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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小伙哈苏台的寻根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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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语真的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吗?满族真的已经成为了一个丢失了母语的民族了吗?

2012年的12月22日,是哈苏台来到新疆伊犁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的日子。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传闻这一天是世界末日,人们多少都对这个日子有一些不安分的期待:这一天,会发生什么呢?终究只是一个传闻,末日没有来,生活一如既往,滚滚向前。但是,对于哈苏台来说,生活已经不一样了。这一日,他的生活常住地从“北京”变更成了“察布查尔县”,他的文化寻根的设想被真正做实。他告诉记者,他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失语者

第一次在满族的传统节目颁金节上见面,哈苏台向记者介绍自己时,就说:“我叫哈苏台。”“哈苏台”是他从北京来察布查尔县之前给自己取的满语名字,意为“左手拉弓弦的人”。满语名字,是他向外界发出的一个信号――他对自己的本族文化有深厚的情感和认同。这也是他不远万里,从北京来到察布查尔县定居的原因――锡伯语与满语相通,这里是他要找寻的满族文化的根。

寻根的念头萌发于十年前,哈苏台上大学期间。一次,他去国外参加一个交流活动,活动中有来自于各个国家的学生。“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母语交流。”哈苏台说,感觉特别好。但是回国后,他就想,到了国外,他的身份是一个中国人,但是,就具体的民族来说,他却是一个不会说母语的人,是一个失语者。

哈苏台出生于北京,自小在皇城根下长大。作为满族,他从未听过满语、见过满族文字。他说,上小学时,学校组织看电影《虎门销烟》,看到电影里一个人挥动一面令旗,上面写有一行文字,他还跟同学议论:“那是蒙文吧!”结果班里一个同学大声对他说:“嗨,那就是你们满文啊!”

后来,他在参观一些文物时,也见到了刻于碑体上的满文。只是,满语,从没听人说过。

满语真的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吗?满族真的已经成为了一个丢失了母语的民族了吗?

哈苏台开始在网上查找资料。锡伯语属阿尔泰语系满一通古斯语族满语支,跟满语相近。锡伯文则是民国36年(1947年)在满文基础上改变而成的。目前,在东北有少数的老人还会说满语,但是在中国的西部,还有一个以锡伯族为主体的县城,锡伯语仍旧作为日常用语被这里的人们使用,而且还有一份按期刊印的锡伯文报纸《察布查尔报》。

满语还能捡得起来。于是,哈苏台开始通过网络、培训班等各种渠道学习满文、满语。为了学习口语,他在大学毕业后的2009年7月来到察布查尔县爱新舍里镇的一所小学支教。支教期间,他去拜访长期从事锡伯文研究的中学退休教师富尔和春,并在他家里遇到了一位老人。当那位老人听说他专程来这里学习满语时,眼泪当即就掉下来了。从那天起,老人就常常捧着大部头的锡伯文书籍给他念。在这些老辈人的心里,没有什么能够比他们所认同的本族文化得以在新一代的青年间传承,更让他们感到欣慰的了。

半年的支教结束后,哈苏台回了北京。回去前,他绕道克拉玛依看望了一同学习锡伯文的锡伯族好友锡利丹,告诉他,察布查尔县有很好的口语学习环境,他决定留下来。

每一种语言都是认识世界的方式

三年后的冬天,哈苏台又来到了察布查尔县。这次,他不是以一个过客的身份来到这里,他决定留在这里生活。

对于这种选择的解释,他说:“这就是命运吧,每个人都有他逃脱不掉的使命。”他的使命就是传承满文、满语,往小里说,就是让自己的母语能够在他身上、在他未来的孩子身上得到延续。往大了说,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带动身边的人重视满语的学习,让这种语言得到更大范围的普及。

锡伯族诗人阿苏曾无限伤感地说,他的有关“牛录”的诗歌所以苍凉,是因为锡伯族的文化正在他成长的乡土上呈现一种水土流失的状态,就像日薄西山一样。

锡伯族语言和文字的衰落,似乎是一种必然趋势。

那么,通过这种已呈现衰落趋势的语言文字去推动满语在满族人中的复苏,会不会是蚍蜉撼大树?

哈苏台说,每年的2月21日,是国际母语日,每一种语言都是认识世界的方式,因此,每一种语言,无论使用人数的多寡,它的存在是有价值的,它都应该、并值得去保护和传承。

圆了父亲一个愿望

对于他远离家乡、赴往偏僻县城的寻根决定,他的父母也给予支持。一次,父亲看到他放在家里桌子上的满文书籍,说:“你小子现在在学这个!”语气里全是肯定。父亲年轻时也想学习满语,只是受限于生活条件,未能实现。“我等于是圆了父亲的一个愿望。”哈苏台笑着说。虽是如此,他明白父母支持背后所承担的压力。“在他们生活的圈子里,也有比较,朋友们会说,谁家的孩子已经结婚了,谁家的孩子现在一个月工资多少。”哈苏台说,“我挺感激父母的。”

在察布查尔县生活的两年时间,为了生计,哈苏台做户外领队、替别人做广告设计,打各种各样的零工,余暇里看书、走访锡伯族老人、学习满语和满文。同时,他自费去东北做调研,考察那里的满族文化遗存现状。生活清贫而充实。

2014年8月,他和从克拉玛依回到察布查尔县的好友锡利丹一起在一户宅院里经营玉石生意。我们的采访也正是在这座院子里进行的。院子两侧的平房低矮,看上去略显颓败。他们的玉石店就在其中一侧平房里。正是深冬,房间里架着一个大大的炉子。挨墙的玻璃柜里放着锡利丹打磨好的玉石,玉石上都雕刻着锡伯族文字。文字由哈苏台所写。他们说,这也是他们传播锡伯文、满文的一种方式。

玻璃柜后面,还有一个不大的书柜,上面摆放的全都是锡伯文书籍。这是哈苏台“全世界首个锡伯文民办图书馆”的袖珍版。他一直想要筹办这样一个图书馆,收集所有正规出版社出版的锡伯文书籍,供有阅读兴趣的读者免费借阅。“但是,”他苦笑道,“从2014年8月份这个图书馆建起来,我就在网上发了帖,告诉大家可以免费借阅,但到现在,来看书的人还只有个位数。”

哈苏台正在用满文翻译漫画《海贼王》,他想通过这种形式,让孩子们能够对本民族的语言产生兴趣。现在,他已经翻译完了《海贼王》的一些章节,上传到网上后,有小学老师打电话过来,询问是不是有印刷出来的版本,他想订给孩子们阅读。这算是对哈苏台这么长时间坚持以来的一个安慰。他还准备继续出作品,通过配之以满文、满语的文学作品或者影视作品,来推动更多的人认识和关注满语和满文。

有没有担心过如此孤注一掷,最终只是一个失败结局?

哈苏台想了想,说,《海贼王》中的男主角路飞说过一句话,“我决定了要成为海贼王便要为此而战,就算战死也没关系。”这句话对他同样适用。这么多年来,他特别在乎的就只有一件事情,“我到这来,还没撞得头破血流呢,怎么可能回去?要么闯出个名堂,要么撞死,只有这两种结果。”他把话说得很满,不为自己留退路。不努力,怎么就知道不行呢?他的眼睛里是真诚和决然:“对于我们满族这个群体也一样,不努力,有什么资格就说我们的文化不行了?”至少,他有坚定的传承信念,即便生活清贫,仍然可以嬉笑,“如果说,满文、满语是财富的话,那我现在已经是富得流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