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的人生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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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穿普拉达的女王》以强烈的现实感展现了现代人的生存困境，勾勒了一幅白领阶层精神地狱的图景，展示了“美国梦”的破碎。面对这种魔鬼般的压制、激烈的竞争、高强度的工作节奏，影片特意设置了两个截然相悖的人物：丧失自我、丧失个性的第一助理艾米莉，有独立精神、聪颖能干的第二助理安迪，这两个人的处世方式代表了现代白领阶层的两种活法。安迪以真情赢得友谊和爱情，以高尚的人格来对抗异化的社会、异化的人际关系。

[关键词]《穿普拉达的女王》；安迪；人生法则

20世纪福克斯公司拍摄的《穿普拉达的女王》（又译《时尚女魔头》）以演员精湛的演技、时尚华丽的服装和职场的现实逼真性，博得阵阵喝彩，赢得了无数观众。

除了资深演员梅丽尔・斯特林普炉火纯青的表演外，光鲜靓丽、魅力四射的安妮・海瑟薇脱颖而出，将安迪这一角色演绎得个性鲜明，集智慧、美艳、独立、自尊于一身，她的生存方式应成为白领阶层的启示录。

影片中的Runway时装杂志社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职位，高耸入云、蓝光闪闪的大楼隐喻了它在时尚界的顶尖地位，让无数人望尘莫及。可是显赫、豪华的背后却是森严的管制、冷酷的人际、地狱般的窒息。时尚女魔头米兰达不高的声音、无表情的面容、生硬的动作透着威严冷气，一连串没有间断的命令像排炮似地压过来，使那些白领们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影片开头有一个特经典的场景：听说女魔头提前来办公室，白领们慌作一团，手忙脚乱，平底鞋匆忙换成高跟鞋，职员们急忙整理凌乱不堪的办公桌，在女魔头的桌上急急端上饮料、放上杂志。其他的白领见了她尽量地避开，免得被骂得狗血喷头。女魔头一进门把外衣、手袋往助理桌上一扔，助理面对虐待狂式的老板大气不敢出，拼命地记下几十个不带重复的指令，接受女魔头粗暴的态度，消极被动地忍受女魔头的无止境的刁难。她们活得卑微委琐，没有尊严，根本不像人样，异化成了工作机器。这个“办公室”的场景是世界上很多公司的缩影，是白领生存环境的写照，像影片中所展示的老板和职员的紧张关系和同事之间的嫉妒排挤的现象比比皆是，因此这部影片以强烈的现实感展现了现代人生存困境，勾勒了一幅白领阶层精神地狱的图景。

如何面对这种魔鬼般的压制、激烈的竞争、高强度的工作节奏？影片特意设置了两个截然相悖的人物：丧失自我、丧失个性的第一助理艾米莉，有独立精神、聪颖能干的第二助理安迪。这两个人对老板的态度及处世的方式代表了现代白领阶层的两种活法。

职场如战场，艾米莉太看重这份众人羡慕的工作和虚华的社会地位，在压抑的环境中渐渐失去了自我，把自己屈变成老板的奴隶。为了保住这个职位，她昼夜忙碌，对老板唯唯诺诺，不敢说半个“不”字。她想把工作做好，可是她的奴性反而使她变得越来越古板僵化，缺乏智慧和灵巧。在米兰达的宴会上她记不起来宾的名字陷入尴尬慌张，差点被女魔头怪罪，幸亏安迪提醒，才避免了僵局，也避免了被女魔头炒鱿鱼。为了职位和薪水，她把人最宝贵的尊严和自由都牺牲了，尽管她心中有怨言，活得不快活，可是她害怕失去这一众人期盼的职位，于是强迫自己说“我喜欢这份工作，我喜欢这份工作！”这种自欺欺人的心理让人悲哀，令人痛心。从她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现代职场中风光的外表下是猥琐成虫似的心灵，扭曲变形的人性。

这一形象很自然地使我们联想到表现主义文学大师卡夫卡《变形记》中的主人公葛利高尔，他是卡夫卡对西方现代社会的人性深刻洞察以后所提炼出来的人物形象。葛利高尔就是一个被高强度的现代社会重压下所挤压变形的畸形人，他整天为公司奔波，为偿还父亲的债务，他来到这世界上似乎只是为他人活着，而不是为自己活着，完全丧失了自我。当他变形为甲虫后，他首先想到的是公司，想到的是家庭，想到失去工作和薪水后家庭经济的困难，惟独没有想到自己将如何生存。卡夫卡用荒诞的形式、夸张的笔法写出了现代社会对人的异化，影片《穿普拉达的女王》则用现实主义的方法再现了艾米莉的异化具象，不同的艺术形式直逼的是同一个实质。

