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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学研究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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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学研究方法范文第1篇

20世纪20年代到60年代,人类学领域里的许多著作都是在马林诺夫斯基的民族志方法的启发下写成的。作为文化功能论学派奠基人的马林诺夫斯基,为长期深入的实地调查开创了先例,他在特罗布里恩德群岛总共做了两年的实地调查工作,创下了实地调查工作的新例,使特罗布里恩德群岛的居民成为民族学报道最完整的民族。他此后的绝大部分著作,都是以该岛居民的民族学资料为背景或依据写成的。马林诺夫斯基是要把民族志的描述塑造成“文化整体”与人的需求之间的功能关系的写照,原因在于他想利用他所学到的哲学方法对人类学进行全面修正,并从中创造自己的科学预言家形象。他在青年时代,从德奥哲学体系中学到批判经验主义和民俗心理学,这为他创立以经验和整体观念描述为特点的民族志提供了哲学基础。他在英国的人类学训练,使他掌握了人类学的民族探险的基本方法和人类心性研究的工具。并且,他在少年时代对他的故乡波兰的战争和分裂局势的痛恨,使他力图在异乡寻找稳定、统一而平和的社会模式。而英国的实用主义哲学的盛行,为他提供了一切追求的借口和条件。在这样的背景下创造出来的民族志,强调的自然是社会一体化、人类的需求、经验主义的描写等等“逻辑”。虽然马林诺夫斯基对自己作为民族志作家所处的背景深有意识,但是为了让自己的雄心壮志得以实现,他压抑了自我意识的表现,而只在学术圈中表现他的科学精神。

对于马林诺夫斯基的整体民族志,20世纪70年代出现了三种批评:一是来自英国,主要以阿萨德为代表,他认为人类学对落后民族的调查研究是在殖民地开展的,所有的“科学民族志”实际上与西方的殖民意识形态有密切的关系。二是来自西方对于什么是文化的自我和他人的反思。许多学者开始意识到西方发明的文化人类学的研究,实质上是通过对异文化的描述,获得一种对西方文化的威望的主观论证。三是“解释人类学”,与美国人类学家吉尔茨关系最为密切,吉尔茨认为文化人类学中的职业实践者所做的工作是民族志,而民族志被理解成为通过人类学分析法获得某一形式的知识的途径。罗康隆博士依据马库思(George Marcus)和库思曼(Dick Cushman)的分析,在其论著《文化人类学论纲》中指出,“马林诺夫斯基及其追随者创立的民族志可称为一种现实主义的作品,它们具有以下特点:其一,传统民族志中最典型的叙述结构的特点是全观性,把民族志当成回答文化或社会个别元素与整体的关系问题。为了表现现实主义民族志的所谓‘科学性’,早期的民族志作者常不用第一人称来讲述他们所看到的事件和制度,有的人类学家通过创造文化主人公来佯张自己是客观公正的。其二,传统民族志一开始就重视对田野作业的条件和经验作出交代,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民族志显出它们的论断的权威性,使书中的观点被读者接受。有时,为了使人觉得民族志很能反映现实,人类学者故意说自己的研究有局限性等,或者在前言、后记、脚注中提及作者如何经历某事等,对日常生活的情景十分重视。其三,民族志作者对被研究者所用的方言不一定有深化的了解,有的甚至并不掌握足够的词汇。在民族志中作者往往避而不谈自己的语言能力,他们闭口不提自己对被研究者的语言掌握程度,这使人怀疑他们的解释是否符合实际。”当人们在对传统民族志的重新思考时,人类学界出现了一股对民族志作出新实验的潮流,这股潮流是把人类学者和他们的田野工作的经历当做民族志实验的焦点和阐述的中心,对文本的有意识的组织和艺术性的讲究,把研究者当成文化的释译者,对文化事项进行阐释。

在西方音乐人类学民族志研究的过程中,经历了一条从注重纪实性描述到提倡符合性阐释的过程。在音乐人类学发展过程中,民族志的描写方式和研究观念始终受到人类学及民族志学者相关理论的影响。民族志研究传统的描写方式过去有重描述甚于阐释、重行为过程甚于概念分析的倾向,这与人类学中美国历史学派的学术传统有关。美国人类学家博厄斯认为,民族学研究的任务是了解各民族文化的具体表现,不要作理论概括,不要提出普遍性规律;相反,他们应该在某种文化消失之前,尽快地把精力全部投入到收集尽可能多的资料这一工作上去。他预计,如果收集到了大量资料的话,那么,决定文化变异的普遍规律就会从这些信息中自动产生出来。关于音乐人类学民族志的描写,以往专家们都是把它作为音乐民族志研究报告中有关田野考察对象,音乐活动过程及音乐文化分析结论等方面内容的具体表述方式。由于音乐人类学学科曾几度引发对学科基本性质的质疑和争论,对于近来的音乐人类学的民族志研究方法有着革命性的影响。杨民康教授就音乐民族志研究的方法论取向谈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音乐学与民族志二者都具有对自己研究对象进行细致描写的功能和长处,其区别在于‘音乐的写录是对声音的展现,民族志则是关于人的纪录’。由此可见,虽然一般音乐学与音乐民族志在描写的范围上宽狭有别,但注重描述却是其较基本的传输和表达方法。”在音乐人类学观念下对音乐进行多维阐释的可能性其实来自于人类学科以外的传统学科体系内构建起来的各种理论,而作为主体学科的人类学,其于音乐人类学研究的支持与贡献也正在于具有学科标示性意义的“民族志”。因此,音乐人类学研究有必要借鉴民族志的研究方法,而民族志作为音乐人类学研究的方法论指导的地位是非常合适的。

在早期,“民族志”指对“异域”的社会文化现象记述,是一个包括商人、旅行者、传教±、殖民地官员等撰写的关于其所“遭遇”之“土著”社会情况的各类文学材料在内的广义文体概念。人类学家们随后结合具体的研究实践,编制了调查写作纲要,将散漫、业余的民族志推进到了专业规范化层次,以帮助所获得的信息能将满足研究所需,其开始获得某种确定的文体规范。后来,民族志就发展成为以规范的田野作业为依托的人类学学术研究核心成果,而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民族志具有双重内涵――既是一种文体,也是一种方法。那么,音乐人类学对作为具体学术实践的规范内容的民族志的讨论,也应在“方法”和“文本”两个层面展开。当代人类学和音乐人类学者的方法论研讨,主要是围绕以博厄斯理论为代表的传统人类学观点和以吉尔兹理论为代表的阐释人类学观点之间的分析展开,两种对立的观点各持一端,但都有其合理性和可以互补之处。

民族志是音乐人类学的下属分支,它同音乐人类学一样,在自己的研究方法中结合了音乐学和民族学二者的基本要素特征。杨民康指出,它就像音乐人类学家西格所说的:“它并不以学科界限或理论期待来定位,而是定位于音乐的描述,它超越了声音的记写而去表现声音是如何被接受、制作、欣赏和流传至其他的个体、族群,去描写社会和音乐的各种过程。”音乐人类学是应用一套特殊的理论,去解释人类行为和音乐发展的历史。美国音乐人类学家梅里亚姆提倡微观描述的考察研究方法,这个学术传统今天由民族志学者保存下来。有关 描述性与阐释性方法结合较好的研究实例,如美国学者卡特林(Amy Catlin)的《柬埔寨、老挝和越南的本文、上下文解说:一种阐释学方法》一文,是在一本由加州大学民族音乐系编辑的民族音乐学论文集里,为一批有关上述东南亚国家样傣系族群的音乐民族志研究论文所写的导论。这些论文里均不同程度采用了阐释学、符号学或“本文、上下文”分析方法。其中,论文采用阐释学方法得到的具体结论之一,是认为“平地老族”从13世纪始由中国南方迁到泰国,其建立的王国与印度、柬埔寨和泰国保持着密切的文化关系,其宫廷和寺庙的音乐演奏表现了这种文化的亲和力,所使用的音乐则象征着王权和政治体系。在民族志研究中掺入阐释性因素,不仅对以往民族志长期形成的固有观念和方法论格局造成了冲击,使其不变型。但是,如今音乐人类学中已经使用阐释人类学和符号学等研究方法,传统民族志的研究方法至今也还是一些人类学者和音乐学家坚持的方向。在音乐人类学研究进程中,音乐人类学家们在实际的研究过程中,依研究者个人的学术习惯,研究路径也可能有局部的改变。杨民康教授在研究音乐民族志时,提出了“文化本位模式分析法”概念,它所指的是美国音乐人类学家梅里亚姆所创,又由许多民族音乐学学者运用文化人类学的“文化模式”和“主位观”等文化观念发展而成并沿用至今的一类音乐民族志考察分析方法。西方学者将梅里亚姆视为“认知民族音乐学”的代表人物,因为梅里亚姆的理论同认知人类学之间具有密切关系。在现代文化人类学中,最为关注的两大主题是文化观念和社会行为,而文化观念又被认为是控制和指导种种文化行为的基础要素。这个理论认识在认知人类学中得到了最佳的体现。认知人类学又称民族语义学或民族语言学,是美国人类学家沃德・古德纳夫和埃洛伊德・劳恩斯勃格等于20世纪50年代开展的一个颇具影响力的人类学学派,亦是以吉尔兹为代表的阐释人类学赖以形成的两大理论支柱之一。在西方理论中,列维・施特劳斯结构主义人类学和乔姆斯基的语言学转换生成语法学派等,也是音乐人类学研究分析方法得以形成的重要理论依据。

