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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谁而嫁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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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遇到“那人”后,曾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剩女”多半也会出嫁。只不过,她对婚姻的认识和应对的态度,仍然会打上深深的“剩女”印记。

应徐俐母亲的恳请,2009年2月1日,记者前往成都华西附属第二医院探望徐俐。

整个春节,徐俐母女都住在医院没有回家。如果不是母亲彻夜不眠的守护,患有产后忧郁症的徐俐也许已经实践了掐死女儿的疯狂。

导致抑郁症的原因很多。婆媳矛盾、事业受挫、对母亲的愧疚、对自己的怨恨,但最终点燃导火索的是女儿的出生。

剩女的陪嫁

2008年年底,北京“剩女”人数突破50万大关,成为中国未婚大龄女人数最多的城市。

闯荡京城十余年,经济独立眼界高的徐俐曾是这50万中的一员。但33岁那年,两件事打乱了她的人生计划。

年初,父亲因肺癌去世,亲人的离去让她意识到生命脆弱而短促。年底,即将到手的设计总监宝座被青春貌美的空降兵夺走。男人不如事业可靠,现实却提醒她:男人和事业都一样,都青睐年轻人,不年轻的她得赶紧把部分鸡蛋放入叫“婚姻”的篮子了。

徐俐决定和追了自己四年的电台编辑王卫东结婚。王卫东不是她的理想结婚对象,但心态转变的她终于被对方四年的锲而不合感动,愿意“下嫁”。

自己认为是“下嫁”,拜见未来公婆时才发现王家认为她是“高攀”。王母曾是海淀区政协委员、王父是北影的教授。男女身价重新对比,年龄、相貌、家世、学历、职位、前途……自己无一处占上风。难不成王卫东四年的追求后面有什么隐情?

但她没时间去细研究了。

儿子的感情父母干涉不了,被“高攀”的王家只得想法在经济上找回点平衡。结婚的诸多事宜被摆在桌面上,像菜市场的买卖般讨价还价。“你们小两口自己出钱买房,好。有了房子,徐俐的北京户口就有着落了。”徐俐不是傻子,听得出婆婆的弦外音:王卫东本可以找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既然选择了你,你就要拿出一个三十几岁女人的诚意来。

我出钱买房子?徐俐怀疑这才是王卫东选择自己的原因。王卫东工作多年,不但没积蓄偶尔还要啃一把老,而她有体面的职业,收入不错,可自己也没钱单独买房啊。

徐俐抬头,看老太太嘴角隐含得意的笑,不服输的性子又冲动了:房子首付30万元,我出!

说完这句话,她被王家打压出的自卑感烟消云散。30万的陪嫁,这下,我不是高攀你们王家了吧。

软柿子牌媳妇

听说小两口要买房,在成都的母亲打来电话主动谈及此事:“把我住的这套房子卖了。我打听过价格,能卖30多万,妈妈拿10万块钱做养老钱,剩下20万你们拿去做首付吧。”“这套房子”,是父亲在成都老家留给母女俩的栖身之所。

让母亲租房子住,自己在北京安然享受新房的舒适?徐俐鼻子酸酸,她恨自己少不更事,这和王卫东的啃老有什么区别!可她没法拒绝母亲的安排。婚姻从来讲求双方对等,自己在年龄上占了下风,只有靠别的来弥补。

房子解决了,紧接着是婚礼,徐俐还没有从“逼母卖房”的愧疚中走出来,婆婆寻求平衡的手已经从北京伸向了成都。

婚礼在京蓉两地分别举行。北京的婚宴娘家只有母亲出席,礼金被婆婆悉数收下,“我们出的婚宴钱,客人也都是我们这边的亲友。”徐俐无言以对。

在成都徐家只筹备了家宴性的小型婚礼,本以为只有公婆两人参加,没想婆婆带着浩浩荡荡二十几号人前来,平日不待见她的姑嫂们纷纷向她热情致谢:“你们太客气了。”徐俐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回头用眼神在丈夫身上扎飞镖:食宿路费旅游费,谁答应由我们全包的,我收到礼金还不够你们一家人的开销!

