,即用CNC对聚苯乙烯泡沫塑料进行切割,有环氧树脂材料进行造型而成,高12米。从表面上看,它类似哥特式的穹顶,但和传统构造最大的不同点在于,柱子和穹顶的表面,是由共存于同一空间的连续体构成,即柱子逐渐转变成表皮。合作者萨拉芬在网上设立了调查问卷,并把得到的回答视觉化。这些问题只是四种日常的情感,即恨、爱、快乐和恐惧。艺术家把所得到的答案在网上转换成视觉性图案,即用色彩来代表上述四种情感,红色代表爱情、蓝色代表快乐、黄色代表恐惧、绿色代表憎恨。再把这四种色彩用于D-fowet的照明,当人们看到它的色彩,就得知这座城市在当天最强烈的情感。拉尔斯试图通过内涵(感情,质)以及外延(空间,量)的交替作用,将人们的行为、色彩、金钱、价值观和情感等组成一个网络化的整体。正如我无法理解当代艺术打破了“令人愉悦的感受”这一美的本质,转而追求一种视觉上和精神上的刺激一样,我实在无法找到充足的理由让自己喜欢这个“外星生物”。然而,不得不承认D-tower的确像我们展现了一个媒介技术影响下的另一种生命空间,这种生命空间正在媒介技术迅速发展的趋势下在更大尺度上改变着人类的生活。网络空间的普及消解了距离和时间的概念,城市之间的通道由火车、飞机变成了虚幻的“链接”;RFID技术的成熟大大延伸了人的感觉器官,使“物联网”由科幻世界走到了现实世界,建构了现代技术体系下的“万物有灵论”。“笃信新技术必将带来文化上的一次重大变革,简单的重复已经成为工业化的过去”这种建立在技术理性基础之上的建筑理念已然成为当今建筑发展的两大趋势之一。

实际上早在20世纪中叶,媒介技术的可视化特征和网络技术的零距离已经预示了人类生存空间的改变。加拿大技术哲学家马素・麦克卢汉(Herbert MarshalI McLuhan)指出了媒介技术对人的空间感受的改变,预言了“互联网”和“地球村”的出现。20世纪末互联网的迅速普及,“窗口”、“超链接”成为我们感知世界的最便捷方式之一,建筑师对传统的物质空间理论提出了质疑。空间不仅仅是物质围台而成的几何单元,表皮不应该成为束缚空间的屏障。一些建筑师的设计理念从“永恒”转变为“当下”,从“纯粹”转变为“复杂”,从“静止的物质”转移到“赛博空间”。格雷戈・林恩(Greg Lynn)的胚胎住宅引发的视觉艺术的革命,马克斯・诺瓦克(Marcos Novak)建构的“发射结构:transPhysical市”描述了未来城市的图景、哈尼・拉希德(Hani Rashid)的塞缪尔古根海姆虚拟博物馆进一步发展了第二生命平台,拉尔斯-斯伯伊布里克(La rs Spuybroek)的非标准性的空间构件将畅想引向了实践。媒介技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大批以数字建筑为理念的建筑方案频频出现在各种国际竞赛和艺术展览中。

然而,如果你被这些奇异的形体、流动的空间和多变的表情所迷惑,将其默认为革命的火种那就大错特错了。D-tower的确突破了传统的美学以及建筑功能的范畴但是却没有挣脱柏拉图以来的理性世界。自古罗马哲学家将人定义为理性动物起,计算思维就控制了人的大脑,计算体系随之膨胀成评判一切的标准,包括人的意志、自由、灵魂。人类的建造行为遮蔽在动力技术的因素中,建筑艺术也好、结构设计也好,甚或是两者的单纯结合都无法逃脱自己构筑的计算体系,哪怕是参数设计也不过是一场“0”和“1”的数字游戏。尽管连续、流动、自由、非匀质的新建筑形态打破了凝固的纯粹的几何形态,但是数字运动如同希腊神话中的日神阿波罗,它仅仅是一种构建梦境的自然冲动,希望通过赋予世界以譬喻式的梦中图景,创造出可观看、可感知的具体形象,并非一种源于建筑本体的革命。

