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创作 “困境中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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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个敏感点，只要你的戏剧作品能够打开他的心扉，轻轻触摸到那个点，他就被你感动了。这句话是著名剧作家罗怀臻老师授课时所说的，让我记忆深刻。在我二十多年的演员生涯里，以及最近几年的剧本创作过程中，我渐渐感觉到，这个打开人们心扉的钥匙就是所谓的人性。从古到今，性本善、性本恶的争论就从没有停止过，但也恰恰说明了人性的存在和重要。我们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成长和生活历程，每个人的感动点也可能不一样，但只要是真正回归人性的作品，就很容易打动人。

在日常生活里，作为普通人，我们表现出来的人性优点和缺点几乎没什么差别。然而在戏剧、影视作品里，我们更多展现的是困境中的人性，因为人物在困境中的选择往往左右维艰，充满两难况味，其中表露出来人性的善或恶，从压抑到舒张，也更具张力、更摄人心魄。

吕剧《补天》是以国家急征八千山东女兵赴新疆的历史事件为背景，所演绎的一出题材厚重、舞美样式全新的现代戏。《补天》中所表现的不是一个人，剧中没有主角，是一群以张潍坊、小沂蒙为代表的女兵形象，以及以杨昌泰、张羊倌、小四川、小关东等组成的男兵形象。应征入伍的女兵，陷入了因为一些历史、政治、军事等诸多原因而造成的困境，一位位年轻的姑娘，离开家乡，离开家人，等待着她们的却是一个极度陌生、极度恶劣的生存空间里，面对的又是一群根本无法言爱的老兵们。她们的一切都是被动的，没有选择的余地。个体意志无法对抗国家行为，在这里，她们的人性受到了极大的压抑。

几个女兵出逃后，又陷入了一个新的更加严重困境――暴风雪的恶劣环境。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几个男兵抬着一个叫盲流的妇女去生孩子，在去乡镇医院的路上，也同样陷入了暴风雪的困境；天寒地冻威胁到了每一个人的生命，在这样的境况下，女逃兵和男兵遭遇上了，本应存在对立的双方却逐渐建立起了一种认同，于是男兵舍己救人，女逃兵主动奉献边疆，在戏剧的最高潮中张扬了人性善良的一面。

《补天》给了我艺术上的感动，而汶川大地震后的救灾和自救，则给了我现实的感动。2008年5月12日，百年不遇的四川汶川大地震发生了。当时我正在上海戏剧学院学习，电视、广播、报纸等各种传媒对灾情和救灾都做了详细的报道，这让千里之外的我，犹如身临其境。在灾难发生时和救灾过程中，困境之下虽然出现了“范跑跑”这样让人深思和反思的现象，但更多是的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救助和无私奉献，让我在感动中感受到了中华民族的凝聚力。在汶川，没有你家，也没我家，大家都是一家。

《回归》是我基于这种感动所写的一个戏曲现代戏，剧本讲述的是在一次大地震中，某监狱院墙倒塌，死伤一片。监狱中逃跑出来三个犯人，获得了一次意外的、非自然的自由，这种意外让他们逃离了监狱这个困境，然而也让他们的内心产生了纠结：在没有约束的情况下，是留下来救助困在绝境中的人们，然后再次失去自由？还是见死不救，继续逃跑，享受难能可贵的人身自由？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在他人受难与自身灾难（牢狱之灾）的压力下，在自由与道德的冲突中，诞生一个新的困境，心理的困境。

即使出身、际遇、认知等各异，每个人的内心也都隐藏着善与恶的因子，法律和道德约束着恶，也张扬着善。在剧中的三个主人翁身上，人性丑恶战胜人性善良的时候，他们越过了法律和道德约束，犯下不同的罪行；然而人的本性与心灵总是有善的因子在发酵，在呼唤着人性善的回归。在通往回家的路上，三个犯人目睹大地震带来的毁灭性灾难，生还者的挣扎，尤其是救灾者在救助灾民时的忘我和无私，渐渐地感染了他们的内心世界，让人性之善得以复苏，最终加入到了救援的队伍当中去，放弃了可能获得人身自由的回家小路，选择了走上重返心灵自由的归途。

大地震给我带来另一个深思的地方是：走出心里善与恶斗争困境的办法，难道只有大灾大难吗？为什么只有在大灾大难之下，人们才能做到坦诚相见？才能抛开名与利，恩与怨？才知道生命的高贵？才知道活着的意义？

无论是现实困境的设置，还是心理困境编织，都是戏剧创作构思常见的手段，角色或在困境之中越陷越深而走向毁灭，或在逃脱困境之后获得涅重生。现在的影视戏剧作品有一种“好莱坞”式的倾向，把困境的设置推向各种极致，从而反衬出主人公英勇高大的形象，散播着浓烈的个人英雄主义。这种倾向的作品越来越难让人感动，我所欣赏的作品和自己的创作，更倾向于困境中小人物的人性善恶的挣扎以及心灵的救赎，如前边提到的《补天》、《回归》，角色都是一些普通的人们，他们的困境，他们的纠结，他们的摆脱困境的努力，更贴近我们的感受，更具有乡土气息，而他们在困境中人性善恶的冲撞，更容易引起我们的共鸣和感动。

(作者单位：龙岩市汉剧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