在音乐民族志的双视角考察分析方法及其理论概念中,杨民康提出了一些理论性思考,诸如音乐的符号化活动过程;音乐的认知与创造过程和接受与反馈过程:双视角考察分析方法的四个基本环节:本文的建构、模式的拟构、模式的阐解、模式的比较等。在国内,音乐人类学科有了很大发展,并且在介绍、引进和学习西方人类学的理论方法等方面取得了空前的成果,老一辈人类学家就认识到民族志研究方法和方法论对学科发展的重要性,对指导当时学科的发展与整合起到了积极作用。在全球化的今天,中国学者们大量发表民族志的作品,他们大多数人经受过西方学术体系的人类学及相关学科的学术训练,十分关注研究方法,保证了民族志作品的学术质量。同时,学者们对中国音乐民族志研究手段的方法论取向问题产生争论。1984年,杜亚雄提出:“许多搞民族音乐的人都感到我们的民族民间音乐研究长期处于介绍和描写的状态,对许多音乐形态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曾遂今于1984年指出:“在有的同志的观念中,轻视研究过程中的资料的收集整理,并斥责这种以资料收集、整理为主的‘介绍’、‘描写’是人们对民族音乐‘似懂非懂’、‘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原因,不论哪一个国家在开展民族音乐学的研究活动中,都把观察描述民族音乐现象放到头等重要的地位,并以资料的收藏作为民族音乐研究成果的标志。”乔建中1985年指出:“据说有人不以这类‘描述性’文章为然,认为它还不够‘民族音乐学’的格;自然,撰写此文章者也就难以入流。这似乎不大公正。我以为,对于任何一种活的民间音乐作稍微系统、实在的梳理和归纳,都具有研究性质。中国这么大,如不依靠各地音乐工作者去普查,去介绍,孰年孰月才能识其真面目呢?”在这些争论中,不难看出中国学者们一方面意识到了博厄斯观点在当代中国的现实主义,另一方面关注到了“阐释性”研究方法的运用,其中包括采用阐释人类学和符号学等学科方法在内的研究手段,对研究对象所蕴含的文化意义和语义象征进行进一步的“深描”分析。

人类学研究方法范文第2篇

【关键词】语言人类学;文化;学科建设

【作 者】谭志满,湖北民族学院民族研究所博士。湖北恩施,445000

【中图分类号】C912.4【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54X(2006)03-0055-005

On Linguistic Anthropology and its Development in China Tan Zhiman

Abstract:Linguistic Anthropology is a crossing subject. It emerges and develops in the background of Anthropology. Western linguistic Anthropology goes through several periods, such as field-work, comparative analysis and theoretical generalization. There are many ethnic groups and many languages in China. The development of Linguistic Anthropology has a wide base in China. The research of Linguistic Anthropology is beneficial to the construction of Anthropology subject. Meanwhile, it holds important meanings to protect the diversify of languages and cultures, to make different language ethnic groups respect each other, and to make language ethnic groups dialogue harmoniously.

Key words:Linguistic Anthropology, Culture, Subject construction

一、语言人类学的学科发展

语言人类学(linguistic anthropology)是人类学的分支学科,同时也是人类学与语言学的一个交叉学科。但由于世界各国的学科渊源不尽相同,语言人类学的学科界定以及学科归属不尽相同。在前苏联所体现的欧洲大陆体系中,人类学主要指体质人类学,它与考古学、语言学、民族学构成关系密切但又相互平行的学科。在以美国为代表的北美体系中,语言人类学与体质人类学、文化人类学(民族学)、考古人类学等一起构成人类学的学科体系。现在学术界一般认为,语言人类学是人类学研究语言与文化关系的一个学科,有时也可当作人类语言学。不管是人类语言学还是语言人类学,都涉及到“传统的历史比较、亲属关系构拟,到‘认知语言学’(cognitive anthropology)、‘说话民族志’(ethnography of speaking)、语用学和语言规划”。①语言人类学旨在通过语言的研究或借助语言学的研究成果达到深化认识人类文化的目的,同时也使不同的语言族群相互尊重和相互理解。

语言人类学的学科渊源可以追溯至西方的“民族语言即民族精神”的思想。18世纪末,德国学者海德尔(G.Herder,1744-1803)指出语言与民族之间存在着同一关系。他认为,一种民族的语言就是本民族的精神,民族的精神就是他的语言。语言学家冯堡特(Wilhelm von Humboldt,1767-1835)进一步发展了海德尔的观点,他认为语言是全部灵魂的总和,语言是按照精神的规律发展的。“语言的所有最为纤细的根茎生长在民族精神力量之中,民族精神力量对语言的影响越恰当,语言的发展也就越合乎规律,越丰富多彩。”②语言相对论认为,语言有比较完善的和比较不完善的,但是“即使是最野蛮部落的语言也不应该受到谴责或轻视,因为每一种语言都是人类原有的创造语言能力的表现。”海德尔和冯堡特都认为民族的语言是特殊的民族文化、民族精神、民族世界观和语言才能的体现。”③在这些观点中,语言作为“中间地位”的看法已基本式微,而语言作为特殊的民族文化,语言等同于民族精神这些思想,让人们逐渐认识到语言的文化性质和文化价值。语言是人们在长期的历史过程中创造出来的,是一种重要的文化现象,这就是语言的文化性质;语言的文化价值主要指语言是文化的载体,各民族都会把自己的各种文化放在用语言作为标识的贮聚库里,通过语言可以来透视民族的文化以及民族的心理素质。

索绪尔(Ferdinand de Saussure,1857-1913)是真正把人类学与语言学结合起来研究的第一人。为了回答语言对于人类学、民族学和史前史能否有所阐述,索绪尔从语言与种族、民族统一体、语言古生物学、语言的类型和社会集团的心理素质等几个方面进行了论证。索氏树立了从语言的角度来探索人类历史上文化现象的典范,为以后语言与民族,语言与文化相互关系的研究开了先河。④同时在一定程度上,索氏通过“回顾法(retrospective method)”进行语言重建的方法为人类学开展史前史的研究提供了借鉴。20世纪初期,索绪尔的追随者即社会心理语言学派代表人物梅耶和房德里耶斯(J.Vendryes)也比较注重语言与民族以及文化之间的密切关系。

值得一提的是,人类学功能学派的代表人物马林诺夫斯基(B.K.Malinnowski 1884-1942)早年从事人类学研究,出版大量的人类学著作,为功能学派的开创和发展奠定了基础,但是他晚年却转向语言学研究。马氏的学科转向加强了人类学与语言学的结合,强化了语言研究对于了解和揭示人类文化研究的重要意义。

作为一门学科,语言人类学是在美国建立和发展起来的。美国著名的人类学家摩尔根(L.H.Morgan,1818-1881)在对易洛魁印第安人多次深入调查研究和收集材料的基础上,在1851年发表了《易洛魁联盟》一书。该书追溯了易洛魁人数百年的历史,详细的记录了他们的生活环境、经济活动、习俗、宗教和语言。1871年他又发表了《人类家族的血亲和姻亲制度》,该著作从语言学的角度讨论了印第安人的奇特亲属称谓和族源问题,开始了对人类早期社会组织原则及其普遍发展规律的探索。

20世纪20年代至30年代,人类学家在对印第安人的土著文化进行深入研究时,发现印第安人的语言不同于印欧语系诸语言。人类学历史学派的代表人物博厄斯(Franz Boas 1858-1942)认为人类学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重建人类发展的历史,他强调人类学的基本任务就是研究语言、习俗、迁徙、身体特征等的全部总和。觉得要获得有关印第安人的资料就必须学习他们的语言。他对语言学极为重视,花了大量的精力研究了语言问题,他本人就懂得多种印第安人方言。他在研究过程种发现,每一种语言都有它自己的一套语音、形态的意义和结构、词汇的特点。描写一种语言只能根据它自己的结构来描写。他的这一主张被称为“描写语言学”或“结构主义”理论,在当时具有划时代的意义。这种方法对于研究无文字民族的语言尤其有效,对研究那些鲜为人知的语言亦很有效。1911年,博厄斯还组织出版了最早的《美洲印第安语言手册》(AHandbook of American Indian Langguage),搜集了几十种语言资料,他为该书所写的序言一直被列为语言学的经典著作。博厄斯还于1920年创办了美国最早的语言学刊物《国际语言学杂志》,该杂志对语言学的发展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1940年博厄斯写成《种族、语言和文化》、1941年写成《达利他人的语法》。博厄斯的“描写”方法为语言人类学的学科方法奠定了基础。⑤

萨丕尔(Edward Sapir,1884-1939)是美国著名的语言学家,晚年开始转向人类学研究。萨氏重视语言与民族文化的密切关系。他说,“语言的内容,不用说,是和文化有密切关系的。不懂得神通论的社会,用不着神通论这个名称;从来没有见过或听说过马的土人遇见了马,不得不为这个动物创造或借用一个名词。语言的词汇多多少少忠实地反映出它所服务的文化,从某种意义上说,语言史和文化史沿着平行的路线前进,是完全正确的。”⑥沃尔夫(Benjamin Lee Whorf,1897-1941)发展了萨丕尔的观点,认为语言形式决定着语言使用者对宇宙的看法;语言怎样描写世界,我们就怎样观察世界;世界上的语言不同,所以各民族对世界的分析也不同。⑦他们的观点浓缩为萨丕尔-沃尔夫假说(the Sapir-Whorf Hypothesis)。虽然“萨丕尔-沃尔夫假说”遭到了许多人的质疑,但是,语言与文化、世界观之间的相互关系却一直成为人们长期讨论的主题。

20世纪中叶以来,语言人类学作为一门学科日臻完善。这一阶段出现了大量的语言人类学成果,尤以菲力普森(Robert Philipson)、萨斯曼(Zdenek Salzmann)等人为代表,菲力普森从语言人类学视角对英语进行了个案研究。他指出,由于文化上的不平衡,英语的支配地位造成了英语帝国主义,实际上是间接反映了一种盎格鲁文化中心观。⑧萨斯曼同样从语言人类学的视角对语言、文化和社会的相互关系进行了论述,指出不同的语言结构与其所反映的思维方式具有协同性;同时还对当今的语言人类学“实用性”展开了论述,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语言人类学学科理论与方法的发展。⑨

二、中国的语言人类学研究

中国传统语言学比较注重语言事实研究。先秦以文字训诂为主;隋唐以音韵为主;清代是文字训诂全面发展的时期;19世纪末20世纪初是洋为中用时期。⑩但我们也看到,语言学与其他学科的交叉由来已久。如前文所述,语言学思想有时是时代思潮的延伸,它离不开自己的时代社会背景。如先秦诸子百家关于名与实的讨论虽然属于语言学问题,但更是哲学问题。中国语言学后来的发展都是与经学分不开的。在西方,由于现实需要以及当时社会思潮的影响,19世纪诞生了人类学这门学科,在西方人类学理论与方法引进到中国之后,中国的语言学研究就在搭建语言学与人类学之间的桥梁。

