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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953年英国人希拉里首登珠峰之后的60多年间,登顶珠峰者3000多人。但亦有230人罹难!即珠峰登顶的死亡率接近8%!而最具挑战性和技术性的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登顶死亡率则高达27%――到2008年才有284名勇士登顶!284人中有80多人死亡!当然那些挑战峰顶未果的罹难者数据没人统计过,除个别因滑坠或遇雪崩而丧生者之外,大部分攀登者会因感觉不适而折返,因而未登顶者死亡的概率自是非常低。何以登顶下撤时往往遭遇不测?
且不说雪崩的客观原因,主观上往往是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登顶,心气也衰竭了;加上遂愿后的亢奋与欣悦,绷紧的神经突然松懈,肢体已不再能被大脑完全掌控――绝大多数罹难者是心力衰竭或滑坠冰崖使然。
登顶当然不必然地能够逃顶,登顶更意味着危险。尽管8%或27%的死亡率也是小概率,但对不幸者而言,却是100%的生命!因而登山要以登顶为目标,却决不能以登顶为唯一目的。
2012年我登慕士塔格(海拔7546米)登至7300米海拔时主动下撤,虽然心有不甘神有沮丧,但耗到那种心力衰竭的程度,面对那样恶劣的环境,“知止”而撤,我还是很踏实的。毕竟登山不是玩命,进入高海拔后每前进一步都要权衡生命与荣耀,权衡梦想与责任……毕竟登山是一种游戏。
炒股更是一种游戏。进入角色后,我们当然要殚精竭虑、挖空心思地博取更大的收益。要一丝不苟地研究,所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但炒股的第一原则是不赔钱――我们都不能自以为聪明地认为可以战胜市场,我们只能顺势而为。所以千万不要贪婪地认为我们能够成功地逃顶,能成功地抄底。以我20年的炒股经验教训而言,好的状态是强势时比别人多赚点儿,弱势时比别人少赔点儿。并且真的要保持那种达观的游戏心态。因为股市本质上是不确定的,本质上只能以投机心态应对;“投机”对了要适可而止,“投机”错了要立即斩仓改错。这样灵活而非固执的态度,可能使我们赚得不如预期,却绝不可能赔进身家性命。
2013年从南坡登珠峰,最陡峭最恐怖也最危险的地段便是著名的昆布冰川,即从海拔5300米的大本营到海拔6100米的C1营地之间的大部分路线。我们刚到大本营时,就听说几天前有个夏尔巴修路时滑坠这里的冰裂缝而冻亡;我们完成从大本营到C3(海拔7300米)训练返回不久,法国攀冰教练、从北坡登顶过珠峰的玛汀女士即悄然离去,她说昆布冰川让她“连夜噩梦,再也不想经过了”……因为最危险,所以所有经过的人都格外紧张格外小心也格外重视。但经过之后,往往长吁一口气,又格外放松――这时新的危险又差点儿让同伴丧命!
穿越昆布冰川后的目标是海拔6450米的C2营地,是望不到尽头的九个馒头式起伏雪坡和望到了尽头却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的狭长地带,是一步都不想再挪动的累和发誓诅咒再也不来的燥……危险过后,累和燥折磨着身心。路线平缓,偶有冰裂缝。一般宽半米以上的冰裂缝都有固定的金属梯,金属梯旁有两条安全绳;动作要领是扣上安全环双手拽紧绳索走或爬过金属梯――这样的操作在穿越昆布冰川时反复了几十次。这会儿冰裂缝少又不太宽又不在陡坡上,见一处半米宽的冰裂缝,往左横切五、六米即是金属梯和红色标识的路绳,我犹豫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地绕向金属梯……而同伴王巍,他走到这儿时几乎没有犹豫便一个健步跳过去――自以为的“健步”在极度疲劳和高反状态下早已“蹒跚”!他跳起的刹那,起跳处的浮雪浮冰“窟嚓”一声塌陷,他在空中拼力前翻,大半身子摔到前沿上,太悬!他趴地上足足一分钟纹丝不动,他知道他是捡回了一条命!回头看冰裂缝五、六米深,人坠入冰裂缝会拼命挣扎,很快会挤紧空间,几小时内若无4个人以上合力拽救,即使没摔死也会冻死……而在多数6300米以上海拔凑齐4个人也不是大概率事件……就因为想抄五、六米的近路,就因为极度劳累烦躁后放松要求,就因为惯性思维以为自己还步伐矫健,就是因为疏忽和侥幸!
