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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个发现火情
――“老陈,老三,别睡了,快起来,快……”
山东省烟台市开发区奇章社区一栋黄色小楼的三层,就是通州建筑总公司第十(烟台)分公司所在地。这是一个典型的家族企业,父亲杨国兴任董事长,儿子周江疆(随母姓)任总经理。杨家家境殷实、产业雄厚。分公司人员办公、居住、吃饭、健身均在此层楼内。
2012年7月1日,包括周江疆和女友在内,共有11人住在宿舍内。7月2日凌晨1时许,早已沉睡的公司财务科长陈玉兵被一声声惊慌的呼叫声吵醒:“老陈,老三,别睡了,快起来,快……”听声音是总经理周江疆的,陈玉兵以为遭贼了,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披件衣服打开门,一股灼热呛人的浓烟扑面而来:“不好,着火了!”他抓起被子,捂住鼻子、嘴巴向楼下冲。大楼中部的大厅,两边各有两排房间,陈玉兵就住在大厅西边第一间,离楼梯较近。陈玉兵看着身后滚滚浓烟向自己袭来,他刚冲到楼梯,整层楼就断电了,漆黑一片。
陈玉兵撤到楼下后,又有同事在听到周江疆呼叫后从楼上安全撤出。稍事安定后,陈玉兵清点人数发现还有周江疆和厨师仇彩萍不见踪影!而此时,凶猛的火舌正弥漫开来,冲到窗外;玻璃因炙烤也发出爆炸声。
精力充沛的周江疆喜欢晚上办公,事发时,他刚入睡。火情是从三层西侧中部的活动室开始的,事后消防部门初步调查,是空调室内主机故障引发。陈玉兵逃到楼下后才知道,周江疆第一个发现火情,看到浓烟弥漫,他用衣服包着头,边大声呼叫在沉睡的其他员工,边和女友冲下楼。几名员工听到呼叫声后,迅速从床上跳下来,随周江疆一起逃生。
他不顾阻拦返回火场
――“我年轻,个头也大,你们都别动,我去!”
但逃到楼下后,周江疆却发现还有两名员工被困在失火的三楼。他不顾女友及员工阻拦,执意返回救人。他说:“我年轻,个头也大,你们都别动,我去!”这个1.86米的壮小伙,很快消失在浓烟中。
陈玉兵正是周江疆返回火场后被叫醒的。“当时只看到滚滚浓烟,听到江疆的叫喊,并没看到他人。”陈玉兵回忆说。和陈玉兵一起获救的,还有公司厨师仇彩萍。
站在楼下焦躁不已的员工用枕头、毛巾捂住鼻子准备营救被困的周江疆,但刚冲到楼内,就再也无法靠近――烟尘让人无法呼吸,火烤得人都接近不了楼梯。
在接到报警后,烟台开发区消防大队长江路中队、公安分局福莱派出所很快赶到现场展开灭火和搜救。被困在三楼阳台的仇彩萍很快被救下;10多分钟后,大火也被扑灭。
感觉到一丝希望的公司员工,以为周江疆能安全获救,但他们等来的,却是被救援人员抬出的一具没有呼吸和心跳的遗体。虽经过心脏按压等全力抢救,但凌晨1时30分,28岁的周江疆还是被医生宣布死亡。“要不是周江疆,我的命恐怕就没有了!”看着躺着的周江疆,仇彩萍痛哭流涕。陈玉兵痛心疾首地说:“要不是他及时呼救,我们恐怕都很难活着出来!”
