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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疆兵团生活了40多年,难忘的人和事很多很多,但还是天山牧场乌兰牧骑那一段最刻骨铭心。
从“门外汉”到文艺骨干
1964年金秋时节,3年自然灾害过去了,人们的生活得到了改善,也能享受享受生活乐趣了。于是,趁着国庆节,农六师在五家渠新城的八一俱乐部举办了首届文艺会演。一个团场组织一台节目,优秀单位奖红旗,师领导和团场领导观看指导。第8个晚上,轮到了天山牧场,张生生场长精神饱满地陪同师领导坐在第一排。
报幕员上台:“各位领导、各位同志,今天晚上由天山牧场文艺代表队演出……”大幕拉开,演员出场了,但他们的神情木讷讷的,表演很不自然,连正步也不会走了,迈左脚,扬左手,迈右腿,扬右手。因为刚刚兴起的“革命化”动作,他们一丁点儿都不会,是预演时才学的。
一曲大合唱《社会主义好》,本来是很熟悉的歌,被他们唱得五音不全、走腔跑调,听起来怪怪的,就像包尔沙克(哈萨克人的一种食品)里放进了醋一样。
张场长顿时傻了眼,狼狈不堪,观众们交头接耳,悄声说着风凉话。张场长从尴尬中回过味来:近来忙于抓生产,抓扭亏,没有亲自过问演出的事,原以为这么点事儿,交给政治处宣教股按上面的要求去办就是了,哪晓得这里面大有文章。听着那熟悉的歌儿变味变调,他满脸通红,汗珠渗出了脸颊。接下去演的什么,他全都没看见,只觉着那舞台上的灯光,像是一把针芒刺痛着自己的眼睛,更如同坐在针毡上。过了好一会,张场长羞愧地对坐在左侧的赵政委说:“我知道咱们的节目无法与八一农场、猛进水库、十六团比,但总觉着不会太丢人,谁知不仅丢了人,还丢大了。”
整整坚持了两个小时15分钟,场领导终于熬到了谢幕,像是被释放的“囚犯”一样离开座位,匆匆向外走。张场长走出俱乐部大门时,师长对他说:“生生,既要抓经济,也要抓文化,两个都不能松。”
回到场部的第二天,场党委立即召开扩大会议,作出决定:拨款5000元,由政治处秦连生主任负责。宣教股、组织干部股、后勤部门协同,在全场各民族职工中选调12名优秀青年,组建天山牧场乌兰牧骑文工队,我被选派为文工队头儿。
通知下达1周后,通过摸底,初选的名单报到了政治处,最后选拔了9人,他们是陈谟夏、艾班、卢丛莉、苏醒、别莱、吉中华、乃宾、热比亚罕、胡阿提别克,他们各有特长,年龄都在20岁上下,之后又接收了两名师下放演员梁永耀、邓延胜。一切安排妥当,该进行排练时,才发现缺剧本。
宣教股费助理员把我们12个人召集在一起,要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出主意,想办法,提出了一个要求:“今晚大家都要熬夜,明早每人提出1个演出主题,不许交白卷。”
第二天上班,12份答卷交上来了,有一份答卷引起了大家的共识,那就是我的答卷:1966年1月15日是天山牧场成立10周年。我认为,以10周年为主题,搞一台史诗形式的歌舞,文工队主演,由子校学生伴唱伴舞。
“有新意,也有独到之处。”费助理员高兴地说,“再现昨天,感受今天,向往明天,风格是史诗,形式是歌舞,场与场之间以诗词朗诵衔接,小闵负责写文本,给你1个星期时间。”
费助理员找了间小平房,把我“关”在里面,吩咐道:“你就在这里好好把剧本写出来吧,1个星期后我要看成稿。”他交代好后,让梁永耀带大家去练基本功,陈谟夏负责舞台设计。
我夜以继日,经过3次修改,剧本如期写出来了,名为《战斗的10年》。很快,剧本得到了政治处的批准,先在当年国庆节演出。屈指一算,离国庆节只有20多天了,队员们很快地投入排练。
工夫不负有心人。1965年国庆节,天山牧场乌兰牧骑文工队的首场演出《战斗的10年》在俱乐部徐徐拉开大幕。900多名观众,被深深地吸引住了,序幕里,一支赞歌在空中飞扬――
天山上升起红太阳,
把各族人民心儿照亮。
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
尝一尝牧人的酥油和奶茶,
听一曲《我们新疆好地方》。
进入夏牧场上逛一逛,
再来个叼羊、赛马、姑娘追,
看一看阿依木罕真漂亮。
让我们高举葡萄美酒,
祝福天山牧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祝福各族人民幸福安康!
