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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特的旁逸叙述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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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一直以来,“城堡”意象的多义性、复杂性,使《城堡》披上了一层谜一般神秘的色彩。人们从各种角度来解释《城堡》,许多思想上的价值标尺、形式上的写作手法也都被用来对这个作品进行衡量,本文通过对叙述手法上的旁逸特征来进行分析,深入探讨卡夫卡的小说《城堡》叙述手法上的独特性。

关键词: 小说《城堡》 叙述手法 旁逸

《城堡》是卡夫卡最优秀的一部长篇小说,一直以来研究者甚众,从各个角度切入探讨的都有,主要集中在两点:一是对其思想内涵界定的探讨;二是对其叙述手法的剖析。本文即从细微处入手,探讨其叙述手法上的一个重要特征――旁逸。

一、旁逸特征的修辞学解释

从传统写作经验来说,任何写作活动都是作者有意识地去表达某个思想主旨,而写作的各部分、各枝节都是为了这个主旨中心而服务的。写作方法上强调逻辑性、严密性即是这个道理。然而在文学理论从侧重对作家、作品的研究转向侧重对读者接受的研究之后,作者们也开始探索一种新的写作方式,这就是旁逸,其建构的基本心理机制是通过在正常逻辑叙述中暂时脱离正常逻辑叙述的轨道,以新异性的内容引发接受者的“不随意注意”,从而达到维持正常叙述得以完成的目标。修辞学上对旁逸的解释是:“写作时有意地离开主旨而旁枝逸出,加以风趣插说或注释的一种文本模式。”①表面看起来这些与主旨无关的叙述毫无用处,甚至莫名其妙,然而正是这种读者阅读期待视野中的被短暂打断缓解了读者阅读的疲劳感,引发了读者积极的思维与更浓厚的阅读兴趣。而且,由于这些旁逸多是作家自身的经验或者对事情的强调与注释,拉近了创作者与读者的距离,增强了读者理解的可能性;又由于这些旁逸之句多采用了拟人、夸张等某种修辞手法,因而增添了作品的生动性。比如著名短篇小说家契诃夫的《小公务员之死》中有这么两段旁逸:“可是忽然之间――在小说中,人常遇见这个‘可是忽然间’,生活里充满多少叫人惊奇的事啊!……请君看得明白,他打喷嚏了。不管是谁,也不管是在什么地方,打喷嚏总归是不犯禁的。乡下人固然打喷嚏,巡官也一样打喷嚏,就连枢密顾问有时也打喷嚏,大家都打喷嚏。……”第一段旁逸是创作者的自身体验,第二段旁逸是创作者陈述的一个人所共知的事实,然而契诃夫在此处用略带夸张与强调的语气提出来,给读者造成一种“小题大做”的感觉,正切合了作品所要表现的中心主旨:小公务员竟因为一个“小题大做”的喷嚏,死了。强化了作品的深刻思想内涵,即通过对幽默可笑的人和事的描写,反映了当时社会的极端恐怖所造成的人们的精神异化、性格极端的懦弱,表现了作家对黑暗社会的抗议,以及对思想庸俗、生活猥琐的小市民的同情与愤懑,表明了作家对罪恶制度的无声控诉。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传统意义上的旁逸最终归属还是为了明确中心主旨而服务。

二、《城堡》叙述上的旁逸特征

在卡夫卡的小说《城堡》中,也存在叙述上的旁逸特征,而且在很多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呈现。比如在第一章中,写K第二天睡醒起来正要走出去的时候,突然看到墙上一幅黑黝黝的肖像,K很仔细地看了这幅肖像,并对它作了详细的描写。在以往的叙述经验中,花了一定篇幅来描写的肖像一定是给后面什么故事情节埋下了伏笔的。然而在卡夫卡的叙述中,这幅肖像仅此出现一回,以后再无涉及。这就是典型的叙述旁逸,暂时性偏离他本来要走出去所见所闻的叙述轨迹,而在此稍作停留。又比如K想去城堡而未能够,在雪地里胡乱转悠的时候,一位名叫盖斯塔克的汉子主动送他回了旅馆,而关于这个盖斯塔克,后面也没有任何交代。这也是旁逸。类似这种旁逸在小说中还有很多。那么这种停留,或者说这种旁逸究竟是否有其意义呢?它是否如传统文学作品中的旁逸一样,也是为明确中心主旨而服务的呢?