徐俐越发怀疑自己结婚的决定是个错误。自从做出这个决定,坏事就从没断过。她示弱了一次,就再逃脱不了当软柿子的命运。这次欺负自己的,竟然是最信任的丈夫。

房子还没到手,王卫东却提出想把它做抵押贷款筹备工作室。“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就算了。”丈夫心虚地不敢正眼看她。徐俐冷笑,肯定是婆婆在唆使,这才结婚多久,就迫不及待想把我的钱转到她儿子手里了?

眼泪顺着鼻翼滑到嘴角,咸得就像她此时的心情。

离婚波动线

结婚不到一年,徐俐动了好几次离婚的念头。再苦再累再加班,每天也必须把丈夫换下的衣服洗了她才能睡觉。“有一次我不小心把他的内裤和袜子混在一起扔进了洗衣机,我婆婆立刻冲上来关了洗衣机,那张嘴太厉害了,说得我都要怀疑自己是她家的保姆而不是媳妇了。”她在网上大倒苦水。

离婚对她不是难事,财产有婚前公证书,她也没把王卫东爱得死去活来。可她不想再尝一个人在北京挣扎的无助感。被婆婆骂,离婚的念头就强烈;丈夫送自己礼物,离婚的念头就淡;发工资了,给家里添置东西却被指责,愤然想不如离婚算了;月底青黄不接,丈夫往自己钱包里塞钱时,又觉得还是结婚好。

2008年春天,徐俐彻底打消离婚的念头:她失业了。王卫东安慰她:老公养你。婆婆不动声色地插话:“正好,家里的小保姆辞职不干了,你就在家里负责做饭打扫清洁吧。过段时间你爸爸帮你找份工作。”

徐俐木在原地。就算失业了,也不能沦为到小保姆的地步吧?她觉得自从嫁到王家,自己就不人不鬼地活着。她甚至怀疑自己35岁就提前进入了更年期,不然怎么会被婆婆的一句话就刺痛自卑?

“我明明做好了离婚的准备,为什么老天总是让我离不了?”她向心理咨询师求援,咨询师说:“你这是严重缺乏安全感。年轻时,你对男人没安全感所以不结婚;后来年纪大了又为了有安全感而结婚,现在还是因为没安全感所以离不了婚。”为了所谓的“安全感”,她觉得自己已经毫无底线。

逗号的谎言

以为晚婚可以让自己练出火眼金睛,没想栽得更惨。她忍不住给母亲打去电话,自诩为女强人的她在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鞭长莫及的母亲劝慰女儿:“马上要个孩子,有了孩子,王卫东才有自己成家立业的感觉,才会真心处处为你着想。”

徐俐茅塞顿开。失业不久,36岁的她跻身高龄产妇队列。正当婆媳关系空前和睦时,徐俐再次感受到老天对她的残忍。渐渐凸出的眼球、越长越粗的脖子和肚子一起成长。

甲亢。

她坐在医院大厅的角落独自消化苦楚。甲亢病人不能要孩子,曾是多发性子宫肌瘤患者的她却清楚怀孕对自己是多么艰难。她比任何时候都渴望保住这个家,而孩子能让这个家更加稳定,甚至得到一些改变。孩子是她的救星,她说什么都要生下来。

婆婆的强烈反对在徐俐意料之中,她冷静地拿出B超单子,“医生说,这个孩子肯定是男孩。”在诊断的结尾,医生画了一个逗号。“我问过了,如果是儿子就用逗号,表示带把的。”她紧张观察对方的神情,为了保住孩子,她甚至不得不撒下弥天大谎:逗号其实不表示儿子,表示女儿――在传递香火的事上你需要再接再厉。

也许是这个逗号说服了老太太,婆婆把她送到中日友好医院保胎。媳妇提出想回老家生孩子,老太太亲自送她上了飞机。预产期在春节,她甚至放弃在家过年,飞到成都守着媳妇。

孙女的出生把婆媳和睦的假象摔得粉碎。等候在产房外的老太太愕然之后不发一言,她直接出了医院,第二天就带着儿子飞回了北京。

医生关照徐母:你女儿可能患上了产后忧郁症,要小心照顾。36年前徐俐也是在这个医院出生的,我还记得当时抱着她的情景,徐妈妈告诉记者。如今成为母亲的徐俐却无法拥抱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