我是在和证券老友蔡明讨论到“光大乌龙指事件”时讲起这段亲身经历的。“光大乌龙指”恶性惊天事件自有很专业权威的调查追因,但我以为,本质上是为效率而破坏规则。明明有防控风险的程序设定,却碰到业内公认并且也自以为是的“量化投资”的天才高手,便修改了防控风险的程序,以为万无一失,却恰恰失在“万一”的小概率事件上!问题是你这“万一”的失误,导致的是整体市场剧烈震荡,是千万人财富的不合法的再分配。
疏忽酿灾难,疏忽暴露出来时更不能存留丝毫和片刻的侥幸――蔡明还讲到十几年前美国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崩溃:“本来俄罗斯债券风险暴露出来时还来得及斩仓止损,但三个全球顶级的量化投资高手,商量来商量去意见不统一,而他们的异常交易很快被华尔街迅速滚雪球式地知悉,这群聪明的‘坏蛋’迅速加入了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对手方,这时再斩仓已经来不及了。”他讲着,我眼前呈现出一幅群狼扑食恐龙的画卷……不要以为恐龙与群狼是跨越时空不搭界的物种,啥叫“黑天鹅事件”?就是按固有常识不可能发生的万分之一即“万一”才怎么怎么着的事件!而“万一”的出现,在主观上一定是疏忽和侥幸,规则的疏忽和高手的侥幸!
周其仁教授在2008年全球金融海啸爆发时发表过一个著名的观点《以规则的确定应对结果的不确定》:“所谓不确定性,在定义上就是说无法根据过去的经验甚至不能在概率水平上预测未来,那么应对又从何说起?……任何公司、行业、国家在一路走来的途中,总不能完全避免不确定性的纠缠,人们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对付不确定性。从事后才看得出来的成败得失中,我们可能获得经验教训,可以得到启示……没有非常明确和确定的规则,就无从动员人们勇敢地面对未来市场的不确定性,尽最大努力争取收益,避免灾祸。”
以规则的确定应对结果的不确定,只能这样也只有这样,才能“争取收益,避免灾祸”。或许争取到的不是预期中的最大的收益,却能最大限度地避免灾祸。在股市,一次灾祸即可能崩塌一个市场,倒闭一个公司,赔尽一个人的全部身家;而在雪山冰地则可能搭进不能复生的生命!所以,确定的规则,其冰冷冷条文背后是无尽的财富乃至性命代价,对规则的疏忽客观效果上无异于“毁”财害命,对此我们来不得半点儿“侥幸”。
攀登高海拔雪山最重要的“基本面”因素是体能。强健到足以跑全程马拉松的体能是必须的。但体能背后的体质确非强化训练得以完全覆盖,这是指身体的各个器官尤其内脏。在低海拔横竖怎么体检,某些器官能否适应越来越高的没有生物存在的高海拔环境,不得而知。亦如投资中对基本面的把握――即使觉得非常确定,也不过是静态的对过去的“确定”。指向未来的如愿以偿,不存在手拿把攥的完全确定。
攀登的“技术面”因素便是装备和技巧。包裹身体的衣帽、手套、鞋袜乃至雪镜,都要求防寒、防风、透气、轻便这些对立因素的平衡统一。迄今人类登顶珠峰60年3000多登顶的人数,只在近些年成倍增加,至关重要的因素是装备科技的进步。还要有攀冰攀岩借助器械的熟练技巧,甚至攀登节奏的设计和对局部气候的数据分析,都需要越来越专业的技术支持。攀登技术面的重要,亦如投资中对数据模型的运用和反复积累经验后“熟能生巧”的技巧,是对基本面的相得益彰,更是对基本面的殊途确认。
有了过硬的基本面和娴熟的技术面,也只是增加了确定性的比重。近些年每年动辄数百人冲击珠峰,能如愿以偿者一般不超过半数,是因为还有人力几乎无法“确定”把握的“运气”因素――气候:雪崩、冰裂、超强级的风,乃至一块偶然松动的岩石……无限风光在险峰!“险”的不确定之外,还有“疏忽”的不确定性。攀得再高也得安全下撤,亦如投资成功多以变现为目标。下撤“变现”中的不确定性,往往产生于“疏忽”!
没有一劳永逸的投资,就像即使登顶了最高的珠峰,也还有最险峻的乔戈里峰,还有另十二座海拔8000米以上的雪峰,还有许许多多人迹罕至的崇山峻岭……攀登无止境。但无论投资还是攀登,根本上也只是一种打发时光的方法,一种有趣味的活法,一种个人化的玩法。“趣味”的经久弥浓恰恰在于不确定性。
从这个意义上讲,登到多高和登了多少,如同投资收益和投资什么,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对确定性的追求是人性的偏好,是“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偏好。终极的“天长地久”不过是幻像,在“偏好”幻像推动的攀登和投资生涯中,去体味不确定性的“曾经拥有”,有趣哈!
(摘自《冷暖50℃:从股市K线到珠峰雪线》)