安迪是一个美丽、率真、有灵气的女大学生，她之所以引起女魔头的注意是因为她特有的气质和自尊从容的神态，不像其他白领卑躬屈膝。她喜欢随意的穿着，可是势利的同事们鄙视她、欺侮她，她马上领悟到在势利的环境中必须调整自己的形象，这是生存的需要，必须让同事刮目相看，让老板满意。她立马换上名贵时尚的时装，摆出一副凛然的架势，行事干净利落，雷厉风行，然而尽管如此还是无法满足女魔头的苛刻要求。在飓风横扫、所有航班都取消的时候，女魔头居然一定要她买到从迈阿密飞回纽约的机票，并限几小时内搞到尚未出版的《哈利・波特》手稿，她的冷酷蛮横、不可理喻使安迪再也无法忍受，她准备愤而辞职。这一情节，显示了她是一个有头脑、有尊严、人格独立的女子，她不愿意为了薪水为了职位放弃做人的权利。一个人连尊严都不能维持，即使再高的位置、再高的薪水又有何用？人生的乐趣、人生的意义等于零！她的生存法则的底线是守住人格的阵地，保持正直的良知。这是影片的一个高潮，展现了她完美人格的一个层面：独立不羁，不愿委曲求全，也为影片的结尾作了铺垫。她之所以又留了下来，是因为她不想做一名败将，不愿被女魔头打垮，为将来做记者积累经验，她不服输的坚强个性和有远见的谋略使她勇敢地迎接女魔头无止境的折磨，她改变被动的局面，采取主动的姿态，所办的一切比女魔头吩咐的还要好，考虑得更为周到，做得更为超前，让女魔头无可挑剔。

影片还展现了她另一个层面：真诚善良，以情为重。她试图改善与同事的关系，以真情赢得友谊，以坦诚博得老板的信任，以高尚的人格来对抗异化的社会、异化的人际关系。她的勤奋努力、聪明能干博得了老板的青睐，带她前往巴黎参加时装盛事，灯红酒绿，繁华富贵，名流如云，君子好逑，可以说她将平步青云、前程似锦了，但女魔头在人事升迁上的自私做法，对兢兢业业为她卖命的奈秋的压制，而听任对手做总裁来避免自己的地位被替换，她的残忍无情和不择手段，使安迪震惊，更让她吃惊的是：女魔头居然把她看作同类人――踩在别人的肩膀上往上爬，以牺牲别人的利益来保全自己，她明确否定自己并不是同类人，也意识到自己长期在这种环境中逐渐被同化到以至于快失去自己本性的地步，她的良知使她断然决定告别Runwy时装杂志社，毅然跳槽，她看透了名利，看透了表面上流光溢彩、内里尔虞我诈的时尚界，情愿回到朴素的男友身边过真诚的生活，做自己喜爱的记者工作。为了显示彻底告别那种浮华虚假的生活，她把巴黎带回来的高档时装全部送给艾米莉，换上休闲随意的服装，着装的改变象征了她人生态度的改变，她渴望过真诚实在的生活，做自己的主宰，而不是职场的奴隶，活得畅快、活出自己，活出一个大写的人。影片暗示：在这纷乱浮华、物质私欲膨胀的现代，仍存在着高尚纯真“出污泥而不染”的人性，安迪的志气和抉择为职场的芸芸众生亮出了潇洒的姿态。

这部影片也展示了“美国梦”的破碎，刚从西北大学毕业的安迪本以为凭自己的才能可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一展宏图，同时构筑自己幸福的小屋，可是一番七拼八撞，撞得心力疲惫，感情损伤，美好的玫瑰梦化为乌有，前程美景皆成泡影，幸亏她的意志顽强，能果断跳出Runway，但是她将来是否能如愿以偿，大显身手，在人生舞台上潇洒走一回，在弱肉强食的世道杀出一条坦途，我们不得而知，她新进的公司说不定又是一个“Runway”的复本。这部影片是一个窗口，它让我们看到了真实的美国，在我们很多人的想象中，美国是“人间天堂”，有遍地黄金，繁华绚丽，是财富和乐趣的大本营，人人都可以轻轻松松赚大钱，可是在影片中我们看到：美国的白领们紧张忙碌，心惊胆战，如履薄冰，在竞争的风浪中随时有被吞没的危险，其危机感决不亚于我们的职场忧患。我们很多人也想象：在美国只要凭才干就一定有发展，就能名利双收，但影片中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工作卓有成效的设计师奈秋并没有得到意想的职位，在打击之下，只得含着泪向安迪自我安慰地说“她总有一天会回报我的”，但是安迪反问他对此有把握吗？奈秋黯然地回答“我也没有把握”，在无情的现实面前，连他这么厚道的人也承认这是自欺欺人的，希望非常渺茫，无尽的心血换来的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原来的许诺只让他空欢喜一场，他还能奢望什么呢？这一场景是电影中颇耐人寻味、并向思想蕴涵深处掘进的一幕，也是对“美国梦”的强烈的反讽，它告诉我们：美国并不都是凭本事、凭努力闯天下的合法竞争的国度，在管理的高层中复杂的人际关系、权利之争起了决定性的裁决作用，小人物还是被捏拿在他们手中，永远充当工具，品格高尚的安迪式的人物在未来的生活中恐怕难以与黑暗的社会抗衡。

时尚界的黑暗也透射了美国文化界的黑暗，杂志之间的争夺，行业之间的冲突，金钱左右着一切，根本不是平等民主的国家，也没有科学合理的法则，外表发达繁荣的背后是残酷的拼杀，那么强悍的时尚女魔头差点被替换，要不是她老奸巨滑，手段高超，宝座早就易人了。时装界、报刊杂志界的紧张局势反映了美国人精神上的贫瘠荒芜，人格的滑坡，说明他们缺乏仁爱宽容的胸怀和平等合作的态度，像安迪那样又有良知又有天才，又重情又重义的人还远没有成为美国的主流文化人，也没有成为美国的中坚力量，恰恰相反，主流文化人是女魔头一类心狠手辣的人，他们拥有了话语的权力，占领了文化的制高点，这就是美国的悲哀！

[作者简介]张薇，上海大学文学院中文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