从我们日常生活的感性经验来说,在现实生活中,人不可能一刻不停地做有意义的事情,也即旁逸其实也存在于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比如当人在专注看书的时候,看了一会儿他可能也会觉得乏、觉得累,这个时候,人的目光可能会暂时离开书本,而看看周围的环境,这是思绪的一种旁逸。他可能会盯着墙上的某个斑点很久,有时候这种注视是有意识的,人看着看着会随心随意而联想到许多不相关的事情,甚至成就弗吉尼亚・伍尔夫《墙上的斑点》那样绵长的思绪流动;也有些时候,它是根本无意识的行为,在盯住这个斑点的时候,他的脑袋进入短暂性休眠,其实什么都没有进入他的视域及他的心间。卡夫卡的《城堡》在书法上即更像是人生活中的这种随意想事,泼墨挥毫在兴之所至的地方。

在《城堡》中,K刚来村庄那个晚上,他很疲倦,小说写道:“这里是一个很暖和的地方……他抬起疲乏的眼睛在他们身上随便转了一圈以后,很快就睡熟了。”②然而又发生了很多事情。人们将他活生生地拽醒,希伐若急于向他确证他的身份。起初K是不以为意甚至是有些高傲情绪的。他说:“让我告诉你吧,我就是伯爵大人正在等待着的那位土地测量员……我早就知道上城堡去报到是太迟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今晚权且在这样的床铺上过夜的缘故。可是你,不妨说得客气一些,却粗鲁无礼地把我吵醒了。……”然而,当希伐若向城堡打电话确证得到否定的答案时,“K一时转念,希伐若、庄稼汉、客栈老板和老板娘也许会联合起来对付他。为了至少能躲避他们第一阵袭击,于是他紧紧地缩在毯子里”。这个时候K是惧怕与民众的对抗的,高傲的姿态也完全消失了。最终K得到了城堡官员对其身份的肯定,“他慢慢地探出头来”,然而城堡官员上司对下属居高临下的态度又使他不好受,如此辗转多番折腾,K终于睡着了。“他沉沉地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连老鼠在他身边跑过一两次也没有把他惊醒”。所以第二天睡醒起来的时候,K的心理是有些放松与得意的,同时,心思细腻敏感如K,他的内心深处也应该是预感到了城堡那无处不在的权威,以及自己今后与它可能产生的对抗。从类似于这样一个庇护所意义的旅馆走出去,走向城堡走向未知,K的脚步有些微微延宕,思绪旁逸是可能的,也是非常符合日常生活情理与逻辑的,于是他看到了墙上的肖像,并清楚地观察了它。从表面上看,这副肖像画以后再无涉及,这处旁逸似乎偏离中心主旨,然而正是由于这副肖像画,引出了客栈老板与K关于势力的一番对话,势力――这是K不愿迷信、不愿恐惧然而却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客栈老板说:“我可并不以为你有势力。”点明了K在村庄的位置,却不知故事越发展,K的势力越小,终其一生的奋斗也只是得到居住的许可权而已。可叹可悲。从这点来看,此处旁逸终归还是为中心主旨所服务了。