在国内,罗常培先生当属于从事语言人类学研究的第一人。上个世纪30年代,罗氏研究语言就已经不把研究的视角局限在语言本身的范围内了。罗氏通过对山东临川音系的调查研究,并结合方志、史籍、族谱和已有论著,写出方言与社会历史移民关系的论述《从客家迁徙的踪迹论客赣方言的关系》;期间,受先生的《关于功能派文化论》的影响,于是把研究方向从音韵学和方言研究转向少数民族语言田野调查研究方面,并调查了多种少数民族语言。由于人类学历来比较重视后进民族的田野调查和研究,所以罗氏所作的少数民族语言调查研究已经表明中国传统语言学正在朝着语言学与人类学的结合方面发展。1943年以后,罗氏的治学道路从语言学转向了语言与文化关系的研究。他的研究范围涉及到了从地名研究民族迁徙的踪迹;从人名研究民族来源和;从造词心理研究民族的文化程度;特别是从词的来源和演变研究古代文化的遗迹等等。罗氏对于语言人类学的贡献,正如他本人所说,“假如我这一次尝试能够有些许贡献,那就可以给语言学和人类学的研究搭起一个桥梁来。”其著作《语言与文化》尤其侧重国内少数民族和国外文化比较落后的口语,从语言所反映出的文化因素来透视该民族文化的特点。可谓是中国语言人类学的先声。[11]

20世纪80年代以后,由于全球性文化研究热潮的兴起,民族自觉意识得到显著增强,文化语言人类学在国内重新被认识。从事语言研究的学者运用田野工作方法从事少数民族语言与文化关系的研究,达到深化认识民族文化的目的,同时来达到不同语言文化族群相互尊重以及和谐对话。关于此方面的论述,人类学家纳日碧力戈已有专门论述。如傅懋勋运用永宁纳西族的亲属称谓来探讨母系家族中的婚姻家庭制度。[12]练铭志运用田野调查材料,对现行土家语与古代土家语中的亲属称谓进行比较后认为,认为古老亲属制有如下一些特点:父系和母系的亲属称谓区分不明显,从亲属称谓大体可以区分出性别和辈分,亲属称谓是类分式和专门称谓相结合。湘西土家族古老亲属制的材料,不仅证明了摩尔根关于亲属制理论的主要观点是正确的,同时也反映了土家族历史上婚姻制度的演变过程。[13]罗美珍从语言角度阐述了傣、泰民族的发展脉络及其文化上的渊源关系。[14]周庆生根据傣族亲属称谓以及人名构建傣族社会历史和社会结构,力求把语言和文化结合起来进行研究。[15]纳日碧力戈运用结构主义理论,分析了蓝靛瑶亲属称谓的一些特点,在一定程度上再现了语言学与人类学之间的对话。[16]吴东海运用傣族诗歌、谚语等语言材料阐释傣族的水文化特征。[17]

在进行民族语言个案研究的同时,国内学者从宏观角度对语言与文化、语言与人类进行了理论上的阐述,为语言人类学在中国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理论基础。马学良和戴庆厦二位先生从语言在民族诸特征中的地位、语言界限同民族界限的关系、从语言研究民族等几个方面论述了语言与民族的关系,提出从语言特点可以映射出民族特点。[18]陈保亚提出语言决定思维轨迹的观点,认为“思维轨迹是思维能力在语言系统中的实现。思维轨迹的差异是语言系统决定的,语言浇筑了思维轨迹。”[19]武铁平等人对陈保亚的观点进行了批评,认为人的思维方式并不是受制于语言,而是受制于人所生活的社会。[20]张公瑾把混沌理论引入语言研究,在很大程度上开阔了语言和文化研究的视野,同时也为语言人类学的方法注入了活力。[21]周庆生从古今文献资料以及第一手田野调查材料建立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理论框架,对语言与文化、语言交际与传播、语言政策与语言规划等多个方面的关系进行了阐释。[22]

除了对语言与文化、语言与人类相互关系的研究外,学者们将人类学与语言学有机地结合起来,从理论和实践等方面对语言人类学学科进行了阐释。李如龙是国内界定语言人类学的第一人,他认为语言人类学就是从人类学的角度来研究语言,用语言材料来研究人类,它是语言学与人类学相互为用的边缘学科。同时还明确指出了语言人类学的研究论题,即:语言起源;语言与思维;人类群体与语言社区之间的关系;从不同语言的借用看民族间的接触;从语言材料看人类社会的发展;语言与精神文化之间的关系。[23]邓晓华综合运用语言学和文化人类学的理论和方法,从语言结构以及与社会文化结构的关系诸方面来研究语言为何在广阔的社会文化行为环境中运行其职能。同时,还对语言人类学的对象、范畴、理论和方法进行了界定。指出了语言人类学的特点在于强调语言的文化价值以及强调语言与社会、文化的双向互动研究。语言人类学的重要任务就是要在语言与文化的内部联系上、从民族语言的结构等方面把握民族深层文化的特点。[24]

中国的语言人类学的学科建设以及学科推介也值得一提。早在1988年,厦门大学就设置了语言人类学课程;此后,中央民族大学、云南民族学院等民族院校也开设了该课程。现在一般的民族学科研以及教学机构,都把语言人类学与文化人类学放在同一个平面上对待。2003年,中国在申办2008年世界民族学人类学大会时,将语言人类学向国外人类学专家和学者进行了重点介绍。[25]

三、语言人类学研究在中国的现实意义

近半个世纪以来,中国的语言人类学研究取得了一定的进展,其主要表现在学科建设以及科研成果两个方面。该学科毕竟是一门交叉边缘学科,在中国起步比较晚,基础也表现得比较薄弱,但从学科角度看,这显然是滞后的。我们认为,有必要加强中国的语言人类学研究,因为它既是学科建设的需要,同时又具有重要社会现实意义。

1.加强语言人类学研究是学科建设的需要。严格说来,中国语言人类学的学科渊源有文化人类学、中国传统文化史、文化语言学以及社会语言学等,虽然这些学科的历史并不很长,但它们有自己独到的学科理论与方法,语言人类学要达到与这些学科“平行”,还需要从理论与方法上做一些开创性的工作。中国人类学是从西方移入的,而西方人类学的分支学科文化人类学、语言人类学、体质人类学、考古人类学并驾齐驱,中国人类学特别强调文化人类学,似乎文化人类学可以代表中国人类学的全貌,虽然这在一方面反映了文化人类学学科的成熟,但同时也显示出人类学其他学科发展的滞后状况。所以加强语言人类学的学科建设是必需的也是必要的。中国的语言人类学要不断吸收和借鉴中外文化人类学以及相关学科的理论与文化,这是中国语言人类学发展的比然选择。

2.加强语言人类学研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中国是一个多民族多语种的国家,中国至少有80多种语言,而在当今现代化背景下,文化变迁日益迅速,许多民族的母语危机现象越来越突出。中国如此丰富的语言资源如何保护 每一种语言所蕴涵的信息特别是传统文化如何得到传承 这些都是人们非常关心的问题,人们对母语危机现象的“焦虑”以及对中国很多濒危语言的研究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语言人类学学科的发展;中国丰富的语言资源也表明中国语言人类学具有十分广阔的前景。

语言是民族的标识,语言人类学研究有利于民族内聚力的增强。一般说来,不同的民族都拥有自己的语言,由于民族成员对自己民族语言的特殊情感,民族语言往往成为民族的象征。如,犹太民族早年曾因失去了自己的国家在长达2000年的时间里散居世界各地,但其成员由于对自己民族的热爱,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却不约而同地保留着自己的民族语言――意第绪语(Yiddish)。历史发展到现在,中国境内一些少数民族失去了自己的语言,一些少数民族语言的濒危程度正在加深,一些少数民族有语言无文字,所以开展民族语言的保护和抢救工作对于民族内聚力的增强,对于语言以及文化多样性的保护尤其重要。从这方面看,加强语言人类学研究,建设有中国自己特色的语言人类学无疑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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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学研究方法范文第3篇

湖南中医药大学医史文献教研室,湖南长沙410208

【摘要】湘西民族医药不仅是自然科学遗产,也具有鲜明的文化性。人类学方法在研究民族医药文化中具有较高的价值。本文总结了人类学的特点及其在民族文化研究中的作用,研究民族医药文化常用的人类学方法,以及人类学方法研究湘西民族医药文化取得的成果,探讨湘西民族医药文化的人类学研究可拓展的方向。

关键词 民族医药;湘西;人类学

【中图分类号】R29【文献标志码】 A【文章编号】1007-8517(2015)05-0034-02

湖南地区的少数民族以土家族、苗族、侗族、瑶族、白族等为主,根据2000年第五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湖南少数民族人口占全省总人口的10.13%。其聚居区主要在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以及怀化市、张家界市、邵阳市等所辖县乡地区。湘西各个少数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医药文化,虽然没有文字,但在几千年的流传过程中口耳相传,延续至今。其中土家族、苗族、侗族、白族医药文化近三十年来研究者较多,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民族医药属于古代留存下来的珍贵文化遗产,但是由于民族医从业人员较少,游离于规范化医疗体系之外,后继乏人,没有得到大力的扶持,因而湘西民族医药面临着传承的危机与困境。我们认为,湘西民族医药应该从文化研究、政策扶持、资源保护、制度建设等多个角度入手,制定战略性的可持续发展计划,全方位地挖掘、保护,才能使民族医药这种珍贵的文化遗产不至于在医药现代化的今天销声匿迹。在文化保护方面,利用人类学的方法和理论加强对湘西民族医药的研究是最合适也最行之有效的研究手段。

1人类学方法研究民族医药的优势和特色

人类学是从生物和文化角度对人类进行全面研究的学科群,是研究人的起源与发展,包括人的体质与文化变迁的学问。它在西方兴起之初曾大量研究世界各地的所谓原始文化或野蛮人文化。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国人类学学会成立,人类学开始复兴。期间我国人类学者进行了大量少数民族文化研究。

1.1人类学的特点及其在民族文化研究中的作用从文化研究的角度来说,人类学这门学科通过研究人类的生活方式,研究全球不同的文化,揭示文化的多样性,它具有自己独特的学科特点。人类学的基本理念是文化相对论、文化整体观和文化比较观[1]。文化相对论认为任何一种文化都有自己的特征和个性,任何文化在价值上是平等的。文化整体观强调人类社会的不同部分是相互整合的,只有对某种习俗生存的广泛背景进行了解,才能真正认识这种习俗的意义。人类学有比较的传统,文化比较重视世界各民族文化的比较,比较可以发现文化的差异性,也可以发现文化的普遍性,端正我们的文化观,自觉摒弃民族中心主义,去除文化自卑感。

因而,人类方法适合进行民族文化的研究。人类学最重要的分支之一是文化人类学,文化人类学又有考古学、语言学和民族学三个分支。文化人类学注重对异文化进行共时性研究,狭义的文化人类学在欧洲一些国家被称为“民族学”,因而不同族群文化的描述、分析和研究是文化人类学研究的热点。

