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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塘的野保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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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月19日,今天是藏历的十五,藏族同胞拿着转经筒或者念珠,不断地从身边走过。一不留意,和一位迎面过来的“格拉”碰了一下肩膀。我一边抬头,“对不起”脱口而出,看到的却是一张笑着的脸,黑黑的皮肤,亮亮的眼神,嘴里念着经文。转瞬,已经在我身后,继续着自己的步履。想着刚才的这张脸孔。那份相似的微笑,让我想起了在羌塘遇到的野保员。

2009年11月,我们单位两个人,加上司机伦珠,到那曲地区的尼玛县和申扎县考察野生动物。为了确保旅行的顺利,那曲地区林业局派了白玛老师和我们同行。18日下午,我们驱车向北,计划在太阳下山前到达尼玛县城。路过一个盆地时,我看到几头熟悉的身影。“伦珠,停一下。”我拍了拍司机的肩膀。等车停稳后,我拿起双筒望远镜,“五只藏羚羊,雌的”。记录一路上看到的所有动物,是我们此行的主要任务。“白玛老师,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往东开一点,我想看看这里还有没有更多的藏羚羊。”“可以”,白玛老师点点头。伦珠调转车头,向东缓缓行驶。在遇到野生动物的区域,我们的行驶速度必须低于20公里/小时,以减少对动物的干扰。

开着开着,伦珠看看后车镜,说道:“后面来了辆摩托车。”他边说边往左边偏了些。摩托车赶了上来,和我们并排向前。车上有两个人,戴着厚厚的帽子,围脖遮住了大半个脸。驾车的人向我们挥挥手,似乎有事要问。车停了下来,白玛老师托起眼镜,往车外仔细一看,就笑着下车,走到摩托车前。摩托车手们把围脖拉下些,露出一脸的笑容。他们相互握了握手,说起了话。我好奇地跟了过去,冷风嗖嗖地打在脸上。

“小康,这是达瓦,我们认识。”“您好!”我打了个招呼,“白玛老师,他们这是去哪里呀?”“他们不去哪里,是来查我们的。”白玛老师看着有些莫名其妙的我,笑了起来。“这里归他们管着呢,达瓦是我们的野保员!”达瓦冲我点点头,举起右手,指向南边缓缓的山坡。“他们的家在那边,”白玛老师继续说道,“看到我们这辆陌生的车子,过来查查是干嘛的。”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片山谷里有藏羚羊冬季的聚集地。达瓦是负责这一片的野生动物保护员,我们简称为“野保员”。他们除了照看自家的牛羊以外,需要看管这片山谷中的野生动物们,不让偷猎的人有机可乘。

白玛老师和达瓦又交谈了一下,“他说在这一片,藏羚羊多的地方在那个山后边。南边那几个山头上岩羊多,比往年多了,还有雪豹。前面那片山上有一个熊窝子。”在这里,达瓦对那些野生动物的活动地,就像对他自己的牧场那样心里有数。林业局的工作人员对野生动物的主要分布区也很清楚。但具体情况年年在变,最清楚这些变化的当属当地的野保员了。

羌塘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有29.8万平方公里,是全球第二大陆地保护区。如果仅仅依靠保护区管理人员,每个人的管辖范围超过五千平方米。有一次,我们邀请来自四川林业局的人员为保护区做监测路线的设计。他在走了一趟之后感慨道,在他们那边400公里的路,已是从一个县到另一个县了,在这里却只是两个乡的距离,太大了。为了解决地广人稀,不容易管理的问题,保护区想到了“野生动物保护员”网络,实践证明,这是一种有效的管理方式。

简单说来,就是保护区所在各地区各县林业局负责,同各个乡签订保护责任书,由乡里挑选人员,负责指定地点上的日常巡护。他们只要发现有和野生动物相关的违法事件或者异常情况,就要立即报告乡政府。区林业局通过区财政为野保员提供少许补助。参照内地现在流行的保护理念,羌塘的野保员网络也可以说是社区共管的一种模式。

“伦珠,你还记得次仁吗?”“记得,那个念鼠兔故事的野保员。”白马老师好奇地看着我,“念鼠兔故事?”。

那是2009年夏天,我们在尼玛县荣玛乡遇到的一位野保员。他的家就在玛依岗日的北边,一个大盆地旁的山坡上。记得我们到达他们家所在的山谷时,西斜的太阳铺满了整个谷地。上千只藏羚羊,像是一股股金色的溪流,在谷中匆匆向前移动。我们那一趟是为了了解藏羚羊在尼玛县北部迁徙的情况。次仁是那一带的野保员,对迁徙路线比较熟悉。我们到他家和他汇合后,尼玛便骑着他的摩托车,陪同我们到达了在色务岗日那边的藏羚羊产仔地。

一天下午,我出去徒步了一段,返回营地。太阳西斜,一地金灿。次仁正盘腿坐在乔治・夏勒博士的帐篷前。他双手拿着一本薄薄的书,嘴里念着什么。我走过去,凑上前看了看,是“鼠兔的故事”藏语版。这是夏勒博士写的一套少儿寓言故事。他停下来,抬头看看我,笑着指指书,指指帐篷里。他背后就是帐篷的门帘。门帘开着,夏勒博士坐在里面,笑眯眯地看着我。这本册子是夏勒博士随身带着的。今天下午,他和次仁都没有离开营地,闲来无事。夏勒博士突然想到了这本册子,就拿了出来。次仁接过去,两人用手语比划了一会儿。然后,次仁就坐在帐篷前,捧着小册子,聚精会神地读了起来。

于是,我也坐了下来。次仁指着书上的鼠兔,对着我点点头。我把伦珠拉了过来。原来,他告诉我,他在自己的牧场上,也有“阿巴拉”(藏语对鼠兔的发音),还有野牦牛,棕熊,藏原羚,狼。藏历5月份,藏羚羊从这个大盆地中走过。藏历6―7月,带着孩子们的藏羚羊又走了回来。在这里,除了他,还有一位野保员,家在另外一个山谷里。在他们家两三公里处,有一处简易的保护站。每次保护区进行武装巡护的时候保护站会成为临时的落脚点。然而,巡护队不能整个季节都待在保护站上。所以,日常的巡护就落实在次仁他们的身上。他们如果看到陌生的车辆,会骑着摩托车去检查车辆的来历。如果发现有盗猎的嫌疑,就要骑着摩托车,赶到荣玛乡乡政府报告,来回要两天的时间。

交谈了一会儿,次仁把注意力转回到小册子上,继续开始了他的阅读,一脸的微笑。看着他,让我想起英国人克莱门茨・R・马克姆撰写的《叩响雪域高原的门扉》一书中的一段文字“……当开化民族陷入了无止境地追求贪婪和野心的时候,你们却在荒山的保护下继续生活在和平和欢乐之中……”。

在羌塘,无论是达瓦还是次仁,如果只是擦肩而过,都不会引人注意。和所有其他的牧民一样,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牛羊是他们最珍贵的财产。然而,他们现在还有了个新的身份,羌塘保护区的野保员。作为野保员,他们的工作很简单,如果发现有异常情况,及时报告管理单位。然而,和他们的交谈,对于我,总是十分地愉悦。他们每个人的头脑中,都有一个微型的珍贵的数据库,记录着他们管护区内野生动物们的动向。从他们那里可以了解到许多野生动物的情况。有些,是我们已经研究或者了解的,有些对我们而言也十分新鲜。就是这样一群牧民,在管护自家的财产以外,还协助管护着一份重要的国家资产――野生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