从接受者接受过程内在心理的理性层面来说,旁逸特征打破了读者的期待视野,以其新异性的内容重新刺激了读者的阅读思路,重新唤起了读者阅读的兴趣与注意力。如《城堡》中对于盖斯塔克的叙述,当K欲进城堡而不能够,无助地站在雪地里,“……接着便把他孤零零地撇在下着大雪的门外了”,“……这倒是扮演失望的一个绝妙的场面”。读者完全能够感受到K遭遇了那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而站在雪地当中的孤单与寒冷,“K仍旧在雪地里站着,他简直不想把两只脚从雪里,因为这样不过是再把脚陷进去罢了”。这个时候,盖斯塔克救了他,用雪橇将他安全送达了旅馆。单从这个事件来说,并没有旁逸,然而结合全本小说,后文中盖斯塔克再没有交代,于是,读者知道这里是一处旁逸。可能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按照以往阅读小说的经验会产生一些期待视野,如盖斯塔克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人生遭际,又会与K产生怎样的交集?然而没有。表面上看作者浪费了笔墨,读者也会失望,然而从深层来说,这很符合人的日常生活,即并不是每一个你见过并帮过你一次的人都会出现在你今后的人生中,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人生经验。所以读者读到后来会释然。一直以来,对卡夫卡的《城堡》的解读很多,各个角度去探析似乎都有道理。读卡夫卡的小说之所以许多人会产生共鸣的原因也就在此――从小说的脉络中感应到了自身的生活。譬如《城堡》之永远进入不了,人们由于生活中、情感中、思想中那些到达不了的部分而共鸣于此,因此大家都认为它是一篇绝佳的寓言。那么盖斯塔克这处旁逸真的就与主章主旨完全无关了吗?

盖斯塔克提出送K的时候,K说:“上城堡去。”而盖斯塔克毫不犹豫地回应:“我不愿意送你上那儿去。”这里即暗示了K无论如何也进入不了城堡,甚至到达不了城堡。这是小说的主旨是完全对应的。《城堡》整部小说所守护的唯一内容就是K进入不了城堡。当K坐上雪橇,文中这样写道:“这单调的叮当声,同这种慢腾腾的旅行和那个形状可怕而又冷漠无情的车夫却是十分和谐一致。”车夫冷漠,人情也是冷漠的。K后来“从雪橇上刮了一些雪,捏成一个雪球往盖斯塔克扔去”,简单的动作意义却很深远。K试图用雪去唤醒村民,即用最冷的东西与最冷漠的人情相对抗,也暗示了K今后在村庄的时光充满了对抗与斗争。K进入不了城堡,然而终其一生都在为进入城堡而抗争。这与小说的中心主旨亦是相对应的。因此我们可以看出,这些旁逸仍然是为中心主旨所服务的。

三、结语

像这样的旁逸,在卡夫卡的《城堡》中还有很多很多,不断延续着生活的真实脉络,抓取着读者的阅读习惯,又不断从深层次为中心主旨服务。熟悉卡夫卡的人都知道,他的长篇小说很多都是没有完整结尾的,这种开放式结构如同作品中无处不在的旁逸一样,根源于真实生活的本原与延续性。卡夫卡的小说读者之所以会觉得好,原因大概也正在于他对于生活脉络的体察与承袭吧,读者从中阅读出了自己的生活与思想、感悟与追求。难怪著名学者高玉教授这样评价:“《城堡》的意义只存在于解释之中,生成于读者与文本的一种相遇,但解释权不在作者那里,不在专家学者那里,也不在上帝那里。每个读者都可以解释,只要有道理,解释符合人们的要求和愿望,能够引起我们对人生对社会的思考,这种解释就是合理的,就是《城堡》的‘本义’。在‘反懂’的欣赏中,《城堡》有无穷尽的‘本义’。”③永远的《城堡》,永恒的追求。

注释:

①谭永祥.汉语修辞美学[M].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2.

②[奥]卡夫卡著.汤永宽译.城堡[M].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

③高玉.《城堡》:“反懂”的文本与“反懂”的欣赏[J].外国文学研究,2010,(1).

参考文献:

[1]谭永祥.汉语修辞美学[M].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2.

[2][奥]卡夫卡著.汤永宽译.城堡[M].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

[3]高玉.《城堡》:“反懂”的文本与“反懂”的欣赏[J].外国文学研究,2010,(1).

[4]谢莹莹.卡夫卡《城堡》中的权力形态.外国文学评论,200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