1.2研究民族医药文化常用的人类学方法进行民族文化研究的主要是文化人类学者,他们最本质的研究方法是田野调查,研究者需要深入各民族生活,参与、体验、观察、访谈,从而获得真实客观的第一手资料。文化资料的调查需注重整体性,即对族群的政治、经济、历史、宗教、风俗等进行全方位调查,在分析资料时重视定性分析,通过跨文化比较,寻求文化的普通性或差异性。

另外,也有医学人类学者进行民族医学的研究。医学人类学研究健康、疾病、苦痛、医药与治疗的关系。重视民间疗法,生物与文化的交互作用[2]。是健康与疾病的跨文化研究。民族医学是相对于现代西方生物医学的概念,民族医学取向的医学人类学,研究疾病与病征的社会文化脉络及意涵。民族医疗牵涉到信仰、风俗和特殊的技术,它不同于现代医疗体系。医学人类学对民族医药的研究可以提供一系列文化比较和批判思维,从而提高我们的现代医疗理念。

2人类学方法研究湘西民族医药文化取得的成果

2.1各民族医药文化起源问题研究田华咏从苗族原始神话中探寻远古苗族医药文化,认为苗族医药具有“巫医一家,神药两解”的特殊形态,其医药起源可追溯到“神农尝百草”、蚩尤传神药、祝融传熟食、药王传医方等神话阶段[3]。田华咏在侗族医学史考察过程中重视侗族神话故事《玛麻妹与贯贡》,萨岁的故事,蜥婶的故事等[4]。这些研究都表明,湘西民族医药起源源远流长,受到了汉族文化的影响,民族文化融合交汇的痕迹明显。

2.2民族医药神话、歌谣研究田华咏在苗族医药学发展中通过神农、蚩尤、祝融、欢兜、药王神话故事分析苗药文化特征,包括巫医一家,冷热两因,三生万物等[5]。田华咏对土家族“梯玛神歌”的意义与价值、梯玛神歌对土家族医药文化的贡献进行了阐述,认为梯玛神歌渗透了土家族保健学意识,消灾除疾,体现“神药两解”现象[6]。人类学重视族群中口传神话故事的研究,认为它们反应了早期人类历史文化的诸多方面,可以填补文献记载的空白。湘西的医药神话与歌谣体现了先民积极的保健防病意识,并且深受先秦巫医文化影响。

2.3医药民俗研究李芸等人从文化人类学视角研究湘西苗族赶秋节,对赶秋节源流嬗变、结构组成、和谐内涵进行了深入分析,认为赶秋节是人神共娱的大型活动,极具聚合功能,同时也有娱神和驱邪作用[7]。萧成纹对湘西侗族医药民俗文化和养生保健进行了阐述,认为侗族医药深受冲傩文化影响,巫术祭祀在祛病除邪中起重要作用[8]。湘西少数民族多没有文字,民俗礼仪是研究文化的重要载体。

2.4民族养生保健理念研究刘超祥对土家族卫生保健习俗进行了医学人类学探析,分析了土家族保健习俗的特点,如注重环境卫生,顺和自然环境,讲究生活规律,劳动文体健身,饮食定量均衡,注意食疗等。这些习俗对土家人的健康长寿起到了重要作用,但也有良莠并存现象[9]。莫代山总结了医学人类学方法研究土家族疾病处置的成果,认为医学人类学的本土化尚处于初期阶段,田野工作有待加强[10]。萧成纹认为侗族人民饮食文化中喜吃糯米、酸食、油茶、苦酒,居住防潮吊脚楼,饮水清洁,有月令驱魔习俗,都是养生保健的措施[11]。湘西民族地区长寿现象得益于世代传承的强烈卫生保健意识,生活习俗、保健礼俗的研究具有历史和现实双重意义。

2.5疾病理论研究目前对湘西民族医药的疾病理论整理初具规模,土家族、苗族等都有自己独特的疾病诊疗体系,不同于汉族传统医学。比较有特色的是土家毒气学说等。彭芳胜对毒气的病因病机,毒气病症候和毒气疗法进行了研究[12],总结了土家医治毒药物的分类整理研究成果[13]。这些研究对我们认识民族医药的特色和优势具有一定价值。

3湘西民族医药文化的人类学研究方向拓展

人类学方法在湘西民族医药研究领域的开展只是近十年才开始的,尽管取得了较大的成果,但总体来说还处于初级阶段,民族医药文化的整体性考察和分析的深度都有待加强。相关的人类学研究方向拓展可考虑以下几点:

3.1湘西巫医文化的深层次解读湘西处于古代巴、楚、苗蛮之地,深受巴文化、楚文化“巫鬼”习俗影响。土家族、苗族、侗族医药都带有深刻的巫医文化色彩。应该从文化相对论的角度来看待此类文化,只有深层次解读巫医文化形成的源流、心理内涵、医疗效果,广泛运用田野调查法、历史梳理法、跨文化比较法等,才能客观公正地认识湘西医药文化的灵魂。

3.2“神药两解”文化现象研究神药两解是大多数湘西民族医药中的常见现象,指在疾病的治疗中既有祭祀除邪等神巫手段,也有医药使用方法,两者杂糅混合,共同发挥治疗效果。这类现象较为复杂,既有迷信之处,也有心理疗法等合理因素,必须结合医学心理学、医学人类学进行“文化——心理——生理”的综合分析。这方面的研究深度还远远不够。

3.3湘西少数民族生命与疾病观念研究湘西各民族医药文化中对生命和疾病的认识与传统中医和西方医学有一定的差异性,民族医药由于脱胎于自然哲学时代,注重天人相应、顺应自然,疾病调治方面土家族重视服侍技术,苗族、侗族都有独特养生调理观念。在这些方面进行跨文化研究可以更深挖掘民族医药的合理内核,为现代医疗提供有益的补充。

3.4民族医药的哲学观念研究近三十年来学者对湘西民族医药的研究在文献收集整理方面做出了卓越成效,《湖南世居少数民族医药宝典》、《土家医方剂学》、《苗家实用药方》、《苗家养生秘录》、《湘西土家族医药调查与临床研究》等民族医药专著陆续出版,为保存、研究湘西民族医药做出了重要的贡献。但是目前的文献研究以梳理总结民族医药的理论体系为主,保护传承的侧重点在医疗技术方面。对各民族医药文化的哲学观念研究较少,湘西民族医药形成历史较早,在历史的长河中由于地域封闭,医药理论变化小,还普遍带有早期自然哲学的观念。如苗族医药三界学说、土家族医药三元理论等。哲学思维是民族医药理论的核心基础,只有理解民族医药的哲学内核,才能更好从根基和整体上把握其特色。

3.5民俗医药文化尚需大力挖掘湘西的苗族、土家族等少数民族没有自己的语言文字,其文化精神是通过一定的仪式、习俗等传承下来的,因此民俗礼仪节日非常多。虽然有学者对此进行了研究,但总体来说还是极少数。湘西五溪地区的盘瓠文化,祭祀时的“椎牛”、“接龙”等仪式,苗族的催生仪式,击猪祭祝融等仪式都值得深度挖掘,从文化人类学角度解读,还原文化核心精神,更好地再现民族医药的精神源流。

总之,经过三十年的研究发展,湘西民族医药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不断得到国家和政府的重视,但是目前民族医药的发展还没有走出低谷,急需加大在文化、资源、制度等方面的保护和建设。湘西民族医药不仅是湖湘医学文化的重要分支,也是植根民间的医药宝库,值得有识之士积极努力,将其妥善保护、传承,造福人民。

参考文献

[1]周大鸣.文化人类学概论[M].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2009:6.

[2]周大鸣.文化人类学概论[M]. 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2009:333.

[3]田华咏. 从苗族原始神话探寻远古苗族医药文化[J].中国民族民间医药杂志,2006,15(8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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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田华咏.略论中国苗医特征及其对人类医学的贡献[J].中国民族医药杂志,2007,13(9):2.

[6]田华咏.“梯玛神歌”中的土家族医药文化解读[J].中国民族医药杂志,2007,13(6):10.

[7]李芸,麻没垠.苗族和谐理念的墟场展演——文化人类学视野中的湘西苗族赶秋节[J].三峡论坛,2014,3(274):62.

[8]萧成纹.论侗族医药民俗文化与养生保健[J].中国民族医药杂志,2007, 13(11):60.

[9]刘超祥.土家族卫生保健习俗的医学人类学探析[J].黑龙江民族丛刊,2009,5(112):163.

[10]莫代山.医学人类学与土家族疾病处置的文化研究[J].中国民族医药杂志,2008,14(5):59.

[11]萧成纹.论侗族医药民俗文化与养生保健[J].中国民族医药杂志,2007,13(11):60.

[12]彭芳胜.土家医毒气病因病机及证治研究[J].中国民族医药杂志,2003,9(1):1.

人类学研究方法范文第4篇

【关键词】壮学 ; 个案研究 ; 人类学

【作 者】周颖虹,广西师范大学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文学专业2004级硕士研究生。桂林,541004

【中图分类号】C95【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54X(2006)03-0091-004

The Ponder on Case study of the Zhuang study Zhou Yinghong

Abstract: Zhuang study is a branch discipline of cultural anthropology and ethnology, taking the Zhuang national minority and its culture as the object.At present, the Zhuang study already has obtained the magnificent achievement. But it also has some insufficiencies, one of these examples is that the case study is still weak. The author thought that it is the necessity to Strengthen the Zhuang study's case study.