据参与营救的烟台开发区消防大队长江路中队副中队长杨东晓说,消防官兵们佩戴空气呼吸器,冒着危险在火海中搜寻,经过全力搜索,在三楼楼梯口处发现了已倒下的周江疆,距逃生楼梯口只有两步之遥,一部周江疆跌倒时摔出的手机上,还留有报警记录。周江疆的身上并没有被大火烧伤的痕迹,很可能是浓烟大量进入呼吸道窒息死亡。
年轻的“高富帅”
――“他是老板,却把每个人都放进心窝”
出生于1984年的周江疆是杨国兴的独子,随母亲姓周。在苏州大学读完苏大和英国联办的金融管理专业后,2006年周江疆来到烟台,帮父亲料理家族在烟台的产业。
周江疆平时沉默寡言,说话时也是低声慢语,但在生命尽头,他使足了劲在浓烟滚滚的走廊内咆哮,以让沉睡的人们逃生。
年轻有为,有亲和力,为人友善……说起周江疆的好,每个和他共事过、生活过的人,总难以忘记。“并不是因为他是老板,是董事长的儿子,我们就尊敬他,而是他用个人能力、素质让人打心底敬佩。”公司副总包建忠说。
公司发工资、报销等有财务制度,要经过几次审批。有时工地民工有急事要用钱,周江疆会自己掏腰包出来垫付,还总是会多给一些。
周江疆的堂弟陈丹(也随母亲姓)闻听噩耗后,从南京赶回家,默默守候在哥哥棺材前。在3个月前,他还在烟台目睹了一件事。在公司的建筑工地干活的一位民工,因为家里亲人胳膊摔断,需要医药费,但当时董事长不在,工人就急匆匆地找到周江疆,他二话没说,就预先支付给工人5000元;平时亲戚、朋友、同学有困难向周江疆求援,他总是有求必应,不计回报。
包建忠说:“他是公司老板,但能把每个人都放进心窝。”周江疆父亲杨国兴说,从年龄上,公司每个人都是他的长辈,这次被他救出来的员工,最大的有60岁,最小的也40多岁。“在那一刻,儿子没把自己当老板,而是当成一个小辈,冲上去救人。” 杨国兴说。
富在心灵
――“前面就是大海,儿子也要跨过去”
当天凌晨2时,在闻讯公司出事后,杨国兴连夜从海门赶到烟台,直到上午8时,他在太平间看到浑身漆黑的儿子,才相信儿子真的走了。他抱着儿子痛哭了足足半个多小时。
从那之后,老来丧子的杨国兴一直强忍悲痛,滴泪未掉。“我常和儿子讲,我们是男人,任何事都不能轻易落泪。”杨国兴说。
在父亲眼里,儿子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对事情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他认定的事就一定做下去,前面哪怕是大海,他也要跨过去。儿子常跟我说,‘爸,我是男人,我做事,做错了你们管,做对了你们不要管!’” 作为父亲,杨国兴时常给儿子“浇冷水”:“你想当英雄?你做不了!”
而这次,让杨国兴彻底觉得,儿子长大了。但他至今也不认为儿子是英雄,“他这种救人的方法不对,但他肯定没想到自己会死”。
杨国兴说,他从小就父母双亡,捡别人的衣服穿到20岁,16岁前几乎过着讨饭的生活;改革开放后,闯到新疆搞建筑,挖掘到了第一桶金,上世纪80年代,他就成了罕有的百万富翁。
从周江疆懂事起,杨国兴就给儿子讲述自己童年的困难,听到动情处,周江疆经常会掉眼泪。今日,身家上亿的杨国兴坚持做慈善事业,筑桥修路、捐建学校。周江疆经常和父亲去他们捐建的学校看望,资助贫困学生。“儿子经常跟我说:‘我一生要做大事,你是社会慈善家,我比你做得会更大。’”
作为一名身家千万的“富二代”、“高富帅”,周江疆完全可以过着奢华挥霍的生活,但家庭的穷苦背景成为周江疆生活朴素的根源。他平时除了工程开支,几乎没有什么花销,吃饭一碗汤、一碟菜加一碗米饭就足够了。公司副总经理张向阳告诉记者:“平时在公司,江疆和普通员工一样,多年坚持每天12元的伙食标准”;在工作中,他总是每天第一个到建筑工地,从建筑构件到一根焊条,他都亲自把关,每天也是最后一个离开工地;至今,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周江疆都没有出国旅游过。
“儿子活着,我从来不对他评价这么高;现在儿子没了,我才会说他好。作为父亲,我应该向他学习。”杨国兴说。
7月3日晚,在海门市殡仪馆告别大厅内,周江疆的遗体安卧在鲜花丛中。家人特意选了一张周江疆身着戎装的照片,英气逼人。杨国兴告诉记者,成为一名军人,一直是儿子的梦想,但因为上学而错过了当兵机会。去年,他通过层层考验,如愿成为烟台预备役某师的一名预备役士兵。在为周江疆送行时,烟台预备役某师还特意带来了周江疆的军衔证书以及军装。而授衔仪式,就安排在7月5日。
一场火灾,让这位崇尚军营、崇拜英雄的年轻人,用生命铸就了一座英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