当代建筑师越来越认识到理性不是无所不能的神话,理性过分的拔高会使得它离真实的现实越来越远,“高处不胜寒”也使人们对虚幻设计和概念游戏产生了越来越强的厌倦、抗议甚至逆反情绪。建筑师开始反思对形式和意义的狂迷,寻求一种更为本质性的回归,这构成了当今建筑界的一个主流思想,即海德格尔在“筑、居、思”中对建筑物质性本质的思考,建造目的的人本主义回归,以及追求天、地、人、神的和谐统一理想。从路易斯・康到阿尔瓦・阿尔托,一批建筑师致力于打破了技术与艺术的二元对立的建筑实践,追求人在建筑中的“浑然忘我”的境界:人的身份消失了,与自然的藩篱拆开了,所有人都在醉意朦胧中飘飘然,在幻化中进人艺术的镜像。

2009年普利兹科奖获得者彼得・卒母托(Peter Zumthor)无疑是这场思想革命的领跑者。他关注物质,关注事物是如何被组织在一起的,不是单纯的事物形象,而是事物存在的方式。他关注的是人怎么看待建筑、感受建筑,以及建筑作为一种身体是怎样被建造起来的。卒姆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传统建筑体系培养出来的拓荒者,他没有走向理性的另一个极端,而是越过理性的围栏回归到对建筑本质的思考,不是从建筑艺术和技术两个方面来描述建筑,而是把筑造纳入一切存之物所属的那个领域中。正如森佩尔所言“让材料自己讲述自己吧;让材料站出来,以靠经验和科学研究出来的形状和比例毫无遮掩地站出来吧。砖将变得像砖,木就是木,铁就是铁,每一种材料都遵守在自己的法则。”卒姆托不喜欢被称为建筑的思考者,而是喜欢被看作一个实践者。他设计的沃尔斯浴场以低调的形体,朴实的材质和云蒸雾绕中依稀可见的雪山炸碎“抽象”的禁锢,跳出了马克思笔下先于人类意识存在的客观“物质”世界,构筑了一个自然、建筑与人“身心合一”的梦境。建筑一半嵌入到东北侧的山体里,成为自然躯体的延伸,另一半暴露在山坡上。远处的雪山被引入了建筑师构筑的画境,建筑成为沟通人与自然的媒介。建筑主要选材为15cm宽的麻片岩单元(31mm、47mm、63mm三种宽度的麻片岩,辅以3mm厚的灰缝形,组成一个单元。)。长短不一的麻片岩错落排列弱化了工业模数的冰冷与生硬,麻片岩上由于地质运动而形成的扁圆状肌理再现了山体形成过程的运动模式。麻片岩构成了房间;房间里盛满了水;光线从指定的地方过滤下来,麻片岩上斑驳的光影与闪烁的温泉水共同描述了洗浴建筑的“热气”、“昏暗”、“天光”、“水声”、“回音”。在这里建筑师对材料的组织跨越了物质的第一属性、加工方和技艺水平、建筑师的创造力以及使用者的文化解读几个领域,构筑了一个有生命的建筑,并使之成为人身体的一部分。曾几何时,人类在手忙脚乱的应付着技术进步的过程中沦为了技术的奴隶,而卒姆托的建筑实践就像波兰音乐家肖邦的音乐一样,以一种温和姿态唤起了一场充满了酒神狄奥尼索斯精神的建筑浪潮。建筑师渴望在醉境中受到自然力量的支配而登上情绪的顶峰,进入忘我境界。

对人本主义的思辨和对技术的美好期待孕育了当今建筑理论的两大发展趋势――虚拟现实与本质回归。如果说媒介建筑散发着日神的气质,那么对建筑物质精神的追求则弥漫着酒神的洒脱。日神精神理性,它沉湎于美的外观、美的幻觉。表征日神精神的建筑为了寻求解脱而张扬,但本质上却无法摆脱形式主义、古典主义和视觉艺术的控制。酒神精神感性,它打破禁忌,解除一切束缚,渴望回归自然。表征酒神精神的建筑散发着一种原青砖、条石的与感动。日神精神只能在与酒神精神的共存中彰显其意义。同样,建筑的华美只有在打破思维定式时候找到身心合一的本源。

参考文献:

[1] Adam Sharr,Thinkers For Architects 02-Heridegger forArchitects,The CromwelI Press,Trowbridge,Wiltshire,2007。

[2] D.Kerckheve,A.Tursi,The Life of SDace,Architectural Design,2009,5,P48-P53。

[3][美]刘易斯・芒福德著,陈允明,王克仁,李华山译,《技术与文明》,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北京,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