Key words: Zhuang; study ; case study;anthropology

一、研究背景

壮族是我国人口最多的少数民族,它具有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文化,吸引了越来越多学者的目光。从19世纪西方学者对壮族的研究到今天壮学学会的成立、壮学系列丛书的出版,壮族研究不断向纵深方向发展,开拓创新,完成了从壮族研究到壮学研究的质的飞跃。其研究成果可谓成绩辉煌,大量论文、论著不断发表,由覃乃昌的《20世纪的壮学研究》(上、下)对壮学研究的梳理可见其详情。近些年来,随着《壮学论集》的出版和《壮学丛书》中的《壮族麽经布洛陀影印译注》、《壮泰民族传统文化比较研究》、《壮族自然崇拜文化》、《壮族干栏文化》等的出版,壮学研究进入空前繁荣时期。但在成绩面前,我们也不可冲昏了头脑。我们有必要居安思危,既要看到成绩,又要看到不足。

从覃乃昌的《20世纪的壮学研究》(上、下)对壮学研究的梳理,我们可以看到,大多是从宏观上论述,具体的微观的研究较少。例如,20世纪80年代至20世纪末,发表的壮族与其他民族的比较的论文大都是从宏观上对两个民族的文化进行比较。至今,壮学研究总的来说,整体的宏观研究较多,成果显著,而微观的个案研究仍相对较少,缺乏细致的分析,还需加强个案的研究,才能真正从点和面两个层次上把握壮族文化。

二、壮学研究的人类学属性

潘其旭指出“壮学是一门以壮族社会群体及文化为对象进行历史性和整体性的系统研究的综合性学术领域,属一门文化人类学和民族学的分支学科”。①其研究具有人类学综合性和发散性的特点。壮学研究的综合性是由壮学研究的对象壮族所决定的。李富强教授也认为,壮族既是生物学意义上的壮族,也是文化意义上的壮族,既具有自然属性,也具有社会属性。我们要全面研究壮族,就不但要研究壮族的自然生物方面的特征也要研究其创造的物质、制度、精神等各个方面的文化,这就涉及到体质人类学、考古学、民族学、语言学等学科。我们必须借助许多学科的理论和研究方法才能对壮族有比较全面的研究。

人类学强调整体观,认为“研究一种人类行为必须研究与此行为有关的其他各方面的行为”。用人类学的理论和方法来研究某一个民族及其文化,是非常适合的,能够获得全面的、宏观的、整体性的认识。壮学产生的学术背景便是人类学的参与,注重多学科的综合研究。整体研究法即将研究对象置于一个整体之中或将对象当作一个整体来进行研究,注重研究对象的整体性、关联性、情境性。人类学的宏观性调查即是在比较大的区域调查或进行跨区域调查。比如,壮族地区、西南地区等。

人类学亦强调微观,通过对个案的研究来探求整体文化的构成。微观调查就是在一定的地方,在少数人可以直接观察到的范围内进行调查。“微”是指深入到生活实际,收集多方面材料,对研究对象进行深描,以便揭示研究对象与各种因素之间的复杂关系,解决实际问题,而不是泛泛而谈。

人类学的文化相对观,强调每个民族的文化的独特价值,应该尊重每一个民族的文化。应以每个民族自己的文化价值评价体系来评价其文化的价值,而不应以其他民族的文化价值评价体系来评价其文化价值,避免民族中心主义。只有这样才能互相尊重、互相理解,促进民族之间的交流、合作及民族关系的和谐发展。

人类学提倡文化比较和跨文化比较的研究方法。通过不同文化之间的比较,认识文化之间的异同。人类学的观点认为跨文化的研究方法,是获得通则的方法,可以通过他者的眼光来反观自身,从而真正认识某一具体文化。

人类学注重田野调查,主张实证研究,通过文物文献搜集、参与观察、个别访谈,深入实地,获取第一手资料。人类学的理论就是建立在大量的民族志材料基础上的。

人类学还常常从主位或主客位的相结合或交差的视角来阐释文化。

不少学者已经认识到“壮学研究的综合性决定了其人类学属性”。②人类学的研究理念、研究方法和理论被越来越多地应用于壮学研究中。文化人类学的文化整体观、文化相对观、文化比较和跨文化比较的研究方法、田野调查研究方法等逐步为壮学研究者所接受。但由于一种新的东西被接受的速度取决于它与接受地人们的原有的文化的契合程度,因此文化人类学的文化整体观、文化相对观、文化比较和跨文化比较的研究方法、田野调查研究方法等被接受的先后和程度也是有所不同的。人类学的理论是丰富的,壮学目前对人类学理论的运用,还局限在一个较小的范围内,对进化论、历史残余分析法、文化比较法、跨文化比较法用得较多,对功能主义、文化相对主义、结构主义、现代性、后现代性、族群等新理论和概念用得较少。例如,人类学的整体观念与中国传统的整体观念相契合,因此最早被中国学者所接受。21世纪前,壮学的族际研究相对较弱。21世纪后,壮学研究加强了族际的比较研究,取得了初步的研究成果,如出版了《壮泰民族传统文化比较研究》。现在还需要不断拓展与国内关系密切的壮侗语民族、汉族和国外关系密切的越南的岱、侬族,老挝的老族,缅甸的掸族和印度阿萨姆邦的阿含人的比较研究。田野调查方法到21世纪才被重视。20世纪的壮学研究“用的多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调查资料,而这些材料由于受当时历史条件的限制,是很肤浅的,甚至有悖事实。但我们的研究者却满足于将这些材料七拼八凑组成一个‘壮族社会文化图景’,而不愿或没有‘走进山野’,做深入的田野调查。新概念的提出就无从谈起,20世纪的壮学研究陷入材料术语陈旧,无法与国际对话的尴尬境地。”③可见缺乏对点的深入田野调查和研究的基础上画起来的“壮族社会文化图景”之朦胧和瑕疵。而个案研究法多是具有人类学背景的研究者在运用,其他的研究者则用得比较少。壮学的个案研究还相对薄弱。

三、整体研究与个案研究的关系

人类学既强调整体,也强调个案的研究,也就是点与面的结合。整体与个案的关系是面和点的关系。面由点构成,点构成面,两者相互补充,相得益彰,只有将整体和个案两个方法结合起来,才能获得对研究对象的完整的全面的认识。

整体研究法是指对某一文化进行全貌的深入研究,反对从作为整体的文化中抽出个别要素进行跨文化比较。狭义的整体研究法指功能学派的研究方法。功能学派整体论认为构成文化或社会的各个要素之间紧密地相互关联而构成一个整体,只有当文化被看成是一个部分相互联系的整体时,才能确定任何文化要素的意义。即研究一个具体对象时,将其置于一个整体之中或将对象当作一个整体来进行研究,注重研究对象的整体性、关联性、情境性。对于壮学而言,就是将壮族放到整个人类、国家或是壮侗语民族中进行研究,这样才能看清壮族自身的定位,或是将壮族的文化当作一个整体来进行研究。

个案研究法(case study)又称个案法、案例研究法、④个案研究⑤。这一术语最初起源于医学诊治病案和侦破学中的刑事案例。它可以被定义为:经由对个案的深入分析以解决有关问题的一种研究方法,具体而言,是以个人或由个人所组成的团体(如小组、班级)为研究对象搜集和整理有关各方面的完整的客观情况及资料。心理学上指搜集某个人的家庭情况及社会地位、教育影响、职业经历、事业构成、健康条件等历史资料加以分析,从而探究其心理特征的形成和人生发展过程。⑥人类学加以借用,用来进行文化的个案研究。个案法虽然以个体为调查对象,以个人或家庭为调查研究的单位,但其目的在于通过个体去发现整体,通过对个案的调查,探求一个社区群体文化的构成。个案因此被界定为“一个整体”,是社区研究的一个重要侧面。⑦个案研究又称“微型研究”,就是在一定的地方,在少数人可以直接观察的范围内进行观察。“微”指的是深入到生活实际,对对象进行文化深描,以求贴近生活的原味,使人们能获得一个形象的感性的认识,而不是泛泛地一般化的叙述。社区是人类学田野工作的一个基本单位,社区是一个变量,有大有小,广义的社区可以包括一个或几个民族的分布区域。但在实际调查中,社区多是微型的,在其范围内,容易进行参与观察、定点跟踪、个别深入访谈等,并直接体验、亲身感受调查对象的文化氛围。严格的人类学田野调查要求调查者在调查点呆上至少一年时间,以便对调查对象有全面、动态、深入地把握。

总之,个案研究法具有连续性、动态性、全面性、细致性、生动性,注重对研究对象的追踪研究和其社会背景、文化背景的分析,能够很好的把握研究对象的动态过程,能够对研究对象进行深入细致的分析,揭示其复杂性,是其他研究方法所不能及的。其研究成果的可推广性是由其选择的研究对象决定的。研究对象具有典型性、代表性,能够在很大程度上代表同类性质或一个地域的特征。即使研究对象不具有典型性,则其研究成果亦可解决研究对象的实际问题。个案研究也存在它的局限性。如个案研究对象的典型性受到研究者知识结构等的影响,其推广的价值也因此受到影响。研究者在田野调查过程中有可能主观地倾向于收集符合或能证实自己事先理论假设的材料或关注这样的现象,忽略其他材料或现象。资料的提供者的局限性和主观性会影响到材料的客观性,访谈对象的局限性和主观性也会影响到其讲述内容的客观性,从而影响了研究的科学性。

个案研究法至今在壮学中的应用仍比较薄弱。李富强教授因此1999年曾在一个研究壮学丛书的出版规划问题的会议上提出,丛书应该发挥引导学术方向的功能,“壮学系列丛书”应该有一部分是以深度个案为基础的个案研究著作。广西师范大学的覃德清教授也提出了类似的建议,但他们的建议并没有被采纳。这说明当时人们对于个案研究还不够重视。

究其原因,笔者认为主要有两点:第一,中国传统哲学习惯于整体研究思维,人们对个案研究的认识还处于模糊阶段,要全面了解和认识个案研究还需要一段时间。目前的壮学研究是宏观整体的研究,地域性实地调查的个案研究相对较少。这也正说明了目前的壮学研究注意到了人类学研究的整体性的一面,而对人类学注重个案研究,注重精确分析,从细微处见真理的一面重视不够。第二,个案研究法本身的局限性。虽然个案研究法在对个别研究对象的全面和细致等方面优于其他方法,但个案研究法具有主观性和个别性,其研究成果的科学性和客观性,以及在多大程度上推广还有待探讨。这使不少人仍然对一个社区或村落的个案调查研究能在多大程度上代表整个民族或社会的状况持怀疑态度。

我们要看到任何研究方法总有它的优越性和局限性。我们不应该只看到个案研究法的局限性就放弃它,而是要把个案研究放在整体的背景下进行研究,即将个案研究法与整体研究法相结合,同时提高研究者素质,增加访谈人数和范围等,力求客观。这样既能克服个案研究的局限,又能发挥它的长处。

四、结 语

一个民族或一种文化具有复杂性,其内部总是存在许多差异性。壮族由于支系众多,分布地域广阔,加上与不同的民族杂居,其内部的差异性、复杂性可想而知。要想对壮族有个全面的认识,光是整体把握是远远不够的。不去探究构成这个整体的部分及其他们之间的关系,对这个整体的结构也并不能清楚地了解。其所描述的整体也就成了没有各个侧面的模糊的整体。将这种对壮族的泛泛的整体认识放至具体的地域或支系并不能一一对应,必然会使人们对其科学性产生怀疑。因此壮学研究有必要加强对构成整体的各个部分进行研究,汇点成面,才能达到对壮族社会文化的高层次的整体的全面认识。