序幕很成功,观众席传来了一阵接一阵的掌声。许多投身创办牧场的老同志都激动地流出了泪水。
紧接着是一曲冬不拉弹唱,4个哈萨克阿肯(自弹自唱的歌手)幽默诙谐的表演,引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笑声。这4个哈萨克族歌手,就是陈谟夏、艾班、邓延胜、梁永耀扮演的。 演出成功,领导非常高兴,张场长特地把为“双先”代表准备的纪念品――1个印有红“奖”字的瓷杯,每个人发了1个,这可让机关的干部都眼红了好久。
冰雪中我们被“活埋”
庄稼人看天,打鱼人看潮。这年冬天老天爷给天山牧场出了一道难题。整整一冬的大雪,积了l尺多厚。瑞雪兆丰年,这对农业是大喜事,可是,积雪却给畜牧业带来了灭顶之灾,厚厚的雪,盖住了冬牧场,瘦骨嶙峋的牲畜在大雪里寻寻觅觅,找不到草吃,开始是跌跌撞撞,接着是纷纷倒地。牧场雪原上,到处都可以看见牛羊马驼的尸体,牧民们心如刀绞。
天山牧场乌兰牧骑文工队坚持半工半艺不脱产,目的是为各族牧民带去党的温暖。“抗灾保畜”已成为全场广大干部职工共同的行动,按照政治处的指示,我带领文工队下到牧区慰问演出,一边宣传团结抗灾保畜的精神;一边做思想政治工作,发挥着工作队、生产队、战斗队的作用。我们从三台潘家台子,到吉木萨尔泉子街;从奇台永丰渠,到吉拜库达坂河,走遍了天山牧区。所到之处,灾情都很严重,队员们和牧民一起运草、送药、救病畜,每次演出完了,还帮助牧民打扫卫生、洗衣服、理发,给牧民教授文化知识,深受牧民们的欢迎。
文工队进入三台沟牧5队时,大雪封山,牧民断了粮,整整1个星期,天天吃清炒麦粒,我们饿得受不了,李福林副场长上山打了只山羊,总算救了急。
为了继续为牧民演出,第8天,文工队从畜牧2队乘着5辆爬犁子,进入北沙窝大戈壁。李副场长叫队长乔建为我们作向导。从芨芨槽子走向下兴湖,一望无边的雪原,白茫茫一片,连一根草,一棵树,都看不到。
乔建是位典型的哈萨克人,有着西北汉子的特质,年过半百,身子骨却还像铁打的一样硬朗,古铜色的脸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高耸的鼻梁下是密匝匝的胡须,我们当面称他“乔队长”,背后叫他“乔老爷”。他是那种天生幽默、豪爽,有酒就喝,有话就说的“直杠人”。
爬犁子在雪地上走,拉犁的马儿浑身上下冒出汗珠,汗珠在寒风中变成了
冰霜,挂在马身上像一幅盔甲。风紧,天冷,气温下降到零下32摄氏度,太阳很快就落山了,离目的地还有几十里地,看着天快黑了,乔建要我们就地宿营。
四周除了雪,什么都没有,怎么个宿法?我也摸不着头脑。
乔建说:“跟我一块来修‘房子’吧。”说着,他把爬犁上的铁锹拿了下来,动手铲起雪,用雪筑起了一座“城池”,四四方方的城墙有1米多高。他叫大家先就着雪,吃了带来的干粮,然后再穿上各自的皮大衣和毡筒,戴上皮帽子和口罩,男左女右躺在“雪城”中。等一切安顿就绪,他举起铁锹,把我们“活埋”在了雪里,只把头露在外面。
“不许乱动!”他用不容抗拒的口吻丢下这句话,便牵着5匹马走向了茫茫雪原。
被“活埋”了的我们,一动不动地躺在雪底下,像盖了一床厚被子,热得浑身直冒汗,望着深邃的天空,我激动得睡不着。
天亮了,太阳像一把圆号,催醒了大地,队员们一个个爬起来,抖抖雪,身子好好的,大家都觉得非常神奇。说笑间,才发现队员苏醒的腿失去了知觉。
“咋搞的?”我急了,拉着她问。
“半夜,我兴奋得睡不着,月亮升起来了,真美,我爬起来,还写了首小诗。”她依然沉浸在兴奋中,“我读给你听……”
“真是瞎胡闹!”我又好气又好笑,见“乔老爷”不在,就自作主张,“大家快去找些梭梭柴来帮她烤!”几个男队员很快抱来一抱梭梭柴,陈谟夏点燃柴禾,扶起苏醒烤脚。
“你们在干嘛!”正在这时乔建回来了,他吼声如雷,两脚踩灭了火,大家都吓了一跳,傻傻地望着这位“乔老爷”直发愣。
乔建什么也不讲,扶着苏醒坐下,抓起一把雪,使劲地给她搓着冻脚,搓啊,搓啊,雪化成了水,水冒着气,气变成白雾,飘散开去。
“疼!”苏醒终于有了感觉,我松了一口气,大家这才如大梦初醒般缓过神来。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冻伤根本不能拿火来烤,必须用雪揉搓来治疗,否则伤势就严重了。
1966年1月15日,天山牧场成立10周年,时任农六师师长的王寿臣来场参加场庆,场领导陪同他观看我们的专场演出。王师长对《战斗的10年》特别满意。演出结束后,张生生场长对他说:“师长,师首届文艺会演是我平生遇到的最窝囊的事,但我只能埋在心里。讲了丢人!回来后我们抽调了12名文艺爱好者,两年来,他们文艺与生产相结合,自编自演身边的事,送文艺下牧区,很快得到各族群众的欢迎。他们下牧区不仅为牧工们演出,还为他们喂牲口、洗衣裳、理发、打草、拾柴、挤奶、搞卫生。现在,我懂得了文化的好处。”
时间如白驹过隙,从文工队成立至今一晃已经过去了24年,如今,我们文工队的12个战友散落在天南地北,可能再也无缘相聚,但我相信乌兰牧骑会永远留在我们心中。
(作者单位:兵团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