人类学理论是建立在大量的民族志材料基础之上的,要加强个案研究,只有走进田野,老老实实开展深入的田野调查,获得原始的第一手资料。然后用人类学的理论对材料进行分析,从而获得理论的升华或解决问题的参考意见,才能更全面地把握壮族文化的复杂性。

总之,虽然壮学研究一开始就具有人类学属性,但人们对人类学的理念和方法的接受是有个过程的。因此,壮学研究的人类学性也是不断发展的。随着学科本身的发展和人类学在中国的发展,相信人类学的个案研究法将在壮学研究中不断得到加强。这将有利于壮学研究水平的提高和增强壮学研究的应用性,即服务于现实中壮族民族自觉和发展的需要。

注 释:

①潘其旭.以“那文化”研究为基础建立壮学体系的理论构架[J].广西民族研究.1998,(1)。②李富强.论壮学[J].广西民族研究,1999,(2)。③徐杰舜.一个人类学学者对“壮学”研究的反思――人类学学者的访谈录之十八[J].广西民族学院学报,2002,(9)。④宋书文.心理学名词解释[M].兰州:甘肃出版社,1984.P19。⑤张春兴.张氏心理学词典[M].台湾:东华书局,1992.P103。⑥刘毅.个案研究及其在心理学中的发展[J].上海教育科研,2002,(7)。⑦庄孔韶.人类学通论[M].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2.P255。

人类学研究方法范文第5篇

关键词:科学史;人类学;跨文化比较研究

Abstract: One of the important objects of historiography of science is to discuss the methodology of history of science. From the viewpoint of historiography, this article analyzes the usage of anthropological “cross-cultural comparative study” in history of science ,and discusses the influence and significance of such study.

key words: history of science anthropology “cross-cultural comparative study”

所谓编史学,是“对历史书写之研究”,而“科学编史学的研究把对科学史的不同书写方式作为其研究的对象” [1]。不同的书写方式会对科学史带来深刻的影响,这也说明科学编史学研究中进行方法论探讨的重要性。

文化人类学意义上的跨文化比较,由于人类学的学科性质,以及该方法背后所蕴涵的思想和观念,而使这一方法具有特别的意义。在科学史的研究中,比较的方法其实也早已存在并被经常使用,但与人类学意义上的跨文化比较又有着诸多差异,正是在这两个背景下,使得在科学史研究中反思已有研究并对人类学中的跨文化比较研究进行借鉴成为可能。

一、人类学中的跨文化比较研究

比较研究或跨文化比较研究,是文化人类学研究的一种基本方法,也被称为人类学方法论的重心。抛开具体的方法,由于文化人类学家总是要面对着自我与他者,本文化与异文化等等的问题,“比较”事实上是作为一种潜在的观念而一直存在于该学科的发展之中的。

在人类学产生之初,古典进化论学派就采用了跨文化比较的方法来论证自己的进化论观点,在这一时期,比较是为了把初民社会当作是西方的过去来看待的,试图建立一种人类社会发展的普遍规律,进化论认为所有人类社会的发展都会朝向一个方向从野蛮走向文明,而比较法是“从各地方、各部落中广搜风俗信仰的资料,用作文化阶段的例示(在进化派便是证据)” [2]。后来,进化论的观点本身遭到了很大的批判,时至今日,这种观点在人类学学科之中已经基本上被抛弃了。

随着人类学学科的发展,不同学派的学者根据自身的理论观念以及学术关注点,展开了不同的比较研究工作。如弗郎兹.博厄斯(Franz Boas)创立的美国历史学派,在批判直线进化的同时,提出了跨文化比较方法的局限。与其说博厄斯的批评是指向这一方法本身,不如说是指向进化论的观念,也正是在批判直线进化观念的同时,博厄斯主张比较研究不能局限于只比较发展的结果,还必须比较发展的过程。他提出的“历史特殊论”[3]及其思想中所体现的文化相对主义观点,为以后的跨文化比较研究提供了理论基础。

在功能主义学派的代表人物布朗(Radcliffe Brown)那里,跨文化比较的方法被重新加以阐述和应用。他提出,文化的单线发展模式“已经越来越难以解释我们这个世界上人类的知识和文化发展的多样性。许多无可争辩的事实说明,文化的发展不是单线的,作为一个社会历史和环境的结果,每一个社会都发展它自己独特的类型。” [4]布朗认为进化论学者将从世界各地收集到的表面相似的现象列到一起,这并不是真正的比较方法,他自己的比较方法的重点,是要比较各种文化之中社会现象的差异点。

虽然如上所述,跨文化比较在人类学不同的学派之中的应用也有所差异,但是“历史学家要阅读人类学家的著作……意识到人类学解释的不同学派,并且把这些融入到历史学家自己的社会组织观念之中,而不是要……介入到他们之间的内部争论之中[5]。我们从上文对几个学派的跨文化比较的论述中,也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他们之间本质上的一致性。

文化人类学的最一般的目标,“是努力理解所有人类文化以及这些文化的创造进程的相似点及区别”,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就必须进行比较,“因为如果我们要了解任何文化——包括我们自己的文化——就必须将其放在与其他文化的关系和对照中看待。否则,我们可能将那些仅仅属于一个特定社会的习俗当作‘人类固有’的信念和行为。” [6]对于跨文化比较研究的重要意义,人类学者们也有相关的论述,如台湾著名人类学家李亦园认为,“我们对人类行为的研究自然不能仅以某一种文化的人为对象,而我们的目的也是要尽量发现人类行为的变异,因此,跨文化比较研究法无疑是研究人类行为方法中的一种重要方法。” [7]

二、科学史研究中的比较研究

科学史家也经常使用到比较研究,下文就首先通过对李约瑟的研究,以及围绕李约瑟难题所进行的比较研究的分析,来讨论已有的研究中体现出的特征和存在的问题。

李约瑟的整体思想就是比较,可以说比较的观念贯穿于李约瑟关于中国科学史的整个研究之中。但是李约瑟难题的提问背后,是“潜在地预设了欧洲或者说西方作为一个参照物……在这种预设的参照物的对比下,更加关心发现的优先权问题。” [8] 李约瑟虽然是以反对西方中心主义为其出发点的,但他所持有现代科学的“普遍性”的观点,使他的研究并没有超越西方中心主义,因为在他的比较科学史研究中,仍然是以西方为参照对象和比较标准的。

洛(Morris F.Low)曾经写到,“如果我们确实想要超越李约瑟和单一的科学,我们还需要打破由现代化研究所强加的框架。近来的经验表明,进步可以不是线性的”。[9] 洛的表述说明了科学史研究者对西方中心主义的反思,以及对于线性进化观点的批判。

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李约瑟的工作,尤其是“李约瑟难题”的提出,打开了中外科技史比较研究的大门。对于中国的科技史研究者而言,李约瑟问题具有特殊的意义,这种特点使得围绕该问题的比较研究容易带有比附性比较的倾向:这一类研究的典型特点是脱离了中国以及西方科学发展的不同历史与境,把西方科学当作“正确”的“真理”以及比较的标准。另一方面,由于中国科学史研究的总体目标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被定位于“总结祖国科学遗产,总结群众和生产革新者的先进经验,丰富世界科学宝库” [10],这又使得中国的科学技术史研究容易陷入“民族中心主义”的泥淖。其实这两类研究在本质上又是相同的,都是拿西方现代科学作为标准来加以比较。

上述的科学史比较研究中的问题也只是存在于部分的研究之中,已经有一些具有洞察力的学者,提出了当前科学史比较研究中存在的这些问题。提出批评和反思之后,就是要寻找新的途径去超越过去所作的研究,笔者认为,对人类学方法的借鉴和引入或可作为一种尝试。

三、科学史对人类学跨文化比较研究方法的借鉴

李约瑟虽然也反对西方中心主义,但是他还是没有超越西方中心论,美国科学史家席文与李约瑟不同,比较而言,他更具有一种人类学家的关怀。席文曾经明确的提出在中国科学史的研究方法和观念上“跨越边界”的问题[11]除了作为学科间对话倡导者席文之外,国际以及国内一些科技史的研究中也出现了若干具体的研究成果,在这里,我们将结合具体的案例来探讨在科技史的跨文化比较研究中,人类学方法引入的意义以及给我们提供的启示。

(一)、人类学的跨文化比较研究给科学的比较研究提供的若干启示:

这里所说的跨文化比较研究并不单纯是具体的方法层面上的,更重要的是方法背后存在的观念,因此我们需要从人类学中加以借鉴的,与其说是一种形式上的方法,不如说是带有人类学观念和意识的跨文化比较方法。

1、对直线进化观念的否定,进而反对建立在这种观念之上的比较研究。人类学中对于单线进化模式的抛弃和拒绝,强调每一个社会都有它独特的发展类型,比较是要发现各种文化、各种社会现象的差异点,发现和理解世界上丰富多样的文化方式。这是对科学“普遍性”假定的一个批判。并非所有文化模式发展的方向都必然的朝向现代科学,因此,在进行科学史研究的跨文化比较研究时,要警惕把非西方社会中的认知方式当作西方科学的过去的倾向,这种观念的引入也可以使研究者对比附印证性的研究进行反思。

2、科学观念的变化。在进行科学史跨文化比较研究的时候,首要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何来理解“科学”。席文在“比较:希腊科学和中国科学”一文中指出,他是在很宽泛的意义上使用“科学”一词,“它包含四个颇为不同的方面:描述自然界的哲学,数学,自然科学(天文、历法、以及技术等等)和医学”,在这种宽泛界定的基础上,席文进而指出,“每一种文化中都包含科学、技术和医学。” [12]

近些年来的人类学以及科技人类学的发展,是把科学看作文化系统,“是把科学当作整个人文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当作与宗教、艺术、语言、习俗等文化现象相并列的文化形式的一种。” [13]这种对科学把科学看作文化系统的观点,是把西方科学放到与其他民族的“科学”同等的地位上来,这就为在比较中平等的看待比较对象奠定了基础。

3、在比较中平等的看待比较的对象。科学史比较研究中,关键是对西方中心主义,或“我族中心主义”的突破。人类学独特的开放胸怀,看待各民族文化的平等态度,及对西方中心主义的批判,对于科学史研究以及中国科学史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把科学看作文化系统,也确立起科学史比较研究的合法性,平等的看待比较对象,一种“比较的科学史”是可能的,“科学能够按照不同的方式发展,其它的发现能够揭示出关于自然的不同规律,西方科学的唯一性并不是必然的。在不同的文化之间一种‘比较的科学’(comparative science)是有意义的”。[14]

4、把研究对象放到各自的与境之中进行比较。文化人类学强调“他者”观念的重要性,提倡站在他人的立场上去著述他人,从研究对象自身文化的观点来看问题,即人类学提出的“文化持有者的内部视界”(from the native’s point of view) [15]。正如席文所指出的那样,“如果忽略史境来比较一个事物,不管是概念、价值、机器或是人群,结果一定没有多少意义” [16],在科学史的比较的研究中,研究者就需要在平等看待研究对象的基础上,在与境之中理解和比较研究对象。同时,这样的比较研究势必对研究者提出更高的要求,那就是必须要对所比较的两种文化有同等深度的了解和掌握。

5、比较的目的和意义。在人类学中,比较的目的是要认识文化间存在的差异,展示人类文化和科技的多样性,并且探讨这种差异和多样性存在的深层原因和合理性,而不是要做出哪个比哪个更加先进或落后的判断。借鉴人类学的观念,在科学史研究中,比较应当是发现各种文化中“科学”存在的不同以及这种多样性存在的原因,而不是以现代西方科学为标准,去发现别的知识系统中存在的“合理”因素。同时,比较是要认识到各种文化之间存在的差异和相同之处,使我们对世界范围内各民族的科学实质有更深刻的理解,简单的罗列或者把两种事物摆在一起,并不是真正的比较研究,

(二)两个具体的案例分析

在科学史、技术史以及医学史领域中,人类学跨文化比较研究的方法都得到了应用。

比如在一项对中国古代医学中的“脉”所进行的研究中,有人提出,“如果现代欧洲解剖学发展的核心是对尸体的可见观察的话,我们可能会问,对于中国在公元前3世纪到2世纪出现的占主导地位的医学知识和实践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文中提出了以触摸(tactility)为基础的“脉”。这项研究所要探究的问题就是,如果可视的观察形成了解剖科学的话,是何种理解或感知方式型塑了中国医学对于身体过程的理解[17]。很显然,这样的比较研究,就是要找出中国医学自己的特征,而不是以西方医学为标准,寻找它的“科学性”何在。

接下来本文更加具体的分析一项技术史的研究案例。这里要举出案例,是《玻璃的世界》一书中对玻璃的历史的考察,这项研究将焦点集中于玻璃,用人类学的视角来考察玻璃的历史,跨文化比较的方法则是该项研究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法。

在对玻璃的历史的考察中,研究者比较了五种文明中——西方、伊斯兰、印度、中国、日本——玻璃的不同发展历史和境遇。研究者在讨论该研究的方法论时说到:

“我们认为,历史研究和人类学相结合,对我们探讨玻璃这一主题的方法产生了有力的影响。人类学是一种广阔的比较学科,……比较的方法也引导我们注意到我们自己所属环境中普遍存在的事物。” [18]

在对西方和中国的玻璃发展史的比较中,如果站在西方本位的立场上,可能会觉得玻璃在中国的经历是令人费解的,因为中国这个文明古国养育过历史上最富于创造力的一批工匠,制陶工艺、金属工艺、印刷术和纺织术无不独领,但为什么在玻璃开发领域却几乎毫无建树可言?

这样的问题,是站在西方观点的基础上提出的,如果要问为什么中国没有开发透明玻璃,同样应该问一问为什么罗马人没有制造陶器?这里不是要评价玻璃或陶瓷的孰优孰劣,而是旨在表明,在不同的文明的比较之中,可以看到哪些东西缺席或者哪些道路未曾选择,那么如何才能发现和解释这些发生和未发生的秘密,比较的方法的重要性就显示了出来,“发生了什么和为什么发生,秘密就藏匿在这个充满差异和竞争的多元体系中,如果兴趣囿于某一个国家,秘密是无法探究出来的。” [19]这也是比较研究给我们所要展示出来的东西,一个民族只有在和其他民族的比较中,才能更加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本民族的特征和发展。

在这项研究中,比较的方法就和人类学中功能主义的方法结合到一起使用,“要想了解玻璃之类现象的历史,比较的方法非常关键:欧亚大陆东端不发展玻璃,并非因为缺乏知识或理性,盖因那里有别种东西发挥着玻璃在西欧发挥的同样功能。” [20]

这项研究也可以和李约瑟问题联系起来,当我们讨论为何中国或其它非西方文明中为何没有发展出近代科学革命,或者为何没有经历西方文明所经历的过程时,比较的核心不应该再是以西方科学的发展为标准去寻找这些文明中对科学发展的“阻碍”因素,而是结合每个文明发展的轨迹,探索它自身的发展道路和出现这种发展方向的历史与境。

这项对玻璃发展史的比较研究,也体现了人类学的文化相对主义的特征,书中说到,“人类学以其文化相对主义声名赫赫(或声名狼藉)。它致力于描述和分析人类应付生活挑战的各种不同方式,不过一般克制着不从道德角度判断某一种方式比另一种更好”,“人类学者怀抱相对主义,所以不愿将一个事物置于比另一事物‘更好’的地位。它们只是两个不同途径而已,各有其所长所短。” [21]

人类科技发展的多样性表明,比较的方法应该是努力揭示人类各种文明中存在的普遍现象和差异,并致力于在比较的方法中解释这些现象的原因。这项对玻璃历史的比较研究,为这些主张做了一个很好的说明。

四、结语

本文主要分析了三个方面的内容:人类学中的跨文化研究方法;科学史研究中比较研究的特征和问题;以及在科学史研究中引入和借鉴人类学“跨文化比较研究”。在这几个方面的讨论中,体现了人类学跨文化比较研究的特点以及对科学史研究的借鉴意义。具体的案例分析则有助于我们更好的理解该方法的应用,比如在对象的选择、比较的目的、比较的立场的问题上并为我们以后的研究提供一些启示。

在认识到科学编史学的意义的基础上,还应当意识到在编史学研究中对方法论研究的重要性。在当前学科对话的趋势下,对科学史研究引入、借鉴人类学方法的探讨,有助于科学史研究者培养方法论的自觉,并在实际研究中加以应用,从而推动科学史研究在超越前人工作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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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包智明.跨文化比较研究法[A].王铭铭.西方与非西方[C].北京:华夏出版社,2003.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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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刘兵.若干西方学者关于李约瑟工作的评述——兼论中国科学技术史研究的编史学问题[J].自然科学史研究,2003,22(1):6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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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16]席文.比较希腊科学和中国科学[J].三思评论,1999,2:26-35.

[13l 刘珺珺.科学社会学的“人类学转向”和科学技术人类学[J]. 自然辩证法通讯,1998(1):24-30.

[14] Yehuda Elkana. A Programmatic Attempt at an Anthropology of Knowledge[A]. Everett Mendelsohn & Yehuda Elkana. Sciences and Cultures:Anthropological and Historical Studies of the Sciences[C].Dordrecht, Holland:D. Reidel Publishing Company,1981. 66-69.

[15] David J. Hess.Introduction::the New Ethnography and the Anthropolog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A].David J. Hess & Linda L.Layne.Knowledge and Society:The Anthropolog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C] .London:JAI Press Inc, 1992.2.

[17] Elisabeth Hsu. Tactility and the Body in Early Chinese Medicine[J]. Science in Context,2005,18(1):7-34.

人类学研究方法范文第6篇

人类学,顾名思义,就是研究人的科学,它试图依据人类的生活特征和文化特征综合地研究人,并且特别强调尊重人类的差异性和文化的概念。

音乐教育学是研究音乐教育过程中的教育现象的一门学科,它兼具音乐学与教育学的性质。讲到音乐教育学中的人类学的观念与方法,则不得不提到音乐人类学。音乐人类学把音乐置于文化和社会的语境中来研究,它既研究音乐的声音、概念、行为,也研究与此相关的各种文化现象,特别是通过对异文化的考察和理解来重新审视自己的本土音乐文化。音乐人类学颠覆了以西方的音乐文化体系作为理论框架的传统音乐学,音乐人类学家梅里亚姆在其著作《音乐人类学》中指出:音乐人类学既不是西方的音乐学,也不是西方文化的人类学。总体上,音乐人类学在研究领域、研究方法以及音乐的价值观方面与西方音乐学趋向不同,它试图打破欧洲中心论的桎梏,建立全人类音乐文化的音乐研究。

从时代的视角来看,音乐教育学在学科方向和方法论上经历着后现代的学科转向和变革,以西方知识体系为中心的音乐教育模式受到越来越多的质疑。以人类学的视角来看,学习音乐教育,应该形成一种教育的生态学,要发挥音乐教育在文化认同中的作用,不管是在音乐教育还是在音乐人类学中,观念的设计都非常重要。因为观念预示着行为,同时观念在不同文化语境中又是不一样的。声音、概念、行为这一界定是音乐人类学家的共识,声音既包括有规律的,也包括非乐音的,而脱离了音乐行为,音乐音响便没有意义,因此在音乐人类学中,对音乐存在的理解,实际上是对不同文化中的音响及过程的总体组织。

在音乐教育学中,树立新的音乐价值观至关重要。文化价值相对论在人类学中占有重要地位,对音乐进行研究,必须联系它在某一文化结构中所处的地位,绝对的价值标准是不存在的,这就给了音乐教育学一定的启示,即不存在教育方式的刚性约束,音乐教育教学的内容应有一定的弹性空间。文化价值相对论也是多元文化价值的基础,音乐教育学向多元文化渗透已是不可抵挡的趋势。

以下是人类学的概念和主张,对音乐教育学的理论建构具有一定的参照意义:

一、强调差异性

认为教育的文化背景不是普遍的、统一的,反对把教育变为同一性的,强调从不同的文化背景中体验差异性。

二、对欧洲中心论的质疑

人类学认为各个民族种类的文化价值是平等的,以欧洲或西方为权威的神话应该被消解。教育不是复制文化的手段,一种文化背景下的任何一项教育活动都可称为拥有教育价值。

三、研究方式的转变

人类学主张在全球范围内平等地思考不同文化的价值体系,尊重个体,重视人的主体性和创造性的发挥。

四、对一种新的教育方式的向往

人类学研究方法范文第7篇

人类学的旅行

可以说,神话传说是人类学最初的雏形。它是人类最早带着好奇、探寻的目光关注他人,下意识地进行自我与他者的比较。由于种种条件的限制,神话传说往往带有一定的夸张成分在其中,例如我国古代非常经典的《山海经》中的《海外东经》就这样描述生活在异域的人:“独目国在东海之北,为人黑。食稻啖蛇。”即便如此,这些珍贵的人文经典也成为了古典人类学的发展开端。

到了近代,伴随着以西方为中心的世界体系的形成,西方人类学开始在历史舞台上崭露头角。以进化论与传播论形成为两条时间和空间的轴线,逐渐向非西方世界蔓延。然而这一时期的世界体系带有殖民主义的色彩,所以这种过程中产生的人类学,特别是对于“他者”的论述,自然存在文化等级主义的观念。

进入现代人类学的发展时期,人类学者们开始反思过去,追求一种新的“文化的互为主体性①”,也就是推己及人、推人及己。此时的田野民族志也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类学者所接受,并最终成为人类学研究的重要方法。

伴随着世界的变化,人类学也在不断变化发展着,从社会学派、历史具体主义与心理学派、功能学派,再到后来的社会人类学、新进化论、民族学以及结构主义,人类学者始终如一在探讨人类学究竟关注的是什么?人类学的学术旨趣和最终目标又在哪里?人类学的精神实质又是什么?带着这些问题,人类学将会一直走下去。

来自“陌生人”的关怀

人类学研究的是人,这里的“人”,也就是“他者”。人类学家与他们的被研究者之间,“无所谓远近”, 他们即使暂时会像他们的被研究者那样, 对于被研究的当地社会有切身的关怀, 这个“关怀”也是暂时的、虚假的, 人类学家的关怀, 还是他们自己的社会。完成调查任务之后, 人类学家要离开他研究的那个地方, 将自己在当地的生活体会提升为“知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里, 人类学家甚至还给离开“土著”的所有日子,添加上某种道德的负担, 要求自己承担对于“土著”的责任, 像他们那样思索, 以“土著观念”为分析的线索, 对于人类本性提出种种“土著式评论”【1】。

从这一点来看,人类学者就像是“来自天狼星的陌生人”②,往往要将自己置身于这样一个状态——“离我远去”或是“自我放逐”,即抛开自己本身原有的生活状态、传统、文化以及自小所接受的一系列的教育、观念等等,以一种全新的视角来观察与自己或许完全不同的异域文化。

人类学者应该回答的一个问题是:如何在社会人类学的架构里思考人类学者的角色和社会中个人的角色?值得注意的是,一些人类学者已经指出,由于人类学的研究难以避免地受我们所处的社会体系中的文化关系的影响,因此人类学者必须考虑他们如何处理他们与他们自己的文化和他们研究的文化之间的关系。【2】

而在以往的人类学研究当中,最能够突显这种特点的便是他们的参与观察法,用当地人的眼光来理解和观察,特别是田野民族志的运用。但是也有一些人类学者并不能认同这种方法,就像本文前的内容中所提到的“土著式评论”。甚至到了后现代人类学时期,根本不承认田野民族志的真实性和客观性,后现代人类学者认为所谓的田野民族志,不过是人类学者自己在头脑中加工完成的臆想。其中《写文化》与《作为文化批评的人类学》就清楚地表示,“人类学的作品是一种文学作品而不是科学报告,这样就无形中要求人类学这样一个把自己当成作者而不是科学家,这样就要求人类学家在自己的文本里面明确声明是‘我’在写作”。【3】

人类学者更像是翻译者,只不过和语言翻译者的翻译内容不同,他们需要翻译的是他者的文化。也许在这些翻译的过程中,和语言翻译一样,会出现失真或走样的地方,在描述中可能会有自己的想象发挥,但不管怎么说,人类学本身的实践就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文化”。

善待他人的学问

文化是不同的,但它们共同满足着同样的需要,如生存的基本需要,社会共存的中级需要,尊严的高级需要。【4】因此,不论什么样的文化,是西方的,还是非西方的,人类学者在研究时,不但要“自我放逐”,把自己放在一个“陌生人”的位置上,还要学会善待他者的文化,做一个有善的学者。对异文化的描述,以科学严谨客观的态度来对待。

人类学的学术旨趣就是如此,人类学本就是一门“大用之学”,是一种理解包容让人的艺术,也是一种洞察世界的觉悟与智慧。人类学甚至是对“人类中心主义”的超越,有海纳百川的襟、大智慧。如果不能够理解人类学的基本宗旨,那么也就没有所谓的人类学和人类学者了。

人类学者仿佛是世间孤独的“流浪者”,他们总是在苦苦追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探寻人类与自然的关系。理想上,人类学者必须习惯于从心灵上或从身体实践上“背叛”自己的社会,“疏离”于自己的生活空间之外的人。在心灵上,他们的思想要摆脱社会提供的教条,到遥远的时间与空间去,寻找能够使他们与社会结合为统一体的线索。③正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怀着对人类文化的憧憬之心,人类学者的探寻之路任重而道远。

注释:

【1】 王铭铭.作为“陌生人”的人类学家.西北民族研究,2006年第3期。

【2】 王铭铭.西方人类学思潮十讲.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

人类学研究方法范文第8篇

教育公平是近年来我国教育领域乃至全社会讨论的热点,研究者们从其涵盖的范围、实现的途径、评价的标准等多角度展开了研究,但仍存在很多认识偏差和歧义纷争。值得注意的是教育公平和教育平等的差异的讨论,教育公平重视对教育领域内所实施的特定行为以及由此产生的结果的公正性评估,“平等并不一定公平”,如果忽视文化、社会阶层、性别等差异,仅对关于平等的技术性讨论将会丧失对教育公平实质性问题的思考。目前我国关于教育公平的研究多为宏观描述、政策研究等理论思辨,缺乏教育公平的微观实证研究。教育人类学民族志书写作为文化存在的教育,注重个体及弱势群体的微观定性研究,是教育公平研究新的方法和视角。

二、教育人类学研究和高等教育公平问题

(一)新世纪教育人类学的学科地位获得进一步提升

教育人类学在西方国家主要大学的教育学院中占据重要位置,成为几乎所有教育专业学生的必修课程,并且凭借其独特视角和方法使教育人类学者在许多西方国家的教育机构中的地位日益凸显,促使教育人类学发展为教育学的骨干或核心学科。我国教育人类学研究尚在初创期,虽也积累了不少研究,获得了教育领域的重视和认可,但仍缺乏具国际影响力和对我国复杂的社会、文化以及教育发展起指导作用的成果,且在理念、方法和应用等方面仍存在意义和价值不清晰的问题。

(二)教育人类学对社会公正和教育公平更为关注

西方发达国家特别是美国,多元文化突出的社会现实决定了他们对公平问题的关注,特别是人类学家、社会学者以及教育工作者以其学术的道德责任感致力于社会公平问题的研究。教育人类学领域的国际核心刊物《人类学与教育》杂志历年来都表现出对这一问题的关注,发表涉及社会公正和教育公平的论文占了近半数。教育人类学者从对白人和拉美裔学生的课程、学校生活环境不平等的对比到研究移民及低收入女性群体参与学校变革及公共教育行为,从批判民族志探讨多元文化教育到关注苏丹女性难民在美学习英语的语言政治学探讨社会公平,都体现了西方对教育公平问题的重视。许多教育人类学研究发现在学校课堂教学中,弱势群体学生并未获得平等交流机会,往往被忽视,对学校内部的公平性考虑有限,教育平等关注不同群体间的量化差异,忽略了教育公平的定性问题,关注校内的教育平等忽略了学生就业时因社会阶层等问题造成的不公平。因此,教育公平研究不仅要关注群体,还要关注个体差异,将研究视角从社会政治经济等宏观层面转向微观层面,探讨学校教育如何根据个人能力及努力来获得最终公平的教育权利。

(三)高等教育公平问题研究中的教育人类学及教育民族志应用

通览我国教育人类学及教育民族志研究,多关注异质文化背景、边缘、弱势群体的教育问题,西方人类学亦是如此,多从儿童教育和基础教育范围去研究种族、女性、移民等弱势文化群体的教育公平问题,而对高等教育公平问题的研究和讨论仅散见于对教育问题的整体思考中,以高等教育公平问题为视角的教育民族志寥寥无几。教育人类学界越来越重视实践导向研究,“教育民族志作为一种研究范式,已经从关注异文化的少数族群扩展到关注学校中、教与学的过程中普遍存在的文化力量以及基于文化的价值冲突和权力博弈”。高校学生同基础教育中的学生相比,其社会文化背景的多元性和个体差异性问题更突出,教育过程对教育结果的影响更直接,高等教育公平问题应该成为教育人类学关注的重点之一。

三、教育人类学视野中高等教育公平问题研究价值

(一)为教育人类学界高等教育公平问题研究提供本土经验

我国教育人类学还处在初创期,学科体系和内容在不断建设和完善中,多关注基础教育及弱势族群教育问题,对高等教育以及高等教育公平问题较少涉及,也多为理论方面的思考。随着高校的扩招,高等教育公平问题更加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高校教育涉及的社会阶层、多元文化、个体差异等问题更为明显,整个大学教育对教育结果的影响更直接,本研究尝试把高等教育公平问题研究主题聚焦于对个案的教育人类学调查与分析上,以期为教育人类学研究在此主题上提供可参照的文本和研究经验。

(二)书写高等教育民族志改革和创新高等教育研究方法

目前对高等教育公平问题的研究大都通过对在校生问卷调查或访谈进行分析论证,多采用心理学量化研究。这种研究范式重定量研究轻定性研究,已为教育人类学者所反思。因此,采用教育人类学的实证研究和定性研究,以翔实的田野调查资料为佐证,描述和解释高等教育公平问题不失为一次有益尝试。

(三)有助于促进高等教育公平问题一定程度的解决

教育公平是社会普遍关注的问题,教育公平是公民实现自身抱负和公平发展的先决条件,教育公平与否及公平程度如何已成为衡量社会公平的主要指标,高等教育作为教育与社会过渡的重要桥梁,对个体发展至关重要。通过抽样选取部分高校进行田野调查,思考社会文化、家庭、个体差异等对高等教育的影响,以及教育者偏好的影响,这些问题若能理清并得到一定程度的解决,对我们在实践中进一步推进教育公平将产生积极作用。

四、书写高等教育